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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言如花

      2017-09-22 17:37:09韋鈺
      花火A 2017年9期
      關(guān)鍵詞:小花

      韋鈺

      許柏言醒了。聽到這個消息時,方小花正提著一大包行李買火車票回鄉(xiāng)下。票剛攥在手里,就被一個頂著一頭鬈發(fā)、打扮得像百老匯舞女一樣的年輕女人一把鉗住了。

      “趕哪兒去???都說了許少爺昏迷期間你得守在他身邊,不然打折了你的腿。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蜈蚣?!”

      這句話傳至耳邊后,方小花就像一只小雞崽一樣被那女人拎著塞進了老爺車。車動人慌,緩緩駛向春熙路深處。

      1.旁邊一棵兩人合抱的馬尾松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倒掛著的人

      許柏言的父親許青山是做瓷器生意起家的,民國十年趁著跟當(dāng)局者熟識,便在郊野建了瓷窯廠房。幾年下來,許家自創(chuàng)的“雨過天青色”器皿,在瓷器行業(yè)尚未繁榮的成都就打下了一片天地。那時候許柏言還小,過的卻真是錦衣玉食的日子。

      民國十九年的成都已是中國最繁榮的地方之一,是真正的亂世凈土。許柏言也長成了翩翩公子,許青山卻突染惡疾去世了。此后,許家再也沒能燒出“雨過天青色”的器皿來。

      沒了“雨過天青色”器皿的燒制方法,許家就像缺了條腿的三足鼎,只能靠著燒制中端瓷器維持日常開支,卻欺騙外界說在閉窯燒制新一批改良的“雨過天青色”的器皿。

      成都的秋天來得早,綿綿的雨下個不停。一場秋雨一場寒,很快就入了冬。

      為了讓資金充分用到開發(fā)新樣式和重塑“雨過天青色”上,身嬌體弱的許柏言連炭盆都不用,整天披著棉被坐在書房翻看父親留下的《制瓷密錄》。

      那天晚上卻因為離煤油燈太近,第41頁的頁腳上出現(xiàn)了一行字:西郊金牛區(qū)馬家場鎮(zhèn),一方水土,半碗清泉。

      這行字是用牛奶寫的,因溫度升高便顯現(xiàn)了出來。當(dāng)晚許柏言便叫上了管事許蓉,然后駕車去了馬家場,找到了那一汪清泉。

      “你們是誰?!這是我家的林子,我家的泉!”

      月光灑在瑩瑩的泉水上,怪石之間有水流注入其中。旁邊一棵兩人合抱的馬尾松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倒掛著的人,清脆的少女的聲音入了耳,卻好似三月黃鶯的啾鳴。

      許柏言儒雅地拱了拱手,說明來意,那少女卻突然從樹上一躍而下跟他扭打了起來。他一向體弱,一時身軟跌入了泉中。

      許蓉將他撈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昏迷了。

      2.那是她第一次被人問起名字,也是第一次聽人夸她干凈

      “好好待著!許少爺醒不了的話,你就給他陪葬!”

      這是方小花第一次被塞上老爺車時許蓉跟她說的話。她也很無奈好不好,作為守著這泉的方家后人就她一個了,那也得依著先輩的規(guī)矩:見著許家的人就打!死活也不能把泉賣出去。

      后來在醫(yī)院陪了許柏言好幾天,方小花屁股都坐痛了,想著他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便準備回鄉(xiāng)下守幾天泉,然后收拾收拾東西再回來。沒想到,她剛買了票就被許蓉又塞進了老爺車帶了回來。

      這哪是瓷廠管事啊,簡直是黑惡勢力的狗腿子!

      到醫(yī)院的時候,方小花可算知道什么叫“瓷器一霸,許家獨大”。小小的病房里擠滿了人,皆是穿著講究的闊少和太太。許柏言半躺在床上跟來人攀談,談了一會有些累了便喝了點糖水潤喉,無意間透過人縫看到門口的方小花,卻叫了許蓉過來送客,說自己要單獨見她。

      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他們兩人,四周的空氣靜得能聽見點滴掉落發(fā)出的滴答聲。方小花低著頭不敢看許柏言,因為許蓉就在門外,那雙如鷹隼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小蓉,你去休息吧?!痹S柏言察覺到她的異常,朝著門外說了一句,許蓉便真的轉(zhuǎn)身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許柏言看著一下子輕松了的方小花放下肩上的包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趕緊叫她起來,“姑娘家如水一樣干凈,醫(yī)院臟,你要是實在累,就坐到這里來吧。”他指了指床邊的小凳。

