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鐘雨珈(2000.3-),女,贛州中學文科高二18班在讀,本文為2017年全國中學生創(chuàng)新作文獲獎作品。
黑云壓城城欲摧,漫天的霧靄混著硝煙在空蕩蕩的城上翻騰。幾座低矮的房屋變得傷痕累累,這里沒有生機,沒有雞鳴,也沒有炊煙,只剩它們在孤零零的沙漠和綠洲沉默地排列著。
走了幾里,一片血流漂杵,尸橫遍野的景象橫在眼前。燒得半焦的戰(zhàn)車被草草的棄在荒原之上,地上陳雜著折斷了的刀與戟。血浸的鎧甲之下是一副副殘破的軀體,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他沖上去驅趕開正在啄食著殘骸的禿鷹。人民焦灼的痛苦重得如同的天空下,密不透風的濃濃的黑色硝煙,把他死死裹住,快要窒息。
他的目光遠眺,看見穿著灰袍的艾德蒙.伯克,用淡漠的表情,藐視著戰(zhàn)場上如螻蟻般渺小的戰(zhàn)士們正在互相廝殺。
他聽見伯克冷漠的聲音,隔著幾里飄忽過來:“有國家就有戰(zhàn)爭……對于那些需要戰(zhàn)爭的人來說,戰(zhàn)爭就是正義的!”
“不,我不相信!那是人們趨利之心的借口,”他憤然站起,怒目圓睜,“刀光劍影豈是正義!生靈涂炭豈是正義!”
他不相信這樣的燒殺掠奪,唯利是圖才是世態(tài)真相。這不是他要尋找的答案。他背上行囊,又重新踏上了尋找的道路。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追尋心中答案的道路上奔波。從高貴的王子到落魄的流浪者,他從未忘記自己當初邁出家門的理由——他要尋找就萬事萬物的真諦,他要找到大同之世的治世之道。等他尋得真理歸來,他會成為一個明君,他的國度會政通人和,國泰民安。
白袍上沾染了血和泥土,雙腳早已顫崴不已,但他絲毫不在意,不知道他的痛苦,只是人民的千萬分之一,他知道,他還有答案要尋找,他不能停。他只是不斷地前行,麻木地看著日出日落,看著大地上的景色從滿地黃沙變作青山綠水。在奇美的山水之間,他遇到了那個提壺醉飲的陶淵明。
陶淵明身著褐色短炮,長發(fā)散于腦后,斜臥于溪邊,背靠楊柳。雙目微瞇,神情陶醉。他上前作揖,淵明邀他同飲。兩人盤腿而坐,他向這位眉目曠達的高人請教人世間的真理。
淵明撫髯笑道:“世間之道無不虛偽骯臟,與其惺惺作態(tài)委身與其間,與他們同流合污,不如荷鋤而歸,隱于山水之間,放浪形骸,縱享濁醪妙理,此方為人間正道矣”
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隱士,對他的答案不敢茍同??床粦T人間冷暖,隱身見于世。將世間的責任拋之腦后,只顧飲酒,賞花尋歡作樂。這是一種逃避是一種懦弱!豈是最高境界?孔子云:“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如此消極避世,實非我所尋的答案!
他謝絕了淵明,一口干凈了杯中濁酒,便起身告辭,踏上山間幽靜的小道,身影便消失在叢林之中。
沐風櫛雨,風餐露宿,不知走了多久,他來到一座剛剛睡醒的城市,他帶著一雙求知的眼睛,虔誠的步入喧嘩的街道。他想,告別了戰(zhàn)爭、求得了安寧,沒有孤芳自賞、消極避世,在最樸實的市井之中一定有至真至善的存在,也許答案會在這里。
他步于人群之中,悉心觀察這一切。友好熱情的小販與顧客拉著家常,嘮著嗑,親切大方正確,趁著顧客不留神把兩顆爛梨放進袋子里一同稱量;天使般面容的孩子說著天真純善的討巧話,手卻悄悄地把攤子上的糖果放進口袋;衣著高貴的紳士們并肩而行,大談以仁存心、天下大同的言論,卻在路過乞討者時,面露不屑與鄙夷……他感覺到一股失望之意涌上心頭。仿佛在真善美的糖衣之下,欺騙的狼藉被他收入眼底,所有的甜美之下都包裹著辛辣與惡臭。
“你看到了吧,人們就是這樣虛偽,誠實之心早已消失殆盡?!?/p>
他朝那聲音的源處看去,他看到了袒胸露乳,蓬頭垢面,渾身骯臟不堪的第歐更尼。
第歐更尼食指指著過往的人們:“人的面孔本就是丑陋不堪,你還在妄想找到什么呢?物欲之下皆是貪利的丑惡,文明之下盡是青面獠牙。所謂的地位、財富、智慧、幸福,全是破銅爛鐵的假印戳罷了。我們就該像狗一樣活著!”
他看著近乎癡狂的第歐更尼,面無波瀾,不予一詞。他只是靜寞的后退,彎腰致敬。
他心里明白,他要的是天下的和諧,絕非對天下的斥罵。他仍相信世上有善,人間有愛。他合上干澀的雙眼,為眼前的城市祈福,轉身又重回大道,繼續(xù)尋找他的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走了多久, 勞累鞭笞著他的理智,不同的聲音在充斥叫囂著他的神經(jīng)。
不斷有人問他,你還要走多遠?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會繼續(xù)走下去,如夸父追日的不息,像西西弗斯的不止。
有人笑他,亦有人勸他。
但他只道:“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p>
夕陽被黃沙遮去半抹紅暈,遠方隨風翻飛的蓬草變得朦朧,隱隱發(fā)著紅色的光,輕盈靈動,仿佛一觸即散。
他想他的答案繼續(xù)就在那沉浮之間,在他觸手可及之處翻飛,準備落于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