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安嶺黑熊世界的歌者

楊向紅

大興安嶺是一個動物世界，各種動物扮演著不同角色，有強壯兇悍的，有脆弱膽小的。這里經(jīng)常演繹著弱肉強食的“戲劇”。

著名大自然文學作家浬鎏洋就是寫大興安嶺的能手，他出生在內(nèi)蒙古莫力達瓦達斡爾族，長期生活和工作在大興安嶺地區(qū)。他熟悉這里的風俗習慣、自然風景和各種動植物，他有在這里生活的各種鮮活經(jīng)驗。大興安嶺像母體一樣孕育著他以及他筆下那些有關(guān)大自然的優(yōu)秀作品，作家與他生活的地方有著永遠拆不散、打不爛的精神聯(lián)系，大興安嶺是他這輩子永遠離不開的精神家園。

大興安嶺的生活是浬鎏洋創(chuàng)作的源泉，同時，也給他帶來了各種新的思維和新的觀念。

大興安嶺的生活是浬鎏洋過去的夢，有關(guān)大興安嶺的作品是浬鎏洋夢的延續(xù)，相信他將來的夢會更加成熟，更加美麗。

我一口氣看完了他寫的四本大興安嶺黑熊部落的系列叢書。第一本是《熊王風范》，第二本是《黑熊報恩》，第三本是《黑熊報復(fù)》，第四本是《拯救黑熊》。筆鋒直指人與大自然、人與動物的關(guān)系，書中既有動物的故事，也有動物與人之間、動物和大自然之間的故事。

書中描寫的大興安嶺的各種景象是我過去沒有看過的，只有了解那里生活的人才能寫得出來。浬鎏洋仿佛得到了某個“天神”的啟示，豁然得到了神筆，才寫出了在城市和鄉(xiāng)村中所看不到的景象。

著名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說過：“如果你的作品中沒有這個地方的風景，寫出的這個人就是沒有根據(jù)的?！睕肾萄笤谶@四本書中描寫了不少大興安嶺的風景，只有到過這個地方的人才能描寫得出來。浬鎏洋寫的風景是有感情的，是有生命的，是他從心靈里寫出來的。

他在一本書寫道：“冬季的大興安嶺，千山萬壑，到處都被白雪覆蓋。天氣干冷，空氣幾乎凝固，滴水成冰。似乎還嫌冷得不夠，寒流帶著一腔的憤怨，以百倍的兇殘，接連不斷地從西伯利亞襲來，把大興安嶺的森林變成了冰的世界、雪的王國、風的天地。整個山林在風雪中戰(zhàn)栗。大地咧開了承受不住的嘴，發(fā)出“嘎巴嘎巴”的聲響。伴隨著一陣陣的呻吟、一陣陣的顫抖抽搐，往日柔軟而肥沃的黑土地，如今變得僵固。幽靈般的西北風卷著雪面，在森林的上空滾動……”

描寫這種要凍死人的寒冷，只有自己體驗過了才能寫得出來。我看完了這段有關(guān)寒冷的描寫，仿佛覺得自己已經(jīng)住在一個冰的宮殿里，變成一個垂死的冰人了。

那么大興安嶺的黑熊們是怎么過冬的呢？很簡單——冬眠，鉆進地洞里冬眠。它們餓了可以舔舔自己的熊掌，因為在別的季節(jié)里它們已在自己的身體里儲存了許多營養(yǎng)。

