蔡征
我是一名土生土長的青海人,幸好和《中國攝影》雜志創(chuàng)刊60年同齡的攝影人,《中國攝影》伴隨著我二十多年的攝影生涯,始終是我心目中的“高、大、上”,它影響我就對青海這片神奇博大、壯美神秘沃土的熱愛與崇敬之情懷,永遠是一本凈化我心靈、陶冶我情操、讓我終生受益的教科書,也是我磨煉意志、釋放生命、求索藝術、放歌人生的好伙伴。多年來,我以真誠樸實的情感和充滿激情的鏡頭語言同社會交流,與自然溝通,同時代對話,用攝影這種特殊的視覺藝術,蘊含了對社會和人生的諸多感悟。
1993年,因工作的需要,我離開了熱愛多年的舞蹈生涯,失意地走進了一貧如洗、幾乎癱瘓的攝影家協(xié)會。我曾經憂傷、曾經迷茫,為了讓空寂和迷茫的心忙碌起來,我調整自己,暗下決定,立志干一行愛一行,讓自己人生的字典里沒有“淪落、消沉”。我努力讓自己盡快熟悉協(xié)會業(yè)務,自我加壓,虛心請教離職老領導、老同志、老攝影家,注重結交攝影界新朋友,發(fā)展新會員,開拓新局面。大家知道,攝影曾被人們稱之為“貴族藝術”,所謂“貴族”就是突出了一個“錢”字,在十幾年前的青海經濟相對落后,協(xié)會經費僅有2000元,想要開拓新局面步履維艱。經過艱難的探索和摸索,我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協(xié)會要想有長遠的發(fā)展,就必須融入社會、融入市場經濟大潮,就要“走出小協(xié)會,闖進大社會”。有了思路就有出路,有了出路才能有活路,經過四處游說,不停地推銷自己,終于和青海首家香港合資的青海藝凱彩擴有限公司“聯(lián)姻”并冠名大賽,吸收企業(yè)為團體會員,協(xié)會終于走出了低谷,有了生機和活力,隨之各種攝影活動有聲有色、紅紅火火地開展了,協(xié)會的影響力擴大了,凝聚力增強了。經過幾年的發(fā)展,青海攝影隊伍不斷壯大,會員人數(shù)從原來的40人發(fā)展到2500余人,全國會員的人數(shù)從原來的11人發(fā)展到今天的238人,攝影行業(yè)從無到有,發(fā)展到今天的42家,協(xié)會也一下子從門可羅雀變得門庭若市。為了讓攝影發(fā)揮更大的作用,我們積極參與全省重大活動,圍繞省委、省政府中心工作,舉辦了一系列緊扣時代主題的展覽活動,用鏡頭記錄社會變遷,人民精神風貌和生活變化;用攝影藝術宣傳青海經濟社會發(fā)展新成就,鼓舞人民群眾的士氣;開展攝影技術培訓和認證,不斷推進攝影事業(yè)的發(fā)展。為擴大青海對外宣傳,舉辦全省州縣攝影文化旅游節(jié)30多個,舉辦多次全省性“青海不再遙遠”為主題的青海旅游風光大展和“大美青?!痹谌珖酥潦澜绺鲊恼褂[等等,青海攝影以特有的形式讓全國了解青海,讓青海走向世界,特別是近幾年由省政府連續(xù)主辦的六屆中國青海三江源國際攝影節(jié),策劃展出國內外優(yōu)秀攝影作品3萬余幅,組織國內外攝影家1200多人采風創(chuàng)作,組織攝影家創(chuàng)作采風30余次,其中300多個國內外影展成為青海省對外宣傳的“金名片”,受到廣泛的好評。青海攝協(xié)也扮演了小協(xié)會辦大事、小協(xié)會撐大梁的角色,得到了中宣部、中國文聯(lián)、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表彰,我個人也獲得了“中國萬里采風成果獎”、“中國攝影開拓杯金獎”、“中國攝影組織工作金像獎”、“中國攝影突出貢獻獎”等榮譽。
