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心
朋友問我最近一次哭是什么時候。我能想起來的有兩次。
一次是中秋假期結(jié)束后回青島,火車一路晚點,原本八點就該抵達卻硬生生地拖到了十點半。行李太多太重卻打不著出租車,我在荒蕪的夜色里走了很久才上了一輛公交車,下車后還要走半個小時才能到家。
小路上空無一人,手掌被勒得生疼,滿身汗水。兩只手都提著東西,以至于天空突降驟雨時,根本騰不出手來打傘。爸爸發(fā)短信問我到了沒有,我停下來回短信:“早就到了,都吃過晚飯啦。”
租的房子在五樓,樓道里的燈忽明忽滅。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我放聲大哭起來——為這一程黑漆漆的長路,為一路上奔波的狼狽和委屈。
在放聲大哭的那幾分鐘里,我竟放下了那些自己心里一直糾結(jié)的愛而不得的人和事,對自己說:“從這一秒開始,我要好好愛自己,才能對得起獨自一人時的顛沛流離。那些從前我固執(zhí)地為之付出卻一無所獲的東西,且讓它們都隨風去吧。”
另一次就在上周末。截稿日臨近,因為要出差一周,只好將需要修改的稿件存進U盤里,準備在出差期間抽時間修改。
那一周我的工作突飛猛進,不僅完成了舊稿件的修改,還寫了一萬多字的新文章。
周末出差結(jié)束回家,還沒來得及將U盤里的內(nèi)容復(fù)制到電腦上,結(jié)果在逛街回家之后絕望地發(fā)現(xiàn),U盤和零錢包一起不翼而飛了!
我沿途尋找,當確定丟失的U盤再也找不回來時,我坐在路邊的椅子上痛哭流涕,絲毫不顧自己的形象??煽捱^之后,還是要回家的。我沖了個熱水澡,然后,憑著模糊的記憶將那一萬多字重新寫了出來。
我們都曾將最柔軟繾綣的內(nèi)心,交給最動蕩不安的未來。它晴天里一個雷霆,你能聽到心底的某個部分被“呲啦”一聲燒焦了一塊。
我反問這個朋友最近一次哭的經(jīng)歷,她說起了好幾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時她剛參加工作沒多久,因業(yè)績突出被破格晉升,沒想到此前自己一直視作好朋友的同事卻憤憤不平。有一次開會,她像往常一樣坐在了那個同事身邊。還沒坐穩(wěn),只見同事狠狠地將文件摔在桌子上,然后換到了別的位置。周圍其他同事詫異地看過來,笑容僵在了她的臉上。
她不生氣,只是傷心地哭了。當年自己新入職時,手把手教自己用公司軟件的,和會議室里這個當眾給她難堪的,是同一個人。
好幾年后,她跳槽去了更大的公司,偶爾路過以前的公司,還能看見那個同事的身影。她仍然在做原來的工作,忙碌、得體地笑著,好像和數(shù)年前的樣子并無二致。
朋友笑道:“往事皆已飄散,而人吶,總要往前走。”
我們總能學會一個人修馬桶,顫顫巍巍地攀到架子上換燈泡,應(yīng)酬之后還能忍著頭暈與反胃為自己倒一杯酸奶解酒。
但仍然感謝青春里那些艱難的時刻,那些異鄉(xiāng)的漂泊,那些在暗夜里一邊跟自己說著加油,一邊往前走的日子。一定是它們成就了今天的我們。讓我們能有足夠堅硬的軀殼和足夠溫暖的初心,去捍衛(wèi)那些不可磨滅的柔軟與美好。在那些最艱難的時刻,我只是一直走著,等那些如漫山遍野螢火一般的星光重新閃亮。
(石宇航薦自《意林·原創(chuàng)版》)
責編:E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