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夢：《夏洛特煩惱》中的“他”與“她”

⊙劉 敏［首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 北京 100089］

南柯一夢：《夏洛特煩惱》中的“他”與“她”

⊙劉 敏［首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 北京 100089］

《夏洛特煩惱》是一部低成本的喜劇電影，但一上映就獲得了觀眾的高口碑。影片改編自“開心麻花”同名經(jīng)典舞臺劇《夏洛特煩惱》，講述了由沈騰主演的男主角在大鬧初戀婚禮后意外地重返青春并最終領(lǐng)悟人生、找回真愛的故事。在為這部高票房高口碑的電影歡呼雀躍的同時，也不能忽視該影片背后折射出的文化意義。本文著重從社會性別敘事、想象性的救贖與和解、男權(quán)文化下的他者等方面來解讀《夏洛特煩惱》，以此說明該片所反映的女性觀、婚姻觀等。透過這些方面的解讀可以發(fā)現(xiàn)，《夏洛特煩惱》延續(xù)了傳統(tǒng)社會對女性的忽視與歧視，強化了男性的“霸權(quán)”地位，凸顯了女性的邊緣化狀態(tài)。

《夏洛特煩惱》 女性 男性

作為低成本的國產(chǎn)喜劇，《夏洛特煩惱》取得了高票房和高口碑的豐碩成果。在各大網(wǎng)站上的評分也居高不下，堪屬2015年最好看的國產(chǎn)喜劇片。故事始于男主角夏洛（沈騰飾）參加學(xué)生時代校花秋雅（王智飾）的婚禮，靠著妻子馬冬梅（馬麗飾）養(yǎng)活的夏洛在婚禮上冒充成功人士卻被識破，昔日的老同學(xué)也對他冷嘲熱諷，還被妻子當場揭穿自己多年的無所作為。于是夏洛借著醉意大鬧婚禮現(xiàn)場，不知不覺中在酒店的馬桶上睡著了。夢中夏洛重回校園，得到了喜歡的秋雅，利用剽竊來的才華當上了大明星。夢醒之后，夏洛明白了最愛自己的人是馬冬梅。

演員精湛的演技、影片十足的笑料、同名舞臺劇積累的豐富的經(jīng)驗，再加上“自來水”的助推都是該片收獲高票房高口碑的重要因素。面對“現(xiàn)象級”的盛贊，人們更應(yīng)該保持清醒的頭腦。本文試從社會性別敘事、想象性的救贖與和解、男權(quán)文化下的他者等方面來解讀《夏洛特煩惱》，以此來挖掘其背后的文化意義。

一、社會性別敘事

社會性別理論認為男性與女性的差異是后天的環(huán)境和文化等因素所影響的，以社會建構(gòu)理論為基礎(chǔ)。而生理性別（sex）與社會性別（gender）相對，認為男性與女性的差異是先天的，是無法改變的。社會性別關(guān)系關(guān)注兩性之間的權(quán)力分配，在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時間地點，有著不同的表現(xiàn)。

作為一種分析方法，社會性別被應(yīng)用到社會學(xué)、人類學(xué)、廣告學(xué)、心理學(xué)等學(xué)科領(lǐng)域。下文試以電影《夏洛特煩惱》為研究對象，探討其背后的社會性別敘事。

男性擁有特權(quán)。夏洛可以閑在家里無所事事，但有馬冬梅養(yǎng)著他；瞞著妻子，去參加女神秋雅的婚禮；在夢中，大鬧課堂、暴打老師、強吻?；ā⒆非笠魳穳?；尤其是當夏洛利用自己“剽竊”來的才華當上了大明星之后，校花秋雅也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但在一切都如所愿的時候，夏洛得知了馬冬梅為夏洛的音樂夢做出的犧牲，也明白了秋雅喜歡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才華（秋雅也背叛了夏洛）。他想起了馬冬梅，為了救他拍了那姐一板磚的馬冬梅，一點不給他留面子的馬冬梅。于是，夏洛要不顧一切地追回馬冬梅，想要不顧一切地挽回馬冬梅?；氐浆F(xiàn)實，夏洛每時每刻守在馬冬梅身旁。鏡頭里沒有夏洛找工作、找尋夢想的鏡頭，一場夢過后什么都未曾解決，什么都未曾改變。唯一改變的只是夏洛接受了那個平凡的自己，選擇了那個愛他的馬冬梅。

無論是在現(xiàn)實中還是夢中，夏洛厭煩了馬冬梅，便可以做夢回到過去和女神秋雅在一起；厭煩了秋雅，又可以醒來回到現(xiàn)實黏著馬冬梅。所以有人說，整部電影不過是夏洛的一場換妻春夢。雖為loser（失敗者），但夏洛的這種特權(quán)使得夏洛可以在現(xiàn)實與夢中穿越，體味不一樣的人生。夏洛在穿越之后重新回到現(xiàn)實中時，重新選擇了馬冬梅。有人說夏洛只不過在最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愛情，其實他愛的終是自己。夏洛的特權(quán)并沒有使夏洛變成更好的人，夢醒之后依然是馬冬梅懷里的巨嬰。同時，夏洛的特權(quán)也沒有使馬冬梅變成更好的人，她依然是那個一味付出的馬冬梅。所以，在男權(quán)社會中所賦予男性的種種特權(quán)，從某種意義來講是否真的能使男性受益值得商榷。

女性是男性的附庸。影片中對于女性的處理，顯示了中國傳統(tǒng)價值觀對女性的態(tài)度。女性完全沒有獨立的人格，即便女性經(jīng)濟獨立甚至要養(yǎng)活自己的丈夫，但在影片中女性還是要依附于男性，成為男性的附庸和標簽。即便男性如何不堪，女性都要充當賢妻良母的角色，只能用隱忍和奉獻來換取浪子回頭的擁抱。離開并尋找自己的價值不是女性的“權(quán)利”，女性要隨時待命成全男性。

毫無疑問，該影片的喜劇色彩和悲劇色彩很大程度是由女主角的自我犧牲式的付出和隱忍來體現(xiàn)的。在現(xiàn)實中，馬冬梅需要白天拔火罐、晚上蹬三輪來養(yǎng)活“天天擱家躺著，四肢都要退化”的夏洛。即便這樣，夏洛在夢中情人的婚禮上隨了一個馬冬梅夢寐以求的發(fā)動機的份子錢。在夢中，馬冬梅是個十足的女漢子，在多次向夏洛表白未果后依然對夏洛百般愛慕。即便馬冬梅知道夏洛喜歡的是秋雅而不是自己，依然能夠為了夏洛和流氓打架，最后跟著流氓到小樹林里去。以致將流氓捅傷，不得不變賣家里的房子賠償，最后遠走他鄉(xiāng)默默忍受著遠離夏洛的痛苦。即便在夏洛被診斷為艾滋病時，身為妻子的馬冬梅陪伴夏洛走完了最后一刻。當重新回到現(xiàn)實中時，夏洛對馬冬梅的“依賴”更加明顯，夏洛在馬冬梅做飯、看電影、打麻將時都要粘著馬冬梅?？此茞垡鉂鉂?，卻不禁讓人心生疑問——這是愛嗎？

就像有人說，馬冬梅雖然就在夏洛身邊，卻一絲一毫也沒有獲得夏洛的愛，夢前是這樣，夢后像膠水一樣地粘著，依然是這樣。影片似乎試圖想要說明女性一定要為男性無條件地付出，這樣男性才有可能回頭。馬冬梅就是這樣，所以被人稱贊；秋雅不是這樣，卻被人詬病。同時女性的完整性由婚姻來定義，一旦離開家庭與丈夫便成了破碎的人。

盡管電影的大部分敘事都是在夢中完成的，卻有極強的現(xiàn)實意義。觀眾對夏洛并不陌生，在馬冬梅身上也能找到自己的影子。大眾對于夏洛與馬冬梅之間暗含的權(quán)力關(guān)系太過熟悉，以至于誤以為這一切都是正常的，所以才有部分觀眾被夏洛、馬冬梅感動得流淚。

二、想象性的救贖與和解

男性無疑迷戀于這樣的情感，既有一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無條件支持自己的妻子，又有一個可以去追求的心心念想的初戀或者情人。當然這二者是不可兼得的，在夢中如此，在現(xiàn)實中也如此。對于像夏洛這樣的loser（失敗者）來講，在沒有經(jīng)過那場夢境之前，妻子與情人這兩種身份是不可調(diào)和的。所以，是那場夢救贖了夏洛，讓夏洛重新回到馬冬梅的身邊嗎？嚴格說不是。從某種程度上講，夏洛是一個弱者的形象。恰巧是馬冬梅的那種付出與奉獻救贖了夏洛，讓夏洛在夢醒之后緊緊地擁抱著馬冬梅。

結(jié)局似乎皆大歡喜，浪子回頭終得諒解。但通過他者的救贖是否真的讓夏洛得到了救贖？與其說夏洛懂得了馬冬梅的付出，懂得了馬冬梅付出的愛，倒不如說夏洛最后的選擇是出于實用的目的。像秋雅這樣的女神在現(xiàn)實中本來就得不到，而馬冬梅至少是對自己效用最大的人。這也暗含了中國傳統(tǒng)男性的婚配觀，并非注重情感，而是著于一種需要，一種實用。所以這樣的救贖本是一種想象性的、假想性的救贖，并非真正的救贖。而且直到結(jié)尾觀眾也沒有看到夏洛重新回到現(xiàn)實中重新審視馬冬梅的付出，夏洛依然是躺在馬冬梅懷里的巨嬰罷了。

與此同時，夏洛與自己也達成了和解，自己應(yīng)該珍惜的是愛自己養(yǎng)活自己的馬冬梅，而不是自己在現(xiàn)實中得不到的秋雅。因而就有了結(jié)尾處無論在車上、在警察局、看電影等場合夏洛都不愿意松開馬冬梅的脖子。夏洛與自己的和解也被很多觀眾津津樂道，夏洛也從不理解馬冬梅、在秋雅婚禮為秋雅唱歌的渣男搖身變成了回歸家庭的“好男人”。這樣的結(jié)局是很多觀眾愿意看到的，也是夏洛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就被得到的認可：在功成名就時身旁有漂亮的女神相伴，在成為平凡之輩時有愛他的妻子相伴。但他在乎的究竟是自己，是讓自己舒適的溫存，這也是他與自身達成和解的根本之由。而這種和解也是建立在女性的不斷付出的基礎(chǔ)之上的，在背后隱含著傳統(tǒng)意義上悲情女性的角色。女性在其中的隱忍與付出被湮沒，男性的回頭之路卻被無限放大，以至于影片為觀眾營造出了一種浪子回頭就有美好愛情的假象。

夏洛的救贖與和解其實質(zhì)是男性在男權(quán)社會中重新獲得合法性權(quán)利的一種途徑和手段，也是試圖與主流觀眾達成協(xié)商與諒解的方法。在這種想象性的救贖與和解中也充分顯示了女性的邊緣化形象，傷害與痛苦就這樣被遮掩過去。

三、結(jié)語

①張世君：《從〈安東尼婭家族〉看電影的社會性別敘事》，《徐州工程學(xué)院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2年第1期。

作 者：

劉 敏，首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傳播學(xué)碩士，研究方向：新媒體傳播。

編 輯：

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