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才

遼河的肋骨

青龍山和遼河開了個玩笑

在遼河面前阻擋了一下

遼河就歪了一下頭

然后，張開巨大的手臂

緊緊地摟住大片草地

擁抱著大片花香

兩只大白鵝

站在遼河邊戲水

互相梳理羽毛

一只不懂風情的小黑狗

在岸邊汪汪吠叫著

大白公鵝沖過去捍衛(wèi)愛情

一陣風落荒而逃

龍門早已無影無蹤

一條大鯉魚躍出水面后

旋即又潛入水底

它百思不得其解

那曾經(jīng)繁華的渡口和渡船

那擺渡的艄公和船客

隨河水流到了哪里去了

遼河溢出的眼淚

打濕了雙手，一下子

摸到了自己疼痛的肋骨

眺望遼河

站在青龍山頂上

望見的遼河

清亮亮、慢悠悠

一步三回頭……

仿佛哪位高深的活佛

懷揣一顆虔誠的心

獻給大地一條潔白的哈達

遼河灣

遼河一路向南

一頭撞到了青龍山

不得不急轉(zhuǎn)了個大彎兒

向東流去

拽都拽不回來

于是，遼河灣

敞開了胸膛

鋪好了大地的綠毯

讓白鵝、麻鴨，牤牛、綿羊……

讓蘆葦、蒲草，野花、樹木……

一切生靈

在遼河灣盡情地生長

看，在遼河灣

青青的草地上

一頭大花牛靜立不動

一頭滾瓜溜圓的小花牛

在吮奶

向上一拱一拱

用力要高過青龍山

一河冬夢

就一個下午

雪就覆蓋了整條遼河

遼河冬天的夢才真正到來

當黑夜漫下來的時候

白雪的夢

把遼河的秘密守口如瓶

冰在雪被下做著凝固的夢

水在冰層下做著流淌的夢

魚兒在水里做著游弋的夢

山雞在草叢里做著溫情的夢

昆蟲在土層里做著甜美的夢

田鼠在岸邊洞穴里做著開化的夢

岸邊的草木沒有夢

她們就在那里搖晃著西北風

在人們不經(jīng)意的一瞬

草木啪嚓一下

一腳就踹開了春天的大門

所有的夢都被驚醒

所有的夢都長了翅膀

在遼河上下翩翩成生命的蝴蝶……

平靜而舒緩的河流

我對遼河的感情

確實是很深的

每年都去遼河很多次

在大堤上走走，嗅滿堤花香

到水邊瞧瞧，看河水清洌

坐在麗日下，聽滿耳鳥鳴

徜徉在微風中，端詳草木葳蕤

我真誠地希望遼河

時刻滋養(yǎng)兩岸生靈

不希望發(fā)大水泛濫成災(zāi)

不希望旱季那樣瘦弱

也不希望總像冬天那樣

冰封千里，枯枝敗葉

最好就像現(xiàn)在這樣

雨季豐沛的河水

不遭災(zāi)，不惹禍，不斷流

恰恰好

遼寧的母親河

懷揣著一顆心啊

就那么，一直

平靜而舒緩地流淌

老窩鋪的小酒館

在遼河堤防所，我停了下來

過了堤防所

遼河水繼續(xù)向南流去

在堤防所內(nèi)，有一位老大哥迎著我

不一會兒，又來了一位老大哥

又來了一位，又來了一位

因為我來了，小屋內(nèi)

茶水熱乎著茶水

香煙繚繞著香煙

話語親切著話語

到了中午，我們來到

老窩鋪，山東屯鄉(xiāng)的舊名

在一家小酒館

幾個老人哥。陪我

喝半杯老酒

用一腔真誠

聊天兩個多小時

外面醒著的老邁酒幌

沒有離開半步

一直在春風中紅紅地搖晃著……

擺渡者

擺渡者八十多歲，曾是遼河最好的擺渡者

他說，剛學擺渡時，為了救人差點淹死

他說，沒人渡河的時候，他很孤寂

他還說，過河人多的時候，他累得心煩

沒人渡河的白天，在遼河岸邊

他暗自比著，頭上的草帽和太陽哪個更大

沒人渡河的夜晚，他蹲在渡船里

看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月亮哪個更圓

那天晚上，他在烤魚時

又想起了那個女船客瞅他的眼神

他說，那都是一陣風過去了

他掐著手指算著

擺渡與不擺渡都各三十三年了

幾十年來，他常常夢見自己就是遼河

河寬河窄了，白天黑夜了

他隨時都可以輕松擺渡

無風無浪，無險無難，一河順暢……

一代帝王

一片云，在天空巡視

小雨，打了幾聲輕微的口哨

風，貼著遼河的眼皮兒走

大堤洗過，干凈整潔

堤內(nèