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豪?栩
(哈爾濱市藝術研究院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0)
時 間:1945年冬。
地 點:東北大山里的王炮家。
人 物:王 炮——男,30歲,獵戶,家人被日寇殺光。
美代子——女,20多歲,會看病的日本人。
李樂山——男,50歲,很有威望。
惠 賢——女,50來歲,李樂山妻。
棍 兒——男,30來歲,是個光棍兒。
[大屏幕上映現(xiàn)的是白雪覆蓋的大山。遠處的美代子身著破爛的皮衣,
肩上挎了個大包袱,艱難地爬行。
[舞臺上的王炮用槍瞄準著大屏幕上遠處的美代子。
[美代子(近景)終因體力不支,再也不能前行,撲倒在雪地上。與此同時,王炮的槍響了。
[王炮警惕地向著屏幕上(遠景)那個“獵物”走去。
[切光。
[光復明。
[初夜。王炮家,門前懸掛著大紅燈籠。大炕上擺著一個小桌子,上桌兩盤涼菜、兩個酒杯??磺胺胖慌杼炕稹@顦飞阶诳谎貎荷?。妻子惠賢在里外忙活著過小年兒的飯菜。
[棍兒抄著雙手、端著個肩膀兒,瑟瑟地上。肥襠褲、靰鞡鞋與上身穿的西裝極不相稱。
棍 兒 (敲門)樂山叔,嬸子,開門吶。我是棍兒呀。
惠 賢 (開門)棍兒呀,是啥風把你刮來了?
棍 兒 啥風?北風啊,而且是西北風??窗盐掖档?,差點兒沒凍死我。
李樂山 你嬸子叫你來就是抬舉你了,不愿意的話你可以向后轉,走人。
棍 兒 大山叔,在你那兒我算是翻不過身來了。
李樂山 要翻身可以呀,做兩件叫我佩服的事兒。
棍 兒 大山叔,早知如此我就在家凍著了。
惠 賢 (端菜上)棍兒呀,趕快找個媳婦吧,有媳婦這屋里炕上的就暖和了。
棍 兒 嬸子,就咱這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主兒,誰愿意嫁給我呀。
李樂山 就你這游手好閑的毛病改不了,我看你這輩子都得叫棍兒了,娶媳婦的事兒,只好下輩子再說啦。
棍 兒 哎呦大山叔,我知道,就因為前幾年我給日本人干過事兒,所以你掐半拉眼睛也看不上我。我可以……(四處尋找著什么,抓住惠賢)我可以向嬸子發(fā)誓,跟著日本人那幾年,我可從來沒做過太壞的事兒。其實我就想混點兒吃喝。得,大山叔,不爭氣的侄子給你鞠一躬行了吧 (上身筆直,身體前傾,施了一個日本式的鞠躬禮)
李樂山 行了,打住吧,看見你這虛頭巴腦的姿勢我就惡心。小鬼子都投降了,你這奴才相還不改呀?
棍 兒 (打自己一個嘴巴)大山叔你說得對,我他媽真沒出息,這點頭哈腰的習慣還挺難改。不過你還別說,要說人家日本人……
李樂山 (嚴厲地更正著)小鬼子。
棍 兒 對對對,小鬼子,小日本鬼子。大山叔,你看人家小鬼子,見了面兒點頭哈腰鞠躬道歉的樣兒,看著就那么文明、就那么斯文、就那么有禮貌、就那么……
李樂山 放屁,小日本兒離咱大中國差著十萬八千里呢,跑到咱這來干啥?他霸
占了咱的土地,這叫文明?他燒毀了咱的房屋,這叫斯文?他殺害咱的同胞、強奸咱的女人、掐死咱的孩子,這叫禮貌?
棍 兒 大山叔,咱還別不服氣,真要是比起來,咱就是不如人家。這叫什么你知道嗎?這就叫落后就要挨打呀是不是,誰叫咱落后來著。
李樂山 你個混蛋,到現(xiàn)在你還替日本人說話,看我怎么收拾你。
[惠賢端著酒壺上。
惠 賢 干啥干啥,你們這是干啥呀。這酒還沒喝呢,咋就耍起酒瘋來了。棍兒呀,你也是的,在小鬼子面前挺會來事兒的,現(xiàn)在咋就看不出個眉眼高低來呢。
李樂山 看看你那德行,提起小鬼子來就眉飛色舞,就差跟他們叫祖宗了。
棍 兒 嬸子呦,我的嬸子,今兒個是小年兒,我給嬸子磕頭了(在炕上磕了三個頭)求求嬸子保佑我吧。
惠 賢 我說棍兒呀,這人活著,靠的是啥你知道不?
棍 兒 嬸子你說,我聽著。
惠 賢 人活著靠的是脊梁。不管遇到什么事兒,這脊梁骨不能塌呀。要不然,這人就軟了。
棍 兒 嬸子說得對(看著桌兒上的菜和酒)嘖嘖,嬸子啊,只要看見這酒和菜,我這脊梁骨它硬不起來呀。要不這樣,好嬸子,你讓我吃完這頓飯喝完這頓酒,保管我能硬起來。來吧,大山叔,好嬸子,這都倆菜了,喝吧。
李樂山 你倒是拿自己不當外人兒啊,到哪兒都像到自己家似的?
棍 兒 那是呀大山叔,我這是灶王爺貼腿肚子上,走到哪兒都是家呀。
惠 賢 是呀棍兒,今天是小年兒,你腿肚子上的灶王爺也該揭下來了,讓他到天上在玉皇大帝那兒給你多說幾句好話,也好讓你早點兒找個媳婦,別再打光棍兒了。
棍 兒 還是嬸子疼我呀,真是我的好嬸子。
惠 賢 你就是嘴兒好。行了,你一個人回家也怪冷清的,別管好賴,就在這兒吃吧。等我給你再拿個杯子去。
棍 兒 不用了嬸子,這不有現(xiàn)成的嗎。
李樂山 那是給王炮兒預備的。
棍 兒 王炮?他咋還不來呢?
李樂山 誰像你那么沒心呢。王炮說了,小鬼子戰(zhàn)敗了、跑了,為慶祝勝利,他非要進山添兩個好菜兒不可。下晌兒去的,按說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惠 賢 棍兒呀,都是后生,你看看人家王炮兒,在小鬼子面前那才叫漢子,脊梁骨硬實呀。
棍 兒 要我說呀,那叫不識時務。當年日本人叫他到山上弄點野味兒,你說他就乖乖地去唄,非得跟人家耿耿脖兒。結果怎么樣,全家連老帶少好幾口子全叫日本人(忙改口)不不不,叫鬼子,全叫小鬼子給殺了。多虧他那天……對了嬸子,聽說炮哥那天要跟人家拼命,硬是讓你們給拉上山去的?要不然……endprint
惠 賢 是呀。那天我和你大山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強把火兒才把這頭犟驢拉上山。要不然,炮兒的小命兒也懸吶。
棍 兒 那是呀,肯定活不到今天。這十里八鄉(xiāng)的誰不知道,你們是他的救命恩人吶。
惠 賢 造化,這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也是他們老王家祖上有德呀。
棍 兒 聽說王炮為了報仇,單槍匹馬追殺那個領頭兒的。結果干掉了好幾個鬼子,就是沒傷著那個叫四郎的曹長,搞得鬼子人少都不敢出門了。有種,真有種。
李樂山 唉,沒想到啊,小鬼子這么快就投降滾犢子了,王炮這仇也不知啥時候才能報啦。
惠 賢 不是不報,時候沒到啊。
王 炮 (背著美代子氣喘吁吁地上)大山叔,不好了,要生……要生了,快想辦法呀。
李樂山 這是個啥呀?啥要生了?
惠 賢 快扔地上啊,到家了還背著干啥呀?
棍 兒 炮兒哥,我?guī)湍阈断聛怼?/p>
王 炮 別動???,快把炕收拾出個地方來。幫我把她放到炕上。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炕收拾出來。
[李樂山和棍兒上來就要動手幫忙。
王 炮 輕點兒,她有傷。
棍 兒 我說炮哥,你啥時候學會這么小心對待你的獵物了?
[當李樂山、棍兒幫著王炮放下美代子的時候,都驚呆了。
李樂山 炮兒,怎么是個人?
棍 兒 人?炮兒哥,你傷人了?
惠 賢 是個女人。
李樂山 女人?這大雪封山,從哪兒來個女人呢?
棍 兒 女人?讓我看看。
李樂山 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聽見女人就來精神了。(對王炮)怎么樣?讓你打死了?
王 炮 沒有。
李樂山 沒有?沒有你著的什么急呀?
惠 賢 炮兒啊,你可嚇死嬸子了。
王 炮 人倒是沒死,可我看見雪地上有血跡。我以為她一定是被我傷到了,就為她檢查了一下,結果她……
李樂山 她怎么樣?
惠 賢 死了嗎?
棍 兒 不會吧炮兒哥,那樣的話你也太沒有人性了。
李樂山 棍兒你別打岔兒。炮兒,接著說,結果怎么了?
王 炮 結果她……她懷著孩子呢,看樣子八成兒要生了。
惠 賢 什么?要生了?(上前查看著)
王 炮 是呀,我一點兒沒敢耽擱,就背回來了。快點兒吧,快點兒想辦法幫幫她吧,她已經不省人事了。
惠 賢 趕緊找吳婆子去呀。
[切光。
[光復明。天幕及屏幕上依然是白雪覆蓋的大山。與前面不同的是,現(xiàn)在的白雪已經被朝霞染成了血紅色。
[王炮笨拙地給孩子換著尿布。看著熟睡的嬰兒,油然而生出一種喜愛,情不自禁地在孩子的臉上吻了一下。
[美代子從睡夢中醒來。
王 炮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
[美代子掙扎著想起來。
王 炮 別動。女人坐月子坐月子,坐的就是月子,要一個月呢,這才第二天,好好歇著吧。
美代子 (嘴里喃喃著生硬的漢語)我這是在哪里?
王 炮 啊,這是我家。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美代子 我怎么會到這里?
王 炮 你可能是嘛噠山了,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已經昏迷了。后來才發(fā)現(xiàn),你還懷著孩子呢。
美代子 (摸著癟癟的肚子驚恐地)我的孩子呢?
王 炮 孩子嗎?我們幫你生了。
美代子 你們?生孩子?
王 炮 啊,不是我們生,是……
美代子 (莫名其妙地)到底是還不是?
王 炮 反正就這么回事兒,孩子你生下來了,就在你身邊睡著呢。
美代子 (猛地起身抱起孩子)我的孩子?!
王 炮 (驚愕地看著美代子)……
美代子 (突然跪下磕頭)謝謝,謝謝你救了我還有我的孩子,謝謝了。
王 炮 (警覺地)你……你是中國人嗎?
美代子 (掩飾地把頭幾乎挨在炕上)是的,我是。我是中國……朝鮮人。
王 炮 我說嘛,原來是朝鮮人,我還以為你是日本人呢。別跪著了,你還在月子里,時間久了會作病的。
美代子 沒事的,我們日(忙改口)我們朝鮮女人和你們的女人生孩子以后
是不一樣的。沒關系,不用管我。我和孩子都要謝謝你的(又磕頭)。
王 炮 行了,怎么跟日本人似的。你歇著吧,我給你煮粥喝。
美代子 (受寵若驚地急忙放下孩子從炕上下來)不用不用,我來做飯,你的休息,你是男人,你是恩人,活兒的我來干,你的只管……
王 炮 你,真的是朝鮮人?
美代子 是的是的,我是我是,我是中國朝鮮人。
王 炮 越聽你說話越像日本人。
美代子 是的,朝鮮人和日本人說話是一樣的。
王 炮 哦,是差不多?,F(xiàn)在就下地干活兒,你真行嗎?
美代子 我的行。恩人請坐,我快快的做好。
王 炮 (伏在炕上喜愛地端詳著孩子)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
美代子 早就想好了,叫一郎。
王 炮 什么?你說什么?
美代子 我……我是說孩子名字有了。
王 炮 我知道有了,我是問你叫啥?
美代子 叫……
王 炮 到底叫啥?
美代子 叫阿里郎。
王 炮 阿里郎?我聽著怎么像是一郎呢。
美代子 是阿——里——郎。
王 炮 哦,千萬別叫一郎。endprint
美代子 為什么?
王 炮 一郎是日本人的名字,我跟他們有仇。
美代子 有仇?仇是什么意思?
王 炮 這仇,我也說不好這仇究竟是什么意思。這么跟你說吧,小鬼子殺了我的爹娘,污辱了我的媳婦之后又用刺刀把她開膛破肚(看著炕上的孩子)就連我那不滿三歲的兒子他們也不放過,硬是讓那個叫四郎的鬼子曹長給掐死了,還燒毀了我們的房子。害得我是家破人亡,這就是仇,這就是恨,這就是小鬼子欠下的血淚債。
美代子 你說的那個曹長是四……
王 炮 對,領頭兒的就是那個叫四郎的鬼子曹長。
美代子 你說的那個曹長叫四郎?
王 炮 是呀,怎么?
美代子 沒什么。
王 炮 要是讓我見著他,我就把他捏成死狼。
美代子 你說的那個四郎,他真的做過那些?
王 炮 那可不。要不是大山叔我也成鬼了。
美代子 成鬼了?鬼子?不明白。
王 炮 行了,看起來,你得在這兒呆上一段時間,慢慢你就明白了(拿起露在包袱外面的相冊翻看著)這是你的相片兒呀?
[屏幕上映出美代子身著學生裝的單人照。
[王炮換了一張。
[屏幕上又映出美代子身著和服的單人照。
[王炮再拿起一張。
[美代子近乎瘋狂地跑到王炮面前奪下相冊。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又急忙掩飾。
美代子 別看了,這里有我不美觀的照片。別人看了,我會臉紅的。
[王炮猙獰地盯著美代子。
美代子 你為什么這樣看著我?
王 炮 (遞給美代子一張照片)他是你什么人?
[屏幕上映出四郎與美代子身著和服的結婚合影。
美代子 這個人是……
王 炮 是四郎?