      方小花從生下來就在守著方家的秘密,風(fēng)餐露宿,跟野獸做伴,從未把自己當(dāng)成女孩子。那是她第一次被人問起名字,還是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孩子,也是第一次聽人夸她干凈。方小花覺得許柏言不像是先輩說的那種狼崽子,反而溫潤得讓她移不開眼。

      3.方家從來都是一個人,以前是青姑,現(xiàn)在是我

      出院之后,許柏言沒找她麻煩,反而親自送她回了馬家場。

      那時他才知道,方家世代住在那棵馬尾松上的樹屋里。不過方寸的地方,擠滿了各種泥胚畫稿,吊床邊上有塊瓷板,上頭刻滿了已故人的名字。

      “你們家只有你一個人?”許柏言抬頭看見頭頂?shù)乃舍樎┝艘恍╆柟庀聛?,一時心疼起這個姑娘來。

      “方家從來都是一個人,以前是青姑,現(xiàn)在是我?!狈叫』◤奶展蘩锏钩鲆稽c水到一個骨瓷杯里,然后遞給了許柏言。

      許柏言望著杯子一時慌了神:“這杯子?”

      “我瞎琢磨的,以前青姑教過我,但是我沒有窯子,溫度達不到,用的材料也古怪,就成了這副丑陋的樣子?!彼嗣y蓬蓬的頭發(fā),哈哈笑得灑脫。

      許柏言又沉默了,接過那杯子許久,才又開了口:“你愿不愿意去我家?”

      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柔軟,像是山間錦雞脖頸上的絨毛,輕輕地飄進了她的心里。方小花蒙了,下意識地盯著他晶亮的眼睛看。那雙眸子里頭此刻正泛著清爽的光,跟樹屋下方那汪清泉一樣,攝人心魄。

      心里沒緣由地想要答應(yīng)。

      “不愿意也沒關(guān)系,只是這地方確實不適合住人。這次來得匆忙,我只給你帶了些衣物。過兩天我叫人來給你把這屋子翻修一下?!?/p>

      他果真將托許蓉定制的幾套錦衣繡鞋配成套放到了她的床上。衣服上那精致的紋路是方小花從未見過的漂亮。她突然想起青姑教她繪山畫水,教她將泥胚做成絕美的器皿,還教她識得待人接物的禮儀。她還想起青姑說,人是很復(fù)雜的,他們會欺騙你。你對他們,要像秋天。

      方小花突然就警覺了起來,卻問了許柏言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我不在這里,你會叫人挖光這里的土,偷光這里的水嗎?”

      明明心已動,回答大概也是無意義的,偏偏許柏言答得認真。endprint

      “我不動你們家的泉,也不挖泉邊的土?!彼?。

      “你沒騙我?”方小花看著他笑,眼睛都在放光。

      “我怎么會騙你呢?你是我見過的最單純的人?!彼f的是實話,自小跟父親混跡各種場所,什么人他沒見過?而眼前這個人,他還真不忍心去騙。

      隆冬罕見的暖陽天晃得人像是做了一場大夢,樹屋狹小的空間卻讓方小花覺得臉上一陣燥熱。她轉(zhuǎn)過身將那塊瓷板抱在懷里,然后扯了扯許柏言的衣角,輕輕說了一句“走”。

      許柏言沒料到她會這么快答應(yīng),兩個人四目相對時,卻是都笑了。

      4.我們……什么時候不是那種關(guān)系了

      方小花去了許家后,人人都對她很好,把她當(dāng)寶貝一樣寵,除了許蓉。然而,許蓉在許柏言面前溫順得跟只貓一樣,方小花只要像尾巴一樣跟著他,也就不怕她了。

      許柏言果真沒騙她,不僅沒動過她家的水和土,還有空就教她識字。方小花聰明,各種字體沒幾天就學(xué)得像模像樣。許柏言設(shè)計新稿時也采納她的意見,后來就連去窯廠房也帶著她。

      “你就不怕我偷了你家的手藝?”她坐在小凳上看著工人上釉,許柏言就站在她的邊上。

      “你的手藝可比我家的好?!彼?,詳細地給她講泥胚的濕度還有釉漿的調(diào)和比例,像是真的要將自家的手藝全都教給她一樣。

      很快,許家上下便議論起兩人的事情來。

      從最初方小花冬裝不夠,許柏言便親自給她量身,叫裁縫上門來做衣裳;到因為方小花嗜肉,吃多了,染了一身濕熱之氣,許柏言親自下廚燉茯苓雞,混了剁成末的芹菜,哄她吃;再到最近,方小花替許家新燒了一批裂紋釉的高檔瓷器,一上市便被一搶而空。許家的資金周轉(zhuǎn)了過來,許柏言卻并沒有閑下來去參加舞會,為給下一批新產(chǎn)品造勢,反而閉門謝客,給方小花描了一天眉。

      “青姑說過,古代男子給女子描眉,那是非常親昵的舉動。我們……貌似還沒到那種關(guān)系吧……”她覺得他離自己太過近了,以至于她盯著他狹長的眼睛時,心止不住顫動。

      “我們……什么時候不是那種關(guān)系了?”他笑。

      半開的雕窗外散散漫漫地下著雪,一枝寒梅斜插了進來,花蕊處的薄雪因為室內(nèi)的溫度化成了水。方小花無言,盯著那只修長的手在自己眉上來回描著,青姑曾經(jīng)說的那些警世名言也跟著那梅蕊中的雪一并化了。

      許柏言為她描好黛眉后,將那枝梅花折了插在她的發(fā)髻上,又遞了銅鏡給她看,眼里寫滿了寵溺:“小花,你知道許家的‘雨過天青色嗎?”他問她。

      方小花盯著鏡中有幾分像青姑的臉,一時間愣了神。

      “大概是……知道的吧?!?/p>

      “那你會嗎?”他又問。

      “我……大概……是會的吧?!彼?。

      許柏言其實早就知道父親留下的那行字不是水和土,而是一個人。一方水土,半碗清泉,一個名叫方婉青的人。他是在方小花樹屋里的那塊瓷板上看到了那個名字。他以為,這世間,再不會有“雨過天青色”了,沒想到方小花故意隱瞞著燒瓷手藝。

      如今好了,攻地攻人不如攻心。方小花的心墻塌了,“雨過天青色”便會重新降臨于人世。

      5.夏天的熱烈和冬天的絕望,是留給最愛和最恨的人的

      事與愿違,方小花真的只是“大概”會燒“雨過天青色”。一批一批的試驗品送進窯里,出來卻是廢品。上一批裂紋釉賺的錢基本打了水漂,許柏言便天天出去應(yīng)酬,有的時候叫方小花再試試。試著試著,她自己都快崩潰了。

      第77爐“雨過天青色”失敗時,許蓉罰了方小花跪。

      此時已是二月,天氣卻不見轉(zhuǎn)暖,她就一身單衣跪在窯廠中央的空地上,身側(cè)是和泥漿的工人,背后是升騰著白煙的窯。四周傳來議論聲,有人說許柏言來過了,看見她跪著,轉(zhuǎn)身走了。

      方小花這一跪,跪了整整一天。沒人敢求情,沒人敢送水,甚至沒人敢多看她幾眼。她突然覺得這偌大的廠房里只剩她一個人了,又仿佛天地之間,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許柏言是夜里來看她的,她暈了好一會兒才被人發(fā)現(xiàn),然后被送到女工住的地方,過了好久才醒了過來。

      “許家已經(jīng)捉襟見肘,還有懈怠的人,小蓉罰你,是為了殺雞儆猴。”他安慰她,端了驅(qū)寒氣的湯藥喂她。

      方小花卻是寒了心。原來,她充其量只能算只“雞”。她低頭的瞬間注意到許柏言手上的一串奇楠。悠悠的沉香氣味傳至鼻間,她腦子里卻全是八個字“一點沉香,半染微霜”。沉記的沉香是全成都最好的,而那串奇楠據(jù)說是店主之女沉微霜擇婿的信物。

      她不知自己心頭是什么滋味,他明明說過他們是那種關(guān)系的呀?不,他從來就沒說過。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他們的關(guān)系。

      她耳邊響起了青姑的話——

      “小花,與人交往不同于這山間的良善花草蟲魚,他們有很多張臉。對你不好的人,你就像秋天那樣,冷漠淡然便好,他們說什么,你都只當(dāng)是留不住的落葉,碎在泥土里,也就忘記了。而夏天的熱烈和冬天的絕望,那是留給最愛和最恨的人的?!?/p>

      原來,她還沒將夏天的熱烈交給他,他便準備迎接秋天了。

      “少爺?!狈叫』ń舆^那碗藥,不再讓許柏言喂,“我想回去?!?/p>

      許柏言有些詫異,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少爺。然而他也沒再多想:“好,我抱你上車?!?/p>

      方小花搖頭:“我說的是,回馬家場?!?/p>

      這次許柏言真的愣了:“好好的怎么要回去呢?小蓉這次做的的確過了,可她是我堂妹,我也不好在眾人面前說她的不是……”

      他還在辯駁著,她卻不想再多聽:“您回許家吧,我睡一會兒。明天我自己回去?!?/p>

      許柏言看了兩眼方小花膝蓋上的傷痕,一時間有些心慌。她說要走,他更慌。然而,他毫無辦法。就像父親對方婉青,因為她是他的弟媳、許蓉的母親,他也只能放在心里,用牛奶寫下那行字,封存在這個世界無人注意的角落里。

      而方小花這朵花,從來只屬于山林,不屬于骯臟的他。endprint

      所以,最后,他妥協(xié)了……

      6.她還未到許家,便聽人說許柏言被當(dāng)局抓進牢了。

      許柏言在方小花走后時常會對著一盤肉發(fā)呆,卻不動一塊地送給旁人吃了。他偶爾有空會寫信給她,托許蓉給她帶去,信上卻只是問她過得好不好。

      方小花偶爾也會回他的信,跟打太極一樣說些不痛不癢的瑣碎事,比如,一里以外的阿嬸家的母牛生了兩頭小犢子,一頭黑若木炭,一頭白似初雪;再比如,她將屋頂翻了新,又砌了新墻,樹屋不再漏雨吹風(fēng)了。

      其實,她想告訴他的不是自己過得有多好,而是她很想他。他來的那天,月光灑在身上,就是初雪的樣子啊,而她臟得像塊黑炭。他說過這屋子不可以住人,還要來翻新,如今她弄好了,他愿意跟她一起遠離世俗的喧囂嗎?

      可她什么都說不出來,“雨過天青色”燒不出,她對于他,就是一個累贅。

      方小花聽說許柏言的窯廠出了問題、一大批瓷器報廢的消息時,正在用自己搭的小窯燒碗。天空下著小雨,泉水邊上霧蒙蒙的,跟仙境一樣。

      “半分軟高嶺土、瑪瑙釉薄上……吹釉……”她一遍一遍地回想著青姑教她的要點,到了出窯時間,心里一急忘了戴手套,燙了滿手的水泡。見著那只玻璃化的小碗后卻是忘了疼痛。青如天,面如玉,晨星稀,蟬翼紋,正隨著冷置時間的推移,一點一點地浮現(xiàn),染上清泉的煙雨,是真正的“雨過天青色”。

      許柏言有救了!

      方小花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許柏言,一激動眼淚就流了下來,落到小碗的邊緣上,泛起透明的一圈。她趕緊擦了淚遠離那只碗,等它定了色才裝到盒子里,塞了許柏言送她的好些衣物固定好,背在背上向著成都城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還未到許家,便聽人說許柏言被當(dāng)局抓進牢了,罪名是“雨過天青色”手藝失傳,還知情謊報。

      她穿著一身污穢不堪的粗布麻衣,沿著春熙路折回西郊當(dāng)局的官邸,又被當(dāng)作乞丐趕了出去。她沒辦法,在西墻從狗洞爬了進去。

      “你是誰?是找我的嗎?”剛進去,便見到一位俊俏公子拿著個油紙風(fēng)箏從榕樹下跳下來,此刻眼睛亮亮地盯著她。

      “我找當(dāng)局,我會燒制‘雨過天青色,求他放了許少爺。”她不敢起來,這些有權(quán)勢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她從來弄不懂,只能從包里拿出那個盒子呈到他面前。

      誰知那少爺竟然扶她起來,看了兩眼盒子里的東西,叫她在這里等他,他去幫她的忙。

      7.有些糾葛不清楚的人,只用了最直接的方式便亮明了真心。

      當(dāng)局的院子是純正的南國建筑,亭臺水榭、花鳥蟲魚,雅致得不像是掌兵人住的地方。

      半刻鐘之后,那少爺果然回來找她了,還帶她去浴室換了身干凈的衣服。

      “我父親很喜歡許家的‘雨過天青色瓷器,我也是。那時候我還以為是位白胡子老爺爺燒的呢,沒想到是位這么可愛的姑娘?!?/p>

      他帶她去了廳堂,跨過了門檻,便見到許柏言也在右側(cè)正襟危坐。一場扣押因方小花的那只碗,陡然變成了邀請宴。其間,當(dāng)局跟她談?wù)摕傻男牡?,她亦能對答如流。許柏言在一旁,有些“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的韻味,然而更多的卻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

      他們分開了兩年,成都的當(dāng)局換了三任。許家的窯廠在許柏言的掙扎之下既然撐到了現(xiàn)在,又為何出現(xiàn)了瓷器報廢的危機呢?在宴會的后半場,她都在想這個問題,想著想著天色便晚了。許柏言準備帶她回許家。

      穿過回廊,三月的晚風(fēng)混了幾聲早蟲的叫聲,身后卻傳來那位公子氣喘吁吁的聲音:“姑娘,這是上好的橄欖油,我哥哥從英國帶回來的,可以治燙傷。”他的眼睛瞇成了縫,指了指她滿是水泡的手,末了送他們上車,又沖著方小花說道,“我叫鐘岳明,你可要記住啊?!?/p>

      耳邊風(fēng)聲獵獵,車內(nèi)的兩人卻是沉默得嚇人。許久,方小花打破了寧靜。

      “我……會燒“雨過天青色”了。”

      這個,他已經(jīng)知道了,用鼻音“嗯”了一聲。

      “鐘少爺……我從前是不認識的?!彼猜斆?,知道他想聽什么。

      誰知他還是“嗯”了一聲,弄得方小花心里發(fā)毛。就在她偏頭準備給他解釋更多的時候,她的后頸被許柏言的一只大手托住了,右臉上是另一只手,而她解釋用的那張嘴,被他用同樣的部位堵得嚴嚴實實。

      許柏言的嘴唇很軟,抿著她的上唇像是初春的花蕾。有些糾葛不清楚的人,只用了最直接的方式便亮明了真心。

      8.站在他身邊的人,從來都不是她呀

      許柏言娶了沉微霜,這是方小花到了許家后才知道的事。他扶她下車,沉微霜從大門里跨出來,臉上是帶著笑的,眼里卻布滿了刀。

      方小花突然就停住了,這個她好不容易脫離的大院,如今因為同一個人,她要再踏入嗎?她不知道。然而,許柏言的手撫上她的后背,她的腿便不聽自己使喚地進去了。

      許蓉來找她時,她正在那本《制瓷密錄》的空白頁寫上“雨過天青色”的燒制要點。

      “你不是說過不回來了嗎?”這是許蓉第二次和氣地跟她講話。

      第一次是在最初燒制“雨過天青色”之前。

      許蓉來找她,跟她說自己是青姑的女兒,她還咬牙切齒地說起了青姑被許青山糾纏,最后離開自己丈夫隱居起來的事情。

      “許柏言就是個草包,要不是我爹出了錢,我娘出了力,他爹的窯廠開得起來?憑什么我們家賺的錢要他們家的人來花?!我們是姐妹,你應(yīng)該幫我?!?/p>

      其實“情愛”這兩個字,又有誰說得清呢?誰到底愛誰,在他們離開人世的時候就已經(jīng)無從知曉了。方小花那時真的對許柏言上了心,不愿幫她,許蓉便跟她打賭:“你試著燒不出‘雨過天青色,或者專門挑不是煙雨天的時候燒窯。你再看看,許柏言能留你多久?!?/p>

      女人都是敏感脆弱的,方小花照做了。許柏言確實是不耐煩了,每天出去應(yīng)酬,甚至跟沉微霜訂了親。

      如今看著這個因為仇恨而瘋魔的姐妹,方小花只覺得悲哀。endprint

      “所以,這次許家窯廠的事情,是你做的?”她問。

      “是又怎么樣!當(dāng)初你說過不回來的,如今還幫他,那就別怪我對你也下手!”

