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兩岸的民族風(fēng)情

滕利明

蒙古汗廷音樂被譽為“草原上的學(xué)院派音樂”，曾風(fēng)靡清代宮廷。呼圖格沁則被稱作“蒙古族戲劇的起源”，演員動作滑稽可笑，語言風(fēng)趣幽默，極具喜劇色彩。

著名的蒙古族史詩《格斯爾傳》，是以蒙古族的英雄可汗格斯爾為原型創(chuàng)作的文學(xué)作品，被視為東方史詩的代表性作品。

凌晨3點，祭敖包儀式在喇嘛的誦經(jīng)聲中開始，人們往敖包上拋牛羊肉及白酒、牛奶，以感謝蒼天的豐富饋贈，接著跪拜在巫師腳下，祈求長生天保佑草原五畜興旺。

千百年來，西拉木倫河靜靜地流淌，哺育著世世代代生活在沿岸的人們，東胡、契丹、蒙古……這些享受河流饋贈的民族，在我國歷史上寫下了輝煌的篇章，也在長期的生活中，形成了極具地域特色的文化和習(xí)俗。

音樂、歌舞、戲劇、文學(xué)，這些盛開在西拉木倫河兩岸的藝術(shù)之花，讓我們看到了游牧民族內(nèi)心的熾熱與自由，而那些有著濃郁民族風(fēng)情的習(xí)俗活動，則早就深深地打上了歷史的烙印，并隨著西拉木倫河一起流向未來。

赫赫有名的烏蘭牧騎響徹草原的蒙古汗廷音樂

“每當你看到怒放的鮮花，就看到了美麗的昭烏達，明珠綴在綠毯山，那是達里湖水放光華，寶石鑲在青紗里，那是賽罕山峰美如畫?！边@首紅遍昭烏達草原的歌曲，是由一支從赤峰市翁牛特旗走出的文藝隊伍唱響的——這就是在中國文藝界赫赫有名的烏蘭牧騎。

1957年6月17日，在內(nèi)蒙古錫林浩特盟的蘇尼特右旗，9個牧民以一輛馬車、一架手風(fēng)琴、一把四胡、一把馬頭琴和一支蒙古笛，宣告成立了中國第一支烏蘭牧騎?！盀跆m”在蒙語中意為紅色，這9個牧民準備將一面紅色的歌舞旗幟插在馬背上，踏遍整個草原。在蘇尼特右旗的烏蘭牧騎成立8天后，位于翁牛特旗東部的海拉蘇蘇木就成立了第二支烏蘭牧騎。1964年春天，烏蘭牧騎代表隊進京演出，12名隊員中有7名是翁牛特旗的隊員，其中有當時15歲的朝鮮族隊員宋正玉。12名隊員受到毛澤東、劉少奇、朱德、周恩來等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的接見，周恩來還和他們一起深情地合唱《草原兒女愛延安》。演出中，宋正玉創(chuàng)作的頂碗舞《奶酒獻給毛主席》深受歡迎。有新聞記者用秒表計算她跳這個舞蹈時頂6只花碗的旋轉(zhuǎn)動作，25秒內(nèi)竟達到30圈。宋正玉的頂碗舞共演出近2000場次，一度還隨烏蘭牧騎走出國門。

如今，在內(nèi)蒙古的很多地方，都有屬于自己的烏蘭牧騎，而不同的烏蘭牧騎，其表演內(nèi)容也各具特色，例如在赤峰市阿魯科爾沁旗的烏蘭牧騎，就有一支特別的蒙古汗廷樂隊，主要表演蒙古汗廷音樂。

蒙古汗廷音樂盛行于蒙元時期，由樂聲、樂曲和樂舞三部分組成，共有80多個曲目，需要胡笳、胡琴、三弦、蒙古箏、火不思等多種樂器。過去，這一表演專在蒙古金帳殿前進行，其內(nèi)容包括可汗頌、朝廷贊、宗教禮儀、民間諺語及哲理性訓(xùn)諭等，主要在可汗繼位、諸王或外國使節(jié)朝拜可汗、眾臣封號等重大國事活動時上演，風(fēng)格典雅莊重。蒙古族最后一位大汗林丹汗的都城就是現(xiàn)在阿魯科爾沁旗境內(nèi)的查干浩特古城，300多年前，蒙古汗廷音樂就是從這里傳入并風(fēng)靡清代宮廷的，至今，在阿魯科爾沁旗根培廟，還完整地保存有《蒙古汗廷音樂》這一原始文本資料。