美代子 他、我、這個……
王 炮 別說了(拔出獵刀瘋狂地向美代子撲過去)
美代子 (跑到炕上抱起孩子)你要干什么?
[王炮追到炕前。
王 炮 對不起了,誰叫你是他老婆了。這真是老天有眼吶,把我仇人的老婆孩
子送到我的面前,真是天意,天意呀。(舉起獵刀欲刺)啊——!
[“哇”的一聲,孩子突然的哭聲分散了王炮的注意力,他舉刀的手猶豫著是否下落。
[美代子趁機給王炮跪下,頭緊緊地挨在炕面上,將孩子嚴嚴地藏在身子下面。
美代子 我知道,我們給你們帶來了傷害,我的男人給你的家庭造成了災難。你要殺就殺我吧,求求你留下我的孩子。
王 炮 這才叫不是不報,時候不到?,F(xiàn)在就是該我報仇的時候了(舉起獵刀)。
[棍兒與惠賢架著李樂山上。
棍 兒 炮哥。
王 炮 棍兒,大山叔怎么了?嬸子,大山叔咋了?(幫忙把李樂山扶到炕上)
惠 賢 別提了。都說飛龍湯對孕婦有好處,一大早我們就上山了,琢磨著粘幾只飛龍,熬了湯好給她補補身子。哪成想,正在掛網(wǎng)的時候,腳底下一滑,就從樹上掉下來了。
王 炮 大山叔這是傷著哪兒了?
惠 賢 腿摔壞了,腦袋磕在石頭上,一直昏迷不醒啊,只好到你這兒來了。
王 炮 嬸子你別急,我馬上套爬犁去,咱這就下山。
美代子 別急,讓我看看。
王 炮 別動!你想干什么?
美代子 我不動,我只想給他看一看。
棍 兒 炮哥,你咋這么橫???吃槍藥了咋的?
王 炮 一邊兒去,沒你事兒。
惠 賢 炮兒啊,她惹著你了?
王 炮 嬸子,告訴你吧,要不是你們來了,她這時候已經變成鬼了。
棍 兒 (看見王炮手里的獵刀)嬸子,王炮要殺人了。
惠 賢 (奪下王炮手中的獵刀)王炮,你這是干啥?殺一個女人,而且是剛剛生過孩子的女人,你也下得去手?
王 炮 嬸子,你知道她……
惠 賢 她什么?她做什么了,至于你要對她娘們兒下毒手嗎?
棍 兒 是呀,你昏頭了吧。殺一個女人和孩子,你算什么好漢?
王 炮 你懂個屁,她是日本人。
[惠賢和棍兒驚愕地站在那里。有頃。
棍 兒 (轉驚為喜)啊,日本人吶。(點頭哈腰地對美代子)你的,日本人的干活?
美代子 (點頭)……
棍 兒 吆西。嬸子,我用日語問過了,她的確是日本人。
惠 賢 她真是日本人?
王 炮 怎么樣,我說過了吧。見了日本人你不殺,早晚是禍害?(舉起刀)
惠 賢 (捂住眼睛尖叫)啊!
王 炮 (握刀的手停在那里,不解地看著惠賢)嬸子,你這是……
惠 賢 我見不得你在我眼前殺人,即便是日本人也見不得。
棍 兒 就是,難道你還想在咱嬸兒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不成?
惠 賢 棍兒,幫嬸子把你大叔抬走。
棍 兒 嬸子,咱不能走啊。咱要是走了,這兒就出人命了。
惠 賢 (看著美代子)唉,該發(fā)生的總是要發(fā)生,走吧。
棍 兒 不行啊嬸子,我累得實在走不動了。沒想到,大山叔這么沉,我可走不動了。
王 炮 嬸子,你等著,我套爬犁去。
棍 兒 炮哥,等等。
[王炮頭也不回地下。
棍 兒 嬸子,他這不是打獵,他這是要殺人吶。咱要是走了這叫見死不救啊。
惠 賢 棍兒呀,拋開國仇不談,這都是家恨。你要是王炮,你要有王炮的經歷,說不定你今天也是條漢子了。endprint
棍 兒 嬸子,可她們娘倆又不是那些日本兵。再說了,王炮家的人又不是她殺的。都說冤有頭債有主,王炮他這不是濫殺無辜嗎?
惠 賢 唉,這都是命,認命吧。
王 炮 (上)嬸子,爬犁套好了,我?guī)湍銈儭?/p>
美代子 別動。他的,不能動。
棍 兒 嬸子,她會說中國話。
惠 賢 我聽見了(對美代子)你什么意思?
美代子 (指李樂山)這個人,現(xiàn)在,不能動。
惠 賢 你……
棍 兒 她的意思是說,大山叔現(xiàn)在傷得挺重,不能動的。(討好美代子)你的,是我說的這個意思吧。
美代子 這個人,現(xiàn)在,很危險。我的,可以給他看看。
惠 賢 你是說,你會看???
美代子 一點點。我在日本學過護士,在這里,我也給人看過病,請相信我。
惠 賢 炮兒啊,都說有病亂投醫(yī),要不就讓她看看?
棍 兒 是呀,就讓她看看嘛。
王 炮 她的話你們也信?別忘了,她是日本人。
棍 兒 對,日本人的醫(yī)術我見過,靈著吶。
王 炮 嬸子,她這是給自己開脫,想撿條活命,咱們可別上當啊。
惠 賢 唉?。匆娒来討阎械暮⒆樱┡趦喊?,你看這樣行不行。大人由你處置,這孩子就讓我?guī)ё甙伞?/p>
棍 兒 嬸子,大人咱也帶走。
王 炮 嬸子,我王炮今天不孝了。大的小的都得留下,你一個也帶不走。
惠 賢 炮兒啊,非這樣不可嗎?難道連孩子也不能放過?
棍 兒 是呀,炮哥,都說冤有頭債有主,你拿個老娘們兒和吃奶的孩子撒氣算什么本事呀。
王 炮 你說得對,冤有頭債有主。(伸出拿著照片的手)嬸子,你倆看看這個。
惠 賢 (接過照片)呦,這上面不是這位姑娘嗎?
美代子 哈依。
惠 賢 旁邊這個男人一定是孩子他爸。
美代子 哈依。
棍 兒 我看看,呀!這不是(捂住嘴)
惠 賢 是誰呀?
棍 兒 是四郎。
惠 賢 ?。?/p>
王 炮 現(xiàn)在你倆沒啥說的了吧。
惠 賢 (不舍地把孩子交回美代子)姑娘啊,認命吧。
[惠賢和棍兒吃力地架起李樂山,艱難地走了兩步,三個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美代子 他的腿斷了,需要馬上處理。
惠 賢 炮兒啊,要不然就讓她先給你大叔救救急?
棍 兒 是呀炮哥,大山叔的命不比她金貴呀,就讓她多活兩天,以后要死要活全看你心情。
王 炮 聽好了,你要是有一點兒花花腸子,我立馬宰了你。
美代子 快快的,抬到這邊來。
[幾個人把李樂山抬到炕上。
[美代子從包袱里拿出一片藥欲給李樂山服下。
王 炮 你干啥?
美代子 我的給吃藥,他的會快快的醒過來。
惠 賢 炮兒呀,既然讓她救你大叔,咱就要相信人家。
[美代子她麻利地把藥片塞到李樂山嘴里,又迅速取出繃帶,熟練地給李樂山進行著搶救式包扎。
美代子 好了,他的醒了,就可以回去養(yǎng)傷了,過兩天我的再去給他換藥。
惠 賢 代子姑娘,謝謝你了。
李樂山 (醒過來)我這是……
王 炮 大山叔你醒了。
李樂山 我這是……
惠 賢 他爹,你醒過來了?
李樂山 他娘,飛龍湯熬好了趕緊給王炮送過去,好給那產婦下奶呀。(欲起身)
美代子 (按住李樂山)別動。不能動,過幾天的可以。
李樂山 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她是……
王 炮 大山叔,她是……
惠 賢 他爹,她是給日本人干活,接觸他們時間長了,說話一時半會兒的還沒改過來呢。
棍 兒 就是呀大山叔,這些年她在日本人那兒說話習慣了,她可不是日本人。
美代子 不對。我的,日本人的干活。
李樂山 什么?你是日本人?
[李樂山強支撐起身體欲下炕,發(fā)現(xiàn)腿被綁得結結實實,根本就不聽使喚,索性他往下拆腿上的繃帶。
美代子 你的,這樣的不要,將來會瘸的。
李樂山 別說瘸,就是死也不用日本人埋。
[切光。
[光復明。干凈利索的王炮家。美代子正忙活著晚飯。
[王炮匆匆上。猶豫地舉手推門,最后慢慢地放下手,徘徊起來。他的手將獵刀拔出又送回,然后舉起獵刀沖到門口。又突然停住。最后,果斷地踹門而入。
美代子 (熱情地)你回來了,飯菜在鍋里,我馬上給你端上來,
[王炮舉刀的手停在半空,傻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美代子已將飯菜布置好。
王 炮 你這是……
美代子 (溫柔謙恭地)吃飯吧。對不起,我只找到了這些可以吃的。希望你,不要嫌棄。(見王炮不動,彎腰又讓)請吧,請你快快的吃吧。(上前為王炮脫外衣)
王 炮 你,你要干啥?
美代子 (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了。
王 炮 啥意思?
美代子 (真誠地)你是我的恩人,請接受我真心的感謝。沒有你,我和我的孩子就沒有了。謝謝你了!
王 炮 你,你這是干啥?你以為這樣我就放過你了?