      許蓉說完這句話時,木門突然被人推開。只見許柏言帶著窯廠還有警局的人進來圍了她一圈。

      “你!你算計我!我娘教了你這么多,你居然算計我!”被帶出去的時候,許蓉已經(jīng)快瘋了,一頭撞到旁邊的柱子上,乖順驕傲的鬈發(fā)亂成了一堆荒草。

      “方小花……許柏言誰都不愛……你……會遭報……”

      這是她說的最后一句話,話還未說全,便斷氣了。

      她想說的是……報應(yīng)嗎?

      方小花看了看許柏言身旁的沉微霜,有點想笑。如果是報應(yīng),那也報不到她頭上啊,站在他身邊的人,從來都不是她呀。

      然而想著想著,心里卻更加哀默了。

      9.最愛最恨,抑或是最無感的人,有時候可能是同一個

      清理了一眾跟許蓉有關(guān)系的人,又有了“雨過天青色”的手藝,許家的發(fā)展勢頭比許青山在時還大。

      方小花已經(jīng)將“雨過天青色”的燒制要點詳細地記錄了下來,一批資深的匠人也學(xué)會了。她以為自己沒了利用價值,許柏言就會像那次一樣離她而去,然而他沒有。

      應(yīng)酬的時間被他安排得死死的,不長也不短,其他時間就把方小花帶在身邊。有時候,他們是去春熙路大科甲巷看電影;有時候,他們是去春華班聽川??;有時候,他們僅僅是去街上的豆花擔(dān)子那買一碗豆花。

      她覺得自己對許柏言還是“夏天”的時候,他對她什么都不是。對他成了“秋天”,他對她也是“秋天”。而如今,他身側(cè)有了人,她想用“冬天”去對他,卻終于迎來了他的“夏天”。青姑說過的話有很多,她說:“最愛最恨,抑或是最無感的人,有時候可能是同一個?!?/p>

      方小花從來不是個有太多奢望的人,但她的愛情只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許柏言身側(cè)有了佳人,那就一直對他是“秋天”算了吧,她這樣想著。

      很快秋天就真的來了。

      鐘岳明帶了好多新奇玩意親自送去了許家,那時方小花在畫花鳥。湖筆拿在手里,細細碎碎地描,思緒卻跳回了那時許柏言給她描眉的場景。

      “小花姑娘,我給你帶了好玩的東西?!辩娫烂髂弥粋€時鐘鳥躥到了她背后,方小花卻仍是描著一枝寒梅,纖細的樹枝之上有一只黃鸝,背上落了雪。

      “黃鸝是活在春天的,怎么弄到這上面嘛?!辩娫烂髂闷鸸P架上的另一支筆給黃鸝換了層黑色的皮,又拉長了喙,三月黃鸝一下子變成了寒冬烏鴉。

      方小花這時候才回過神來,轉(zhuǎn)身看了兩眼清明澄澈的鐘岳明,笑得歡暢。隨后兩人就拿著那一盒玩意研究起來。

      許柏言是在鐘岳明拿著時鐘鳥啄方小花額頭的時候回來的。他的手里拿了件嶄新的玄色斗篷,一進書房的門,臉就黑了,扔下那件斗篷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哥怎么了?”鐘岳明詫異。

      “沒什么?!睋崃藫崮嵌放裆系孽趺?,這次方小花是真的笑了。

      “時間不早了,我下了帖子請你和許哥去我家看紅楓??珊每戳?。你們一定要來??!”鐘岳明留下了那盒東西,出門的時候一個勁地回頭。

      “好?!狈叫』粗⒆右粯拥溺姽樱窒肫鹆朔讲旁S柏言負氣的樣子,不經(jīng)意間又笑了。

      10.是啊,愛一個人,怎么就那么難呢

      之后的好幾天里,許柏言都沒再來找方小花,卻牽著沉微霜在方小花面前轉(zhuǎn)悠,時而是在花園種著什么,然后細心地給她擦汗,時而又是怕深秋漸寒,出門前叮囑她多穿點衣服。方小花倒是不惱,只覺得許柏言這么聰明的一個人,如今是越活越孩子氣了。

      正午他應(yīng)酬回來的時候,方小花在門口等他。他這幾天所有的傲嬌便都被拋到了腦后,上來牽住了她的手。

      “賞紅楓,去不去?”她由他牽著。

      “去!”他攥得更緊了,“哪里的?”