2009年，阿魯科爾沁旗組建了蒙古汗廷樂隊，樂隊擁有演員53人。在2010年阿魯科爾沁旗第22屆那達慕大會開幕式上，樂隊首次演出了汗廷樂聲《至純辭》《吉祥師》《四賢吟》，以及武舞《劍舞》和文舞《翟尾舞》等曲目，讓觀眾耳目一新，從歷史深處走來的蒙古汗廷音樂，終于在世人面前重現(xiàn)輝煌。

2014年，蒙古汗廷音樂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這一“草原上的學(xué)院派音樂”從此會在更好的傳承與保護下自由地響徹遼闊的草原。

極具喜劇色彩的呼圖格沁蒙古族史詩《格斯爾傳》

如果說誕生于宮廷的蒙古汗廷音樂與生俱來就有高貴氣質(zhì)，那么完全生長于民間的呼圖格沁，則更加貼近生活。

“呼圖格沁”是一種集歌、舞、戲劇等多種元素于一體的民間藝術(shù)形式，于清朝嘉慶年間產(chǎn)生于赤峰市敖漢旗薩力巴鄉(xiāng)烏蘭召村，世代相傳至今，已有200多年歷史，被稱為“蒙古族戲劇的起源”。

呼圖格沁于每年正月十三至十六日在薩力巴鄉(xiāng)一帶蒙漢雜居的村子里上演，演員共6人，由男性扮演，分別為阿日查干（白頭翁）、朋斯克（白頭翁義子）、曹門代（白頭翁妻子）、花日（白頭翁女兒）、孫悟空和豬八戒，樂隊及伴唱者有10人左右。表演者敲鑼打鼓，載歌載舞，走村串戶，為村民驅(qū)邪送福。

關(guān)于白頭翁的人物形象，當?shù)亓鱾髦@樣的傳說：薩力巴鄉(xiāng)一帶曾發(fā)生天災(zāi)和瘟疫，為此，有位叫嘎拉恩德的牧民前往西天拜佛求方，彌勒佛告訴他，在阿爾泰山有位白頭翁能驅(qū)除災(zāi)難。于是，嘎拉恩德便前往阿爾泰山請來白頭翁，結(jié)果吉祥之光真的降臨，薩力巴鄉(xiāng)從此風(fēng)調(diào)雨順。所以，人們便以白頭翁為原型創(chuàng)作出了呼圖格沁，以此祈求五谷豐登、國泰民安。而孫悟空和豬八戒這兩個角色，同樣暗含美好的寓意——孫悟空帶有弼馬溫的身份，表演時他會去村民家中的馬槽添草，保佑馬兒不得瘟疫，豬八戒則會去豬圈添食，保佑肥豬滿圈。

“呼圖格沁”也稱“好德歌沁”，蒙古語意為“丑角”，這是因為表演時演員們會跳吉祥的舞蹈、唱具有地方特色的自編歌曲，其動作滑稽可笑，語言風(fēng)趣幽默，就像小丑一樣，極具喜劇色彩。值得一提的是，在表演時，演員們必須穿特制的衣服，戴特制的面具，而面具尤為重要。在制作面具的過程中，取土、塑泥模、糊面具、晾曬、上色等各個環(huán)節(jié)，都要說唱敬奉神靈的歌曲，待面具做好后，要將其帶到廟里請喇嘛念經(jīng)加持，演出結(jié)束后還要將其供奉起來，極為神圣。endprint

除了表演藝術(shù)，在西拉木倫河流域還盛開著燦爛的文學(xué)之花，著名的蒙古族長篇史詩《格斯爾傳》就是典型的代表。

《格斯爾傳》是以蒙古族的英雄可汗格斯爾為原型創(chuàng)作的一部文學(xué)作品，從民間口頭創(chuàng)作到定型的書面文學(xué)，經(jīng)歷了幾個世紀的漫長過程，大約到明清以后，才以各種手抄本和木刻本廣為流傳。不僅如此，這部史詩還被譯成俄、英、法、德、日等多種文字出版，在國際上受到贊賞，被視為東方史詩的代表性作品。

關(guān)于格斯爾的故事，是這樣講述的：很久以前，在赤峰市巴林右旗東部的西拉木倫河邊，有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主管草原的可汗叫格斯爾，他力拔山兮氣蓋世。后來草原上來了一個長有12個腦袋的妖怪，它咬死牛羊、踐踏牧場，無惡不作，為了保護家鄉(xiāng)，格斯爾與之大戰(zhàn)了49天，最終打敗了妖怪，草原從此恢復(fù)了和平與安寧，格斯爾的英勇事跡也因此在草原上廣為傳頌。