美代子 放不放過我是你的事,原本我、還有孩子的命就是你撿回來的。我只是要在你送我走之前,為你多做點兒什么。(斟滿了一大碗酒,雙手舉到王炮面前)請喝酒吧。endprint
[王炮不動。
美代子 我先喝。(再次斟滿捧到王炮面前)恩人請。
王 炮 你以為我還怕你下毒不成。(接過酒一飲而盡)
美代子 (把酒滿上雙手舉過頭頂)恩人請。
王 炮 (接過大腕又是一飲而盡)倒酒。
美代子 恩人,吃點兒東西吧,這樣喝下去你會醉的。
王 炮 少廢話。叫你倒你就倒,趕緊把你的意思表示完了,好送你上路。
[美代子心情復雜地把酒斟滿,緩緩地喝過一口之后,一飲而盡。
王 炮 你……
美代子 用你們的話說,就讓我一醉方休吧。這樣的走,我會沒有痛苦的。只是……
王 炮 只是什么?
美代子 只是你能不能讓我明白地走,能不能讓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雙手把酒舉到王炮面前)
王 炮 (接過酒碗一口喝盡,帶著濃濃的醉意)好,我就叫你明明白白地走。
[切光。
[大屏幕上映出四郎帶頭燒殺王炮家人的場面。場面里有王炮的媳婦衣
衫不整地被幾個日本兵追逐;有王炮的父母求日本兵們放過媳婦被日本兵無情地殺害;有王炮的兒子被四郎掐死;更有四郎猙獰的笑、得意的笑、瘋狂的笑。
[光啟。美代子趴在炕上已經抽泣不已。
王 炮 (帶著醉意地)明白了?這就是你丈夫四郎干的好事。我的爹娘、我的媳婦、還有我的兒子,他才不到四歲,不到四歲呀。他們是招著你們還是惹著你們了?你們大老遠飄洋過海,到我們這兒就是燒殺掠搶來了?從那以后我就發(fā)誓,小日本兒見一個殺一個。你們是夫妻,你就替他去死吧。(踉蹌地走向美代子)
美代子 等等。
王 炮 有話快說。
美代子 求求你放過我的兒子吧。
王 炮 少啰嗦。我們有句老話,叫父債子還。我先讓你痛痛快快地走,其他的你就別想了。
[王炮踉蹌著追,美代子機警地躲。追躲中美代子摔倒在炕上,王炮一個踉蹌壓在美代子身上,隨即舉起獵刀。
美代子 ??!
[王炮把美代子壓在身下,他手中的刀停在半空,遲遲未落。有傾,他的刀落在美代子的耳畔,人也爬在了美代子的身上,然后鼾聲大作。
[棍兒急急忙忙慌慌張張推門而入。
棍 兒 炮哥,不好了。炮……
[美代子欲從王炮的身子下面掙脫出來,可是不管怎樣努力,就是挪不動。
美代子 (對棍兒)快快的幫幫我。
棍 兒 (轉圈兒打量著)你倆發(fā)展得挺快呀。
美代子 你的,快快的把他弄下去,把我弄出來。
棍 兒 (學著日本人的腔調)這個,可是你的叫我的幫助的干活,壞了你倆的好事兒的干活,我的不負責的干活。
美代子 快快的,我要憋死的。
棍 兒 炮哥哎,山下出大事兒了。(見王炮不動)行了炮哥,該下來的時候就下來吧。(見王炮還沒有動靜,輕輕地推了推)炮哥,炮哥……
美代子 你用點力的,他的喝多了。
棍 兒 行了炮哥,這事就你知我知,我發(fā)誓和誰也不說,行了吧,快起來吧。
美代子 你的,快點兒動手,把他拽下去。
棍 兒 我?把他拽下來?
美代子 快快的。
棍 兒 (戲謔地)你受不了了?看這意思,炮哥正在興頭上呢。咋樣,知道中國人的厲害了吧?
美代子 我的……
棍 兒 (用力推下王炮)炮哥,炮哥!
王 炮 (迷迷糊糊地)我報仇了……
棍 兒 炮哥,你真喝多了?我還以為……快點兒吧炮哥,山下出大事了。
王 炮 (清醒了許多)出啥大事兒了?
棍 兒 嬸子她渾身發(fā)冷、哆嗦、還直打牙嘣骨,臉上、還有胳膊上都是淌黃水的大泡啊。大山叔讓我叫你下山,幫著拿拿主意。
王 炮 那還等啥呀,快走啊。
棍 兒 這不怪我呀炮哥,剛才我不是看你在這兒忙著呢嘛,沒敢打擾你呀。
王 炮 剛喝多了,走。
美代子 等等。
王 炮 你是不是現(xiàn)在就想死呀?好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棍 兒 炮哥等等,聽聽她要說啥。
美代子 你說的那個人的情況,好像是被感染了。
王 炮 感染?什么感染?