      “喏,這是鐘少爺給你的帖子。”她面無表情地將手里的帖子遞到他面前。

      許柏言怒了,甩開她的手將那燙金的“鐘”字撕得粉碎,又氣沖沖地將她抱了個滿懷,欺身抵她到門內(nèi)墻角。

      一陣強吻之后,方小花臉上的妝被淚暈開,許柏言的心軟了,撫著她手上結(jié)的痂皮將她輕輕抱在懷里。

      “方小花,愛一個人,怎么就那么難呢?”他的聲音比那場初雪還涼。

      “是啊,愛一個人,怎么就那么難呢?”她也嘆氣。

      他們明明相愛,卻在對的時間錯過了。許柏言是個負責(zé)任的人,娶了沉微霜便依著新浪潮的號召沒再娶妾,更何況,方小花要的,也不是區(qū)區(qū)一個妾的身份。

      有時候,愛一個人,真的好難……

      11.你愿意跟我走嗎?

      紅楓沒賞成,當(dāng)局的人卻又來了,是來抓方小花的,罪名是,蠱惑鐘少爺。

      原來鐘少爺是有一門親事的,對方也是富甲一方的權(quán)勢財閥之女。那天他來找方小花便是逃了訂婚宴。她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她那天送他時,并沒有看見車輛。他一個少爺,怎么能不駕車呢?她又翻出他給她的那張?zhí)?,打開,一行娟秀的小字入了眼——

      “小花姑娘,此次借著送帖子登門拜訪是假的。我要走了,去參加革命,好男兒志在四方。其實女兒也是一樣的,你是一只黃鶯,該屬于明媚的春天,為何偏偏執(zhí)著于蕭瑟的冬天呢?選擇眷戀枝頭的鳥,要是想飛,是可以將枝頭一并帶走的。岳明留?!?/p>

      門外是抓她的人,門內(nèi)是她眷戀的枝頭。方小花突然覺得在這深宅大院里的日子過得太惶惶不安,她拿著那塊瓷板沖到了許柏言的面前。

      “你愿意跟我走嗎?”

      面前的人眉峰一皺,黑如濃墨的眸中映著方小花伶仃的身影。她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為他畫出了瓶身的新圖,為他燒出了裂紋釉,又為他制成“雨過天青色”,最后被燙得沒有了觸覺。

      許柏言的眼睛輕輕地合上了,沒有回答她。

      方小花笑了,許家獨大的瓷器生意,他一個冠絕成都的青年才俊,什么都有了,又怎么會跟她走呢?

      許柏言睜開眼的時候,方小花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著狗洞走去了。

      他此生都沒辦法忘記方小花的身影有多么伶仃瘦削、落寞無依。肩頭是他買的玄色斗篷,背上卻是那塊寫著“方婉青”名字的瓷板,頭頂上是明晃晃的日光,而腳下卻是從未有過的決絕……

      12.方小花,這樣,我就永遠在去你身邊的路上了

      方小花沒有告訴許柏言,他見到的那只骨瓷杯是用青姑的骨灰燒制成的。那是青姑的遺愿,手柄處也應(yīng)她的要求寫了三個字——許青山。

      “雨過天青色”其實是汝瓷獨具的特色。方婉青遇見許青山是在汝瓷故地河南汝州。男子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卻早已成了家。女子癡心一片,卻硬是跟著他從汝州入了蜀地。后來就有了所謂的錯嫁,所謂的暗自生情,所謂的懷恨于心。

      許柏言也沒告訴方小花,她走的那一年是民國二十七年,她鉆出了狗洞,他為她善了后,之后遣散了仆從,將家產(chǎn)給了沉微霜,與她和離。

      11月8日,他收到了鐘岳明發(fā)來的電報,說方小花加入了革命。他兩手空空地去找她。外北機場上空的烏云像是一塊大大厚厚的硯臺,怎么也散不開。他在登機之時天空驟然出現(xiàn)了十多架來歷不明的轟炸機。

      無數(shù)黑色的炸彈從天而降,四周的人群慌亂地向著遮蔽處奔跑,他卻逆流而上進了飛機。

      許柏言找到自己的位置,系好了安全帶,安靜地坐好后閉上了眼。

      方小花,這樣,我就永遠在去你身邊的路上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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