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家具

肖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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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占輝和新婚妻子李清搬進了新房。新房位于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qū)，是李清的爸爸送給他們的新婚禮物。她的爸爸現(xiàn)在還在美國做生意，還沒有顧上見這個女婿。

王占輝很慶幸娶到了這樣的老婆，家境好，人漂亮又溫柔，真是切合現(xiàn)在的一個詞語：“白富美”。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白領打工仔，能有這么幸福的今天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王占輝照常去上班，李清在家布置新房子，因為匆忙搬進來什么都還沒準備好。

這天王占輝下班回家，發(fā)現(xiàn)臥室里多了一個梳妝臺，看著簇新的墻壁和舊式的梳妝臺有點不搭，但是李清很高興，她進來摟著他的腰嬌俏地說：“好看嗎？我就喜歡舊家具，這件是在舊貨市場上看到的，很有懷舊味道，我就買了。”王占輝就不再說什么，想想老婆喜歡就好。

李清去廚房燒菜了，王占輝在房間里換衣服，他對著梳妝臺的鏡子照照，心里咯噔一下，仔細看看覺得這梳妝臺很面熟，但心里想不會這么巧吧！老婆叫他出去吃飯，他搖搖頭出去了，晚上睡覺前再看到這件梳妝臺，心里有點怪怪的感覺。

王占輝此后多了一個習慣，上班前和下班后都會來看看梳妝臺的鏡子，李清取笑他比女人還愛臭美，王占輝笑笑，只有他知道自己內(nèi)心小芽般越長越大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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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占輝心里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這秘密會置他于死地，所以只能爛在心里。

他在認識李清之前有個女友叫鄭琳，也是他的同事，公司規(guī)定嚴禁辦公室戀情，所以他們只能地下交往。由于他們表面功夫做得好，所以同居了一年也沒被人發(fā)現(xiàn)。

王占輝是個不滿于現(xiàn)狀的人，從農(nóng)村里出來的他一直希望能出人頭地，但是現(xiàn)實總是在摧毀他的夢想。大學畢業(yè)五年了，他的工作一直沒多大起色，鉆研股票想賺點錢最后卻血本無歸。和鄭琳蝸租在郊區(qū)，他覺得前程就像老房子里散不去的霉味一樣，很令人煩躁。

有次王占輝外出辦事，路上看到一個美女站在寶馬車邊愁眉苦臉，原來后車輪突然爆胎，可是維修人員聯(lián)系好久了還沒到，王占輝脫掉外衣到她的后備廂取出備胎，熟練地裝好了車輪并試好車。

美女很感激一定要請客，吃飯的時候王占輝得知她叫李清，父親是某公司集團老總?？粗矍暗摹鞍赘幻馈保跽驾x心里有怦怦跳的感覺。李清說她剛失戀，他也隱去了自己有女友的事實。

飯后李清和他互留了電話號碼，看得出她對他有好感。對于外貌王占輝一直是很有自信的，他想自己是“高帥”只差一個“富”而已，而李清最不缺這個字。

王占輝開始主動出擊，他頻頻約會李清，耍點小浪漫俘獲了她的心，而同時他慢慢疏遠鄭琳，他把少奮斗三十年的希望押在了李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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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時，女友鄭琳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她死活不肯跟王占輝分手，甚至威脅他如果再逼她分手她就去公司公開他們的事情。而這關頭，李清說她爸爸就要回國了，她說如果要讓她爸爸同意他們的婚事，就得先生米煮成熟飯領結(jié)婚證，否則她爸爸一定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窮小子的。

王占輝發(fā)現(xiàn)自己走投無路，他只能孤注一擲了。

他買了十粒安眠藥，睡前溶化在牛奶里端給鄭琳喝，鄭琳說自己太累，喝了一口就上床休息了。王占輝在臥室外沉思很久，終于握緊拳頭走進去，臺燈發(fā)出昏黃的光，他走近那張酣睡的臉，雙手繞成環(huán)狀朝那裸露的頸項箍下去。鄭琳驚醒了但發(fā)不出聲音，她奮力地掙扎著，王占輝怕拖太久壞事，他用力抓住她的脖子往床外一撞，鄭琳的頭碰到了梳妝臺的柜角，身體馬上軟了下去，后腦勺流出了大攤血。

王占輝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黑色大塑料袋，奮力把尸體裝進去，出去看看屋外沒有人，把塑料袋扛下二樓，裝進自己夏利車的后備廂。在夜色中他開得很遠，那個深山坳是他上次和鄭琳爬山時發(fā)現(xiàn)的，她可沒想到這以后會成為自己的葬身之地。

王占輝回來時已快天亮了，他幾乎是爬著上樓回到自己的家中，看到那個還染著血的梳妝臺，他實在不敢回想剛才怎樣意氣用事做完了所有的事情?？粗R子里的臉他不住地發(fā)抖，但最后還是堅持把血跡擦掉，把鄭琳的手機、衣服和化妝品扔進袋子里，開車到遠處的垃圾桶扔掉，兩天后他退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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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xiàn)在這個梳妝臺陰魂不散地立在自己面前，王占輝認出那個被磕掉漆的桌角，他仿佛還聞到鄭琳的血腥氣。他更怕這面鏡子，它記錄了兇殺的全過程，王占輝覺得它就像鄭琳的眼睛一樣，陰森森地盯著他。