為了銘記格斯爾，人們在草原上修建了一座格斯爾神廟，每年農(nóng)歷五月十三日，牧民們都會帶上羊烏叉、黃油、奶豆腐等去神廟祭祀，并頌讀祭文。在長期的祭祀活動中，人們還創(chuàng)作出相關(guān)的舞蹈、詩歌，巴林右旗也因此被命名為“格斯爾文化之鄉(xiāng)”。

莊嚴的罕山祭敖包儀式神圣的遼慶州白塔

其實，以格斯爾文化而聞名的巴林右旗，還保留有豐富的蒙古族習(xí)俗，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罕山祭敖包儀式。

祭敖包是游牧民族的宗教習(xí)俗，于每年農(nóng)歷五月十三日舉行。敖包是在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山地高處用石頭堆成的一座圓形石塔，上面插有一根蒙語叫做“蘇力德”的長桿，桿上系著經(jīng)文布條或牲畜毛角。敖包一般由一個大敖包和數(shù)個小敖包組成，總數(shù)為奇數(shù)?；顒赢斕?，牧民們帶著祭品來到敖包，在此膜拜天神長生天（草原游牧部落的主神），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祭祀結(jié)束后，常常還要開展賽馬、射箭、摔跤等競技活動，熱鬧非凡。

巴林右旗每年的祭敖包儀式在罕山舉行，罕山位于巴林右旗東北部幸福之路蘇木境內(nèi)，海拔1928米，是全旗的最高峰。罕山頂上地勢開闊、平緩，這里的敖包由一大四小組成，山頂還有一個天池，每逢雨水豐沛的年份，池中水天一色，景色迷人。

罕山之所以會成為祭祀敖包的場所，這和罕山在歷史上的重要地位息息相關(guān)。西漢高祖元年（公元前206年），東胡被匈奴冒頓單于擊破，部眾離散，其中一支逃至罕山，由于山上遍布紅褐色的巖石，所以東胡人便將罕山稱作“烏桓山”，這支部族也叫做“烏桓部落”，罕山也被其視為圣山。后來，契丹族建立了遼朝，由于契丹人把黑色視為吉祥色，因此遼朝時罕山被稱為“黑山”。契丹人將黑山視為人死后靈魂的歸宿地，每年皇帝都會親率群臣祭祀黑山。所以，歷史上罕山一直是廣大牧民心中的圣山，而巴林右旗的祭敖包儀式，從某種意義上說，其實就是罕山祭祀儀式的沿襲與演化。

罕山祭敖包聲勢浩大，神圣莊嚴，每年，周邊幾百公里的人都會趕來參加。在祭祀的前一天，敖包會被裝扮一新，頂部插滿新砍來的翠綠枝條，并圍繞“蘇力德”拉上寫滿經(jīng)文的彩條。祭拜一般在日出前進行，所以前往罕山山頂?shù)牡缆氛篃艋鹜?。凌?點，祭敖包儀式在喇嘛的誦經(jīng)聲中開始，人們往敖包上拋牛羊肉及白酒、牛奶，以此感謝蒼天賜予的豐富饋贈，接著跪拜在巫師腳下，祈求長生天保佑草原五畜興旺（草原五畜為駱駝、馬、牛、綿羊、山羊）。待到晨曦微露，巫師敲動手抓鼓，面向蒼天一跪，祈求上天庇佑這方土地。

在巴林右旗，與罕山一樣神圣的還有一個地方，那就是遼慶州白塔。巴林右旗是遼朝重要的政治文化中心，這里保留有許多城州遺址，遼慶州就是其中之一。遼朝是中國古塔建筑的鼎盛時期，慶州白塔就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這是一座八角七級、通高73.27米的磚木結(jié)構(gòu)拱閣式塔，造型宏偉壯觀，浮雕精湛細膩。最讓人驚奇的是，白塔頂部鑲嵌了幾百面精美的銅鏡，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這座白塔被當?shù)厝艘暈榉鹚慊鸪Ｄ瓴粩?。所以，許多人在去罕山祭敖包前都會先到白塔祭拜。他們迎著朝陽，把最吉祥的歌獻給白塔，再帶著佛塔降福過的潔白哈達，去參加罕山祭敖包儀式，把哈達系到敖包頂?shù)臉渲ι希岄L生天聽到他們最真誠的祝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