在大興安嶺寒冷的冬天里，該冬眠的動物都冬眠了，比如蛇、青蛙、蚯蚓等；不冬眠的動物都加厚了自己的皮毛，如狐貍、馬鹿等，因此它們都能度過大興安嶺寒冷的冬天。

所以，這些動物們能生活在這冰天雪地里是有根據(jù)的。

你們見過大興安嶺森林中的夜景嗎？反正我是沒見過。浬鎏洋就見過，他寫道：“大森林的夜晚，喧鬧而又充滿殺機。月光把銀色的光輝潑灑在山山嶺嶺，闊葉林在月光的映襯下，顯現(xiàn)出幽暗的光澤，茂密的松樹林顯得更加深沉凝重。微風輕輕地撥動著樹葉，無數(shù)片樹葉的彈奏，形成共鳴，像轟轟的濤聲，震動著山谷，夜幕下的群山充滿著神秘的色彩。在夜森林里，啄木鳥唱著夜歌，林蛙呱呱呱的叫聲此起彼伏……土蛇發(fā)出咕嚕嚕像雞的叫聲，野狼的叫聲像孩子厲聲的哭鬧，有些發(fā)瘆的感覺。一些小蟲們也跟著起哄，嗚嗚哇哇地亂喊……有些夜間覓食的動物紛紛出籠，猞猁從一棵大樹躍向另一棵大樹，利用空中走廊在尋找獵物……狐貍、黃鼠狼像幽靈似的在林中時隱時現(xiàn)……”

作者把夜森林寫得熱鬧、詭秘，充滿殺機。沒有見過大興安嶺夜景的人是寫不出來的。

一

浬鎏洋在小說中描寫了美麗的大自然，描寫了許多動物，描寫了各種植物，描寫了多樣的昆蟲。他熱愛它們，因為它們與人類都生活在一個地球上。浬鎏洋在小說中呼吁，這些生靈應(yīng)該與人類平等，應(yīng)該共同享受大自然，我們應(yīng)該善待它們。他提倡人與自然、人與動物、動物與動物都應(yīng)該和睦相處，互不干擾。

在《熊王風范》這本書中，第一個出場的動物是黑熊快立王子，作者用擬人的手法把黑熊快立王子寫成一個男孩子，一個淘氣的、愛冒險的、愛惡作劇的男孩子。書中寫道，它見到兇狠的野豬，明明知道它們很厲害，卻偏偏要去逗逗它們，便故意去惹馬蜂，馬蜂飛出來后它就自己跑了，讓馬蜂去蜇野豬。野豬被蜇得哇哇叫，狼狽極了，它自己卻躲在遠處偷著樂。

黑熊快立王子就是這么愛找樂子玩兒，但它不知道有的“樂子”是不能隨便玩兒的。

它看見一條土蛇，便和土蛇逗，它哪知道土蛇會用整個身子纏住它，而且越纏越緊。黑熊快立王子慘叫一聲，差點兒被勒死。幸虧它在最危險的時候產(chǎn)生一種本能的爆發(fā)力，全身使勁兒一掙，使土蛇的身體斷成了兩節(jié)。黑熊快立王子畢竟還小，它不懂得去珍惜自己的生命，去善待自己的生命，還把生命當兒戲。

我們都知道，動物世界是殘忍的，它們以強欺弱。但是在書中，作者卻描寫了一段黑熊快立王子上演的極為溫情的戲劇。

書中寫道：“驚慌的馬鹿聽到聲響，便不顧一切地拼命向附近的白樺林逃去。黑熊快立王子使足了全身的力氣，勇猛地追了過去。它們跑著追著，馬鹿的步伐慢下來了，它要臨產(chǎn)了。但它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仍在拼命地奔跑……黑熊快立王子一口咬住馬鹿的后腿，馬鹿絕望地倒在地上，黑熊快立王子又去咬馬鹿的脖頸，但咬得并不重……這時，馬鹿生下一個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黑熊快立王子立刻產(chǎn)生了憐憫之心，它停止了進攻，腦海中出現(xiàn)了自己偎依在媽媽懷里的情景……它雖然饑腸轆轆，想吃馬鹿肉，但它并沒有這樣做，它離去了?！?/p>

這就是黑熊快立王子的風范。

別急，這段故事還沒完呢！馬鹿愛憐地舔著小馬鹿，小馬鹿慢慢地活動起來……黑熊快立王子好奇地看著這只可愛的小馬鹿。突然，一只高大的灰黃色的狼出現(xiàn)了，它迅速地向馬鹿母子奔去。黑熊快立王子驚出一身冷汗，它知道狼的厲害……狼要吃馬鹿母子，但被黑熊快立王子阻擋住了，狼欺負它只是一只小熊崽，便跳過去朝它的肩上咬了一口。它們互相打了幾個回合，最后，狼被打死了，黑熊快立王子救了馬鹿母子。