想想自己20多年來的攝影工作歷程,往事歷歷在目,當我回首那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便對“攝影”這個職業(yè)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和感悟,對曾經和仍然戰(zhàn)斗在攝影戰(zhàn)線上的前輩們充滿了由衷的敬仰,同時也對我的家人感到深深的愧疚。十幾年來,我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發(fā)展青海攝影事業(yè)當中,無論父母病重、親人住院、女兒就學,家里所有的困難都擔在我妻子—一個很普通的女人身上。特別是近10年,青海攝影事業(yè)進入了快車道,想要干的事情太多,時間不夠用,我就放棄節(jié)假日,連續(xù)8年春節(jié)都在農村、牧區(qū)和艱苦地區(qū)度過。為搶救青海省非物質文化遺產,連續(xù)五年在全省各地奔波,在條件艱苦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一住就是幾個月。1994年,協(xié)會承擔了青海省國家扶貧工程有關項目,我們組織15個攝影小組,歷時三年,冒著洪水被困、大雪封山、交通狹窄、事故頻發(fā)的危險和經常缺糧缺水的困難,先后深入16個國家貧困縣,68個貧困鄉(xiāng),135個貧困村,行程18萬多公里,拍攝照片10萬余幅,舉辦令人矚目的“貧困與反貧困”攝影展并出版扶貧畫冊參加世界扶貧大會,得到世界的關注。在這次拍攝中,大概是1995年9月的一天,當我們行程到海拔4600米的昆侖山口時,剛剛還晴好的天氣,突然刮起了黑風,風越來越大,天越來越暗,我們意識到沙塵暴來了,避風的地方不敢停,怕被沙子埋掉,高的地方不敢停,以防被狂風刮跑,只好就近躲避。兩個多小時沙塵暴才漸漸平息,我們的身體竟被沙塵掩埋了一半,人沒有受傷,但手中的相機、鏡頭已全部損壞,有些干脆是不能用了。還有一次,在海西烏蘭縣拍攝異地脫貧配套工程賽西北庫時,我們分別爬上制高點,我不慎從高坡上摔下來,相機被摔壞,我的手、腳疼痛難忍,無法行走。同伴們極力勸說要去醫(yī)院,可當時正是拍攝的關鍵階段,時間緊任務重,我只有忍痛堅持先完成任務,等回到西寧去醫(yī)院檢查,手臂骨折了……家人心疼地數(shù)落我“真是不要命了”。實際上,在我從事攝影工作的幾十年來,這樣的困難和危險時常會出現(xiàn)在眼前。為了培養(yǎng)青海攝影人才,提高青海攝影水平,多年來,我無數(shù)次組織廣大會員,也帶領國內外來青海采風的攝影家,走遍了青海的山山水水,無論春夏秋冬、嚴寒酷暑,都成為我們創(chuàng)作和體驗人生的佳境,雖然吃了許多苦、遭了許多罪,經常性的腳磨出血了,腰累彎了,家也顧不上了,但也創(chuàng)作出了許多好的作品。我始終堅信有付出就有收獲,天道酬勤,攝影為我?guī)砹撕芏鄻s譽,也推動了我創(chuàng)作的不斷進步,先后有5000余幅作品在國內外報刊發(fā)表,有百余幅作品在國內外大賽中獲獎,300余幅作品在國內外展出,獲國際獎30余幅,國家級大賽(展)獎50余幅,省部級獎180余幅,編輯出版《青海風情》《天上三江源》《三江源風情錄》《神鷹俯瞰的疆域》《冰雪天堂 秘境青海》等20余部攝影畫冊和個人專著。我非常欣慰和自豪,在我人生的韶華之年,有幸走進了攝影的大門,既讓我品嘗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也讓我學會了分析與思考,學會了合作與競爭,學會了繼承與創(chuàng)新,也學會了如何不斷超越,突破自己的極限而成長,更學會了一個職業(yè)攝影人所應有的品行和修養(yǎng),道德和良心,懂得了一個攝影家的歷史責任。endprint
