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故事

三石

一次同學聚會，同學們非讓我講個故事助助酒興。我雖身在官場，業(yè)余時間舞文弄墨，勉強算本地“知名作家”。

盛情難卻，便給同學們講了個愛情故事。

故事主人公是個男人。真人真事，不好點名道姓，便以男人冠之。

男人早熟，高中便跟同桌女孩兒談戀愛，兩人一塊兒上學一塊兒做功課，閑時花前月下，卻也情意濃濃。原先女孩兒成績比男人好，一直是女孩兒輔導男人功課。效果挺明顯的，男人成績突飛猛進，但女孩兒成績卻下滑得厲害。高考時，男人上了重點，而女孩兒卻去了本地師范專科學校。

都說高考是高中愛情的墳墓，他們也沒有例外。但提出分手的卻是女孩兒，多少有些意外。男人不死心，不斷給女孩兒寫信，女孩兒不回，請假跑來找女孩兒，女孩兒帶來一個挺帥氣男孩來見他。男人什么都明白了。男人是個儒雅的人，不可能死纏爛打，強忍著悲傷回了學校。

這件事發(fā)生在三十年前。

男人畢業(yè)后來到我們這個城市闖蕩。男人挺優(yōu)秀，幾年來策馬江湖，硬是闖出了一片錦繡。雖然事業(yè)有成，有房有家，卻不敢說有愛情。許是男人心中對女孩兒不能割舍，與妻子之間便有些隔漠，夫妻感情一直不咸不淡的。妻子也聽說過他的初戀，卻也是無可奈何。

男人在老家原本沒有什么親人，將父母接來后，更是難得回老家一趟。即便回去了，也從不打聽女孩兒情況。不是不想，不愿打擾女孩兒的生活罷了。

轉眼到了2013年。這年，男人高中班主任老師八十大壽，熱心同學聯絡大家給老師做壽。男人屬于“混得好”之流，自然得到邀請。男人本不喜歡參加類似活動，但這次卻痛快地答應了。至于什么原因，不說大家也猜得到。

老師不只是男人這一屆的班主任，所以來祝壽的學生很多，但即便再多，對男人來說，也是空的。男人沒有看見女孩兒。不對，此時已不能稱女孩兒，而應稱女人了。雖然女人不在，同學之間還得聊天敘舊。男人跟女人當初的那些事，原本不是秘密，自然有同學跟男人聊起女人來。同學說女人畢業(yè)后一直在鄉(xiāng)下學校當老師，日子過得挺艱難，身體不好不能正常上班，不到五十就提前退休了。同學還說，女人有過一次婚姻，因為女人不能生小孩，不到兩年就離婚了。男人有些驚訝，問女人怎么不能生小孩呢？同學也有些驚訝，反問男人你不知道呀？在師范時檢查身體，查出她患有先天性子宮缺失。男人一時木然，只覺得心被人揪住一般。

原打算給老師祝壽后徑直返回的，但男人逗留了一晚。第二天，按照同學給的地址男人去了女人家。同學也給了女人電話，但男人沒打，怕女人接了不肯見。

男人終于再次見到了女人。三十年過去了，雖說歲月是把殺豬刀，但也沒有這般殺法。不過五十出頭，女人卻是體瘦骨露、衰殘羸弱的樣子。男人的心霎時碎了一地。

正是深秋季節(jié)，秋風蕭瑟，草木零落，兩人相擁在一起，泣不成聲。

后來，男人將女人接到了我們這個城市，給女人買了房。從此男人過起了一夫兩妻的日子。盡管男人不遺余力帶著女人到處尋醫(yī)問藥且細心呵護，但女人的身體絲毫不見好轉，這讓男人內心極為痛苦。

男人如此，男人妻子定然察覺，加上男人一門心思在女人的身體上，戒備之心不強，不多久妻子便發(fā)現那套房子那個女人。這時男人就面臨一個選擇了，男人沒絲毫猶豫，放棄了錦繡事業(yè)，放棄了舒適的家，毅然決然選擇跟女人在一起。

男人心靜如水，說，我已經失去了她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一次。

但男人最終還是失去了女人。不久前，女人病情加重，終歸離男人而去。

故事說完了，同學們黯然神傷，噓唏不已，都說老天不公，如此多情重義的男人，卻是沒有好命。我沒有說話。我只是想，如果我告訴他們，這個男人是一個副局長，而且因為包養(yǎng)情婦被開除黨籍，不知他們又該如何詮釋這段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