這段描寫很生動，表現(xiàn)了黑熊快立王子的憨厚、幼稚和力大無窮，也表現(xiàn)出了它的風范、大度、憐憫和溫情。同時，作者也寫出了狼的狡猾和多變。

這段描寫，演繹著生存競爭的極致，唱響了保護生命的贊歌。

二

大興安嶺的峽谷，像個極大的回音壁，不時地播放出野獸們的歡叫聲、打鬧聲、哀鳴聲；大興安嶺的山峰，像個極大的擴音器，不時地播放出鳥兒們的歌聲和蟲兒們的吱吱聲。這些聲音混合在一起，就像大自然的交響樂。

小說的主人公、淘氣的黑熊快立王子，又在這個多彩的大興安嶺閑逛、覓食了。它走啊走啊，不小心走到了湖邊的沼澤地。剛開始，它覺得好玩兒，沼澤地踩上去軟軟的，很有彈性。但它走著走著就覺得不好玩兒了，它的四條腿陷了下去，它想掙脫出來，可是越陷越深……它害怕了，不敢動了。這時，一個鄂倫春族的小獵人吉羅騎著獵馬帶著獵狗比都兒來了，他救出了黑熊快立王子。

吉羅救了黑熊快立王子，還給它肉干吃。黑熊快立王子雖然野性十足，但它知道感恩。它不由自主地跟著吉羅，一直跟到了獵營地，獵營地在一個山坳處……它想親近獵人們，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只好悄悄地隱蔽在獵營地不遠的地方。第二天，吉羅出去打獵，黑熊快立王子還是躲在暗處跟蹤著……吉羅打死了一只小狍子，他正高興著，突然，一只猞猁跳了出來搶狍子肉吃。獵犬比都兒奮不顧身地撲上去，卻被猞猁咬了一口。吉羅沒有子彈了，準備騎馬逃走，猞猁追上去咬住了獵馬的后腿，吉羅從馬上摔了下來……在這緊急關(guān)頭，黑熊快立王子站出來了，經(jīng)過幾個回合的搏斗，猞猁口吐鮮血而死。黑熊快立王子救出了吉羅，然后慢慢地向密林深處走去……此時，吉羅明白了黑熊快立王子的心意，他撿起地上的死狍子和死猞猁，慢慢走回了營地……

由此看來，動物小說可以折射出人類社會的百態(tài)，動物也和人一樣，懂得知恩報恩。

不會說話的動物——黑熊快立王子，作者用文字把它的表情、行動、心理描寫了出來，真是入木三分。

黑熊家族是一個合作、和諧的群體，但有時也會表現(xiàn)出等級的高低。在黑熊快立王子的影響下，它們開始慢慢地接近人類。

黑熊家族在捕食馴鹿時得到了教訓(xùn)，之后，它們結(jié)識了鄂溫克少年托思莫諾，大家成了好朋友，于是它們就不再捕食馴鹿了。

三

在結(jié)構(gòu)上，小說的過渡非常自然。

“轉(zhuǎn)眼間，大興安嶺的春天來臨了。”

“山上的積雪還沒融化，達紫香（映山紅）就已經(jīng)綻開了粉紅色的花朵，遠遠望去，像彩霞飄落在白山雪嶺之間。它紅得鮮美，紅得靚麗，一陣陣花香，在林間山谷飄蕩?！?/p>

黑熊們度過了漫長的冬眠期，它們迫不及待地鉆出洞穴，讓它們感到驚訝的是，周圍的世界變了。熊王泰立感到茫然。

由于林區(qū)的開發(fā)，一些閑散人員也涌進來了。大興安嶺以往的沉寂被打破了，可愛的烏力楞不見了，好朋友吉羅和他的親人們也不知到哪里去了。鄂倫春人拆除了烏力楞，實現(xiàn)了定居。一些跑山的人開始從事偷獵活動，何大忽悠、佟大膽等都是偷獵者。他們捕殺了許多黑熊，造成了黑熊家族和人類的矛盾。

