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俏紅
雙休得空回老家,便帶兒子去了一趟他父親的母校——春暉中學。
他帶我們?nèi)ニ壬险n的教室,告訴我們放學后怎樣溜到后面的小山坡上摘楊梅,怎樣在春暉橋上大聲背書。但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我感興趣的是這兒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那些如星星般在文學夜空閃爍的名字:夏丏尊、朱自清、俞平伯、豐子愷、朱光潛、蔡元培、李叔同、柳亞子、張聞天……我好奇,這樣一個小小的遠離都市的學校是怎樣如一個巨大的磁場,把這么多的名人吸引到這兒!
春暉的校園與別處不同,現(xiàn)在省內(nèi)一般的重點中學早已是現(xiàn)代化的建筑風格,但春暉依然是那樣古色古香,仿佛幾十年來從來沒有變化過。四合院、圓拱門、書院長廊,那走上去吱呀作響的樓梯,一扇扇木板的小門,一下子把人拉到了那個五四新文化運動年代。我摸著的這段走廊扶手,也許正是朱自清倚廊望月的吧?走過春暉橋,沿著那條狹窄的小路,我們來到了夏丏尊的“平屋”。當年,夏丏尊從湖南長沙第一師范學校辭職來春暉筑屋定居。六間粉墻黛瓦的房舍,一個小小的院子,名之為“平屋”,院落里,他親手栽植的梅樹、梧桐已很高大。夏丏尊曾對人說,李叔同教圖畫、音樂,可他懂得的不僅是圖畫、音樂,他的詩文比國文先生的好,他的書法比習字先生的好,他的英文比英文先生的好。夏丏尊這樣評價李叔同先生,其實他自己也是這樣。夏丏尊早年留學日本,口語、筆譯堪稱嫻熟,回國后長年教國文,可科學、佛典、金石、書法無一不通。1946年,夏丏尊病逝于上海,其家人遵其遺囑,將他安葬于象山之腰,與春暉中學隔湖相望。
豐子愷居住的“小楊柳屋”與夏丏尊的“平屋”相距很近。他在春暉任教時,常常隨手描畫一些畫稿,內(nèi)容多取材于孩童的稚趣、學校的日常情景以及鄉(xiāng)村的家居生活。一次,豐子愷、夏丏尊在朱自清家閑談,孩子們跑進跑出地玩耍。桌上是現(xiàn)成的筆墨,豐子愷順手為朱自清的女兒畫了一幅漫畫肖像。朱自清愛不釋手,請夏丏尊寫幾個字。夏丏尊即在畫的上方題了“丫頭四歲時子愷寫丏尊題”。朱自清將此畫用作了散文集《背影》的插圖。
1924年,一個“微風飄蕭的春日”,朱自清來到春暉中學任國文教員。在朱自清的文字中,他稱白馬湖畔的歲月是“一生中難得的愜意時光”。想來許多人讀過朱自清《春暉的一月》,那種對自然環(huán)境的愉悅之情流露在字里行間。朱自清在春暉,一反“師道尊嚴”的傳統(tǒng),無論遇到什么問題,他都和學生平等地討論。
坐在春暉橋畔,天色漸晚,那臨湖的半坡上,“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情”的字跡和弘一法師的“晚晴山房”,正和我們一起默默地守望著白馬湖的山野時光。
責任編輯:黃艷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