在我的攝影創(chuàng)作中有一個時期我的感受非常復雜,總感覺我的作品系列中缺失了什么東西,并由此時常處于迷茫和失意之中。通過回顧和疏理自己的藝術創(chuàng)作道路,我感覺自己的創(chuàng)作思路是如此的零散。攝影藝術的感染力和感召力雖然有所發(fā)揮,但令人震撼的作品有限。長期的攝影實踐,多次經歷中的一次創(chuàng)作,《中國攝影》的再次啟示使我豁然開朗,創(chuàng)作的激情仿佛打開了閘門。讓我至今記憶猶新的是,2000年的國慶前夕,當車行駛到門源阿柔鄉(xiāng)時,天降暴雪,道路被封。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讓我們深陷驚恐之中,寒冷和饑餓也隨之襲來,眾人無語之中車內的氣氛似乎凝固了。就在這時,隱約聽得“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越來越近,眾人探頭一望,雪花飛舞之中,有一大片黑白相間的牦牛群向我們滾動而來,原來我們湊巧遇上了當?shù)啬撩竦那锖筠D場。面對雄渾壯觀的場面,我們心潮起伏,激奮不已,驚恐和寒冷煙消云散。我們興奮地跳下車,選擇最佳角度,不顧一切地對著轉場牦?!翱褶Z濫炸”,在不停的追逐和興奮的快門聲中,時不時有人連人帶相機掉進雪地的冰窟窿中。幾個小時過去了,相機成了冰疙瘩,整個人成了冰雪人,極度興奮的狀態(tài),讓我們忘記了寒冷和饑餓,望著遠去的牛群,我們喘著粗氣心滿意足地笑了。這次遭遇換回的是豐厚的回報,《冰雪轉場》《遙遠的生命》等作品成為我永遠的驕傲,《中國攝影》雜志刊登了雪域系列,成為我品嘗冰雪人生、感悟野性魅力的典藏之作。
自然萬物,瞬息萬變。正如一個國際攝影名家發(fā)出的感慨:“請不要忽略每一個微弱的力量,下一秒也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青海詩人白漁看到《遙遠的生命》這幅作品時,深受感染,他欣然執(zhí)筆:“雪也撲來,冰也擠進來,在毛堆上雀耀,品味季節(jié)的成熟,茫茫凜冽化作恬靜,沒有盛夏草原人心如火,高寒中推出甘甜的溫馨?!边@次艱苦而難忘的經歷,讓我永遠記住了這一激動人心的一刻,懂得了冰雪的品格,讓我零距離感受了冰雪中生命的頑強和靈動。更為重要的是,此后我的創(chuàng)作風格有了大的改變,我有了深沉的思索:正因為有了青海三江源的冰雪,才有了江河湖海博大精深的胸懷,才有了蘊育萬千生靈的搖籃,才有了中華民族的發(fā)源之地,冰雪如同偉大母親的乳汁,是養(yǎng)育大地生靈的甘露。
在2010年的玉樹大地震中,我和我的團隊分十二批次150余人在第一時間奔赴災區(qū),現(xiàn)場的一幕幕令我們深深的感動和震動,我們一次次在淚流滿面中按下快門。在余震不斷、險象環(huán)生的災區(qū),我們不僅是記錄者,還是救援者、志愿者。但沒有一個人退縮,在我們的努力下,順利完成前期拍攝任務,共拍攝圖片10萬余幅。震后第五天在當時位于北京磁器口的中國攝協(xié)陽光大廳,中宣部、中國文聯(lián)和青海省委宣傳部共同舉辦“2010年玉樹抗震救災攝影展”,隨后,部分影展在北京、上海、西寧等18個城市展出,獲得了許多獎勵和很高的評價。
從“4·14”地震發(fā)生的那一刻起,青海攝影人就緊緊和玉樹災區(qū)聯(lián)在了一起。近一年中,我分別組織和陪同省外攝影家20余次赴玉樹救災、重建、援建現(xiàn)場創(chuàng)作拍攝。強烈的高山反應和超負荷的工作量使人嘔吐、暈倒,我被兩次強行送進醫(yī)院搶救。我常常想,我是一名攝影組織者,一個職業(yè)攝影人,只要我的信念堅如磐石,只要我的理想能永遠年輕,我情愿燃燒我的每一寸軀體,生命的意義就在于做對社會有益的事,我要用心去追求生命的意義。無論困難有多大,我都會一如既往,因為我摯愛它—我的攝影事業(yè)。2011年因為攝影我曾獲得中宣部、社會保障部、中國文聯(lián)“德藝雙馨”藝術家稱號,這不僅僅是一份榮譽,更是一份責任,在人生的旅途中,獲獎只是一個助推器,是我前進路途中的動力。
掌聲終究會消逝,奮斗的腳步仍要繼續(xù),60歲是個新的起點,我會以飽滿的熱情,積極的心態(tài)和高度的責任心,和我的團隊一起向著更高的目標和更美好的未來攀登,不忘初心,繼續(xù)前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