熊王泰立和快立王子帶領(lǐng)家族成員進行瘋狂的報復(fù)。它們先后搗毀了林業(yè)工人的新村，搗毀了小工隊，打死了偷獵賊……

泰立畢竟是熊王，它知道狐貍是山林里的智多星，便利用狐貍的智慧對佟大膽等偷獵者進行瘋狂的報復(fù)。

在作者的筆下，黑熊群體是一個有組織的群體。它們的某些活動可以折射出人類的行為，讓讀者讀出感悟，讀出借鑒，讀出愧疚。

四

熊王泰立在湖邊遇到了快立王子，兄弟倆“一陣親熱后，又頭對著頭趴臥下來，兩只嘴巴觸碰到一起”。這是黑熊家族內(nèi)部無聲交流的方式，也是最親近的語言密碼……快立王子帶熊王泰立去見自己的熟人——防火檢查站的霍查布老人，小狗比都兒也過來表示親熱。霍查布老人還把牛棒骨和牛排扔給它們吃。這段描寫表現(xiàn)了人與動物的和諧關(guān)系，作者把黑熊的心理、動作都描寫得非常細膩、生動。

熊王泰立把快立王子支開，想單獨來到湖邊救出被偷獵者逮捕的黑熊家族成員……它看見“一頭剛長大的熊崽被拴在一個木墩子上……熊崽在下面發(fā)出求救的嚎叫聲”，熊王泰立“眼睛里放射出仇恨的火焰”，它撲過去想救熊崽。就在這時，“一張大網(wǎng)從天而降，飛落下來”……熊王泰立也被偷獵者逮住了。

整個過程作者寫得清楚、有條理，井然有序。

《拯救黑熊》中，作者寫得最精彩的部分就是取黑熊的膽汁。那些偷獵的魔鬼們，為了取膽汁方便，給泰立和其他黑熊實施了插膽管手術(shù)。“手術(shù)時，他們把每頭黑熊的雙掌捆在籠壁上，用刀割開熊的肚皮，找到膽囊，將一個玻璃管插進膽囊內(nèi)，管口留在皮膚外，用一個小瓶去接不斷流出的膽汁……他們還要把針頭伸進玻璃管，把膽囊里留存的一點膽汁再抽出來，這種榨干膽汁的做法，讓黑熊們痛得肝膽欲裂?！焙谛軅兏械缴蝗缢馈钐鄣臅r候，它們的嘴巴不停地抽動，雙眼幾乎鼓了出來，淚珠滾落到身上，舌頭伸出嘴外，嗓子眼里發(fā)出的吼叫已失去了原有的聲調(diào)，肚皮不停地抽動……

看到這兒，我的心仿佛掉進了黑夜。這幫偷獵者們?yōu)榱藪甑矫亮夹牡腻X，竟做出這種震顫著天心地心的事情……這段描寫太精彩了，真是入木三分。

浬鎏洋還寫了熱愛黑熊的少年小金熊，他帶領(lǐng)著熊崽們從取活熊膽的魔窟里逃了出來，還帶領(lǐng)鄂倫春族的老獵人霍查布和森林警察部隊解救出了受盡摧殘的黑熊、棕熊等。

看到這里，我松了口氣，終于放下心來。浬鎏洋用一松一緊、跌宕起伏的變化手法吸引著讀者。

小說的最后，有一個完美的結(jié)局，大興安嶺成立了自然保護區(qū)，建立起一座現(xiàn)代化的“大興安嶺科技示范園”。動物們從此過上了平安、自由、幸福的生活。

他送我的四本書是黑熊系列——《熊王風范》《黑熊報恩》《黑熊報復(fù)》《拯救黑熊》。我拿到手后，便一口氣地把它們讀完了。在這四本小說中，浬鎏洋把自身對動物的愛表現(xiàn)出來的同時，還引發(fā)了讀者的共鳴，很有號召力和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