接下來的幾個夜里，王占輝睡不安穩(wěn)精神恍惚，在工作上出了很大的疏忽，老板嚴重警告了他。

王占輝想這樣下去不行，他不相信鬼神，鄭琳失蹤是半年前的事，誰都沒有懷疑到他頭上，梳妝臺肯定是被房主賣掉然后湊巧進入他的新家。他眼下只要把這個不祥之物處理掉就可以了，回去好言哄下李清，她應該不會為這個和他鬧的。

王占輝這天加班回來很晚，開鎖進門時發(fā)現(xiàn)家里漆黑一片，按了燈開關都沒反應，他叫著“老婆”也沒人回答，然后他看到臥室里有隱約的光影，一個人影飄過，鄭琳的聲音傳來：“占輝……”

王占輝頭皮發(fā)麻，甚至來不及喊一聲救命，趕忙朝門外跑去，連電梯都來不及按就從十三樓一直沖到了樓下。小區(qū)里的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都驚詫地看著他發(fā)狂似的朝外跑去，樓上黑漆漆的窗內(nèi)一個女人的身影一閃而過。

王占輝跑到人潮擁擠的路邊才感到安全，他停下來大口地喘氣，他實在不敢相信剛才發(fā)生了什么，那個聲音確確實實是鄭琳的，難道真的是她的鬼魂來復仇了？他的背上爬滿冷汗。他此時正站在一個紅綠燈路口，一下子他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還是先打電話給李清吧，她不會出了什么事吧？

轉(zhuǎn)過頭，他看見幾米外一個身穿綠色連衣裙的女子正向他走來?！班嵙铡彼@恐地往后退，一聲刺耳的急剎車響劃破夜空，他碰撞、翻滾，最后重重落到地上，旁邊一片驚呼，那個綠色的影子悄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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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警用王占輝的手機聯(lián)系到了李清，她趕到醫(yī)院撲到了王占輝的尸體上，哭號著。旁邊的人聽著都心酸。簽完醫(yī)院的鑒定證明，李清實在無力支撐下去，便先回家休息。

第二天門鈴響了，是兩位交警上門例行了解王占輝的情況，盡早給這起車禍結(jié)案。年輕的交警做筆錄，他很同情這個剛喪夫的披頭散發(fā)的新婦，看出死者生前和她是一對非常恩愛的夫妻，真是天降橫禍啊。

起身離開時，另一位老交警想借下洗手間，李清悲傷過度站不起來便指點了方位。老交警洗手出來后經(jīng)過臥室門口，看見一個半古舊的梳妝臺很是突兀，他想了想便進去看看。

這個梳妝臺是上世紀80年代仿古的老式家具，制作有點粗糙，他有點納悶有錢的房主人怎么會看上它。他打量了幾眼，憑著職業(yè)洞察力發(fā)現(xiàn)，縫隙中有好幾處濺射式暗點，用鼻子嗅嗅用手摸摸，皺眉思忖了一下。老交警到客廳給他的搭檔使了個眼色讓他穩(wěn)住女房主，然后出去打了個電話。幾分鐘后警車呼嘯著趕到，上來幾位警察和法醫(yī)，向李清出示了搜捕證，她一下子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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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審訊室里李清還想抵賴，當看到警察出示的化驗單上顯示梳妝臺上血跡的DNA和深山坳里被發(fā)現(xiàn)的無名女尸的一致時，她大叫著：“那不是我干的，我沒有殺人。”警察再展示了從她房間里搜出來的綠色連衣裙和幾張假身份證，李清終于號啕大哭，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原來，李清并不是“白富美”，當然有錢的老爸也是她虛構(gòu)的，高級住宅是她租的，她所做的一切便是和一個貪圖她的男人結(jié)婚，然后給他買高額人身保險，再制造意外謀命取財。

男人迷戀她有錢，怎么會想到她是貪巨額保險金呢？當然李清也不是她的真名，她用各個假身份證和男人交往，已經(jīng)成功得手兩個了，王占輝是第三個自己送入虎口的人。

李清不會打無準備之仗，在實施計劃之前先暗地跟蹤了解了王占輝的生活，他有女友她其實也不會介意，她知道這種男人遲早會舔著趕到自己腳邊，但是她發(fā)現(xiàn)鄭琳莫名失蹤后，她知道有戲了。在王占輝退租后李清借租房的名義看了這間房子，最終只是買下這件舊家具，并且意外撿到鄭琳穿過的綠色連衣裙，她要以此步步為營來瓦解王占輝的意志，讓他早日墜入她挖的意外陷阱，無痕跡地走上死亡之途……

得知審訊結(jié)果時，年輕的交警連連搖頭：“女人是蛇蝎啊。”他的搭檔說：“那也要男人有貪念才會上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