美代子 我聽四郎說過……
王 炮 你敢提那個死狼?
棍 兒 別急呀炮哥,你聽她說完。
美代子 真的,聽他們日本的軍人說,有一種武器,是化學制造的,人遇上就會
有人感染,情況就像你說的那個樣子。感染后很痛苦,會死人的,必須馬上用藥的。
棍 兒 是呀炮哥,日本人在的時候我也聽說過,是有這個東西,叫什么毒氣彈??纯矗质悄銈內毡救?。你們都跑了還留下毒氣彈害我們,你們到底是不是人呀。炮哥,你先下山,讓我收拾她。
王 炮 好。(下)
棍 兒 (一雙色眼上下打量著)日本人,還是個娘們兒。
美代子(警惕地)你的要怎么樣?
棍 兒 (學美代子腔調)我的不敢像炮哥那樣的用刀宰了你,不過,我也是可以為百姓報仇的干活。
美代子 你……
棍 兒 (撲向美代子)你什么你,你來吧。
美代子 “八嘎!”
棍 兒 (習慣性地立正回了句日語)“哈依”(緩過神兒來)不對呀。你們小日本兒他媽了巴子的都投降了,你還他媽嘚瑟啥呀?
[棍兒將美代子撲倒在炕上,順勢騎在她身上欲施暴。美代子拼命反抗掙扎。王炮復上。
王 炮 (破門而入被眼前的情況驚到)棍兒,你們這是……endprint
棍 兒 炮哥,你咋回來了?
王 炮 我自己下山有啥用?。▽γ来樱┧f有辦法,咱得和她一起下山吶。這是干啥呢?
棍 兒 我……我替你報仇,替咱這兒被小日本兒殺害的老百姓報仇。
美代子 (趁機從棍兒的身下掙脫,整理著衣服頭發(fā),藏到王炮身后)恩人,救救我,救救我呀。
棍 兒 (整理著衣服和褲帶,)今天算你揀著,告訴你,躲過初一你躲不過十五。
王 炮 (恍然大悟)棍兒,你這叫報的什么仇?。磕氵@一出兒就是個流氓、土匪呀。有你這樣報仇的嗎?
棍 兒 怎么沒有,等我報完仇不就有了嗎。
王 炮 好,你要報仇是吧,行,我成全你。(把槍和獵刀放在棍兒的眼前)來吧,選一樣,用什么家伙你自己挑。
棍 兒 (費力地拿起槍)用這個便宜她了。(放下槍,又拿起獵刀在手里掂量,然后圍著美代子比劃著,兩次出手,兩次縮回來。突然回身,把刀仍下,央求地)哎呀炮哥,我哪有這膽兒呀。(嬉皮笑臉地)再說我有槍,隨身帶著呢,再不用就拉不開栓了。炮哥,你就讓我用自己的辦法來報仇吧。
王 炮 你小子那點兒心眼兒我還不知道。告訴你,報仇可以,用你的槍,不行。
棍 兒 炮哥,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吶。
王 炮 那你和鬼子有什么兩樣?你給我記住了,咱們是人,不是鬼子。(拽著美代子)跟我下山。
[切光。
[光啟。王炮、李樂山、惠賢、棍兒都在注視炕上昏睡著的美代子。
惠 賢 真是個好姑娘啊。要不是她,我早見閻王去了。
李樂山 可不是,沒有她我這條腿也就廢了。
棍 兒 我那天要是報仇成功,她會對你們更好的,信不信。
王 炮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要報仇,還輪不到你。
惠 賢 炮兒啊,還想著報仇吶?
棍 兒 他,哼,現(xiàn)在恐怕舍不得了。不然,還能讓她活到今天。
王 炮 你……要不是一出一出的事兒,我……
李樂山 行了。炮兒啊,冤有頭債有主,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沒聽說嗎,救人一命那可是勝造七級浮屠啊。
[美代子從夢中醒來。
美代子 你們在說報仇?(給王炮跪下)恩人,如果報仇能讓你好過一些,你就當我是那些給你帶來仇恨的人,出手吧。
棍 兒 你傻呀,別刺激他,他真能干得出來。
惠 賢 (扶起美代子)快起來。這還沒出月子呢,別跪在地上,冰涼的,落下啥毛病可是一輩子的事兒。走,炕上歇著去。
李樂山 炮兒,按說這小鬼子也讓你解決不少了,就算一命抵一命,你也夠本兒了。至于代子姑娘嘛,我看就算了吧。怎么樣?
棍 兒 炮哥,求你放過她吧。
惠 賢 行了,我看你這驢勁又上來了。(對美代子)代子姑娘,收拾收拾,跟嬸子下山。
李樂山 (脫下皮大氅)棍兒,去,把這個墊在爬犁上,別讓代子姑娘凍著。
棍 兒 (痛快地)哎。(欲下)
美代子 等等。大山叔、嬸子,你們的好意我領了。只是……只是……
惠 賢 只是什么?
美代子 他是我的恩人,我的命,恩人說了算。
惠 賢 (默視美代子良久,感嘆地)日本人要是都像你這樣兒,這日子就太平了。(對美代子)姑娘,我的女兒要是今天還活著,也和你差不多大了。是吧,他爹。
李樂山 別說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美代子 你的女兒,她怎么了?
惠 賢 她是叫你們三個日本兵給……
美代子 別說了。嬸子,你別說了,我明白的。(突然哭跪在惠賢面前冷靜而果斷地)嬸子,你讓我做你的女兒吧,求你讓我來替她盡孝吧。嬸子,求求你了。
惠 賢 他爹,你過來。我想答應孩子,行嗎?
李樂山 (從容地一笑)他娘,有人給咱們養(yǎng)老送終了,那是好事兒呀。
惠 賢 姑娘,抬起頭來。炮兒,拿酒來。
[王炮為眼前發(fā)生的一切而動容,聽見惠賢的吩咐才緩過神兒來。
王 炮 哎。(拿過酒和碗站在李樂山旁邊)
惠 賢 姑娘,今天是年三十兒,是我們中國人除舊迎新的日子。炮兒,倒酒。
[王炮把碗分發(fā)給李樂山、惠賢和美代子,并倒上酒。
惠 賢 姑娘,你想好了,喝了這碗酒,是死是活你可就不能反悔了。
美代子 嬸子,我要做你們的女兒,死也不改。(喝盡碗里的酒匍匐磕頭)爹、娘,女兒給你們磕頭了。
[切光。
[光啟。王炮現(xiàn)在的家,顯然比前幾場干凈、利索很多??恢虚g有張小方桌。
[美代子里外忙活著過年的事物。
王 炮 我能幫點啥忙?。?/p>
美代子 這些活兒不用你做的,快去,坐在那里等著就可以了,馬上就好的。(美代子將最后一盤菜端到桌子上然后跪在王炮對面為他斟酒)請喝酒吧。
王 炮 你也倒上。
美代子 這個不行的。你喝酒,我的聽你的吩咐。
王 炮 叫你喝你就喝,啰嗦啥呀。
美代子 不行的,你能讓我跪在你旁邊就很高興了。在我的家鄉(xiāng),女人是不能上桌子的。
王 炮 這兒是中國。我們中國男人是尊重女人和孩子的。不像你們那里的男人,虛偽、自私、沒人性……(假裝生氣地)你不是聽我的吩咐嗎?
美代子 哈依,請講。
王 炮 我叫你把酒倒上,跟我一起喝。
美代子 哈依,謝謝了。 對了,這里過年做女兒的什么時候要回她的媽媽家去?
王 炮 那叫姑娘回門子,當然要在初三那天了。
美代子 (假裝不解地)初三?回門子?
王 炮 對,初三。今天是三十兒,明天初一,就是大后天。
美代子 (仍然裝作不解地)大后天?
王 炮 行了,一時半會兒的跟你也說不明白,到日子我跟你一塊兒回去。
美代子 (竊喜地接著問)我想今天晚上就回我的媽媽家去,可以嗎?
王 炮 (急切地)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我們這里有個說道兒,女兒嫁出去了,在三十兒這天是不許回娘家的。
美代子 嫁出去?
王 炮 是呀。你都有孩子了,應該就算嫁出去了。
美代子 (抱起孩子感慨地)這屋里有男人、有女人、還有孩子,真像個家呀。(逗弄著懷里的孩子)你說是不是呀。
王 炮 以后就叫孩子一郎吧。
美代子 不,你給他再起個名字吧。
王 炮 一個名字,就是區(qū)別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用的,叫什么還是你說了算。
美代子 那我就叫他……你剛說什么,王二麻子?
王 炮 (嘴里的酒菜差點兒噴出來)哈哈哈……你……你叫他什么?王……王二麻子?哈哈哈哈……
美代子 (看著王炮爽朗的笑,若有所思地)孩子的爸爸,要像恩人一樣,多好。(深情地)恩人,以后就讓孩子叫你爹吧。
王 炮 (驚詫地)什么?!你別忘了,他和他爹可都是日本人,你讓日本人跟我這個中國人叫爹?
美代子 (抱著孩子異常鄭重地)恩人,就請你答應了吧。(一躬到底,頭碰到了炕上)
[光漸暗。
[美代子的聲音:哈哈哈哈,恩人,初三那天,咱們全家一起回門吧。
[大屏幕上映出大山林的景象。美代子的聲音在大山林里回響。“一起回門子吧……回門子吧……回門子……”
[切光。
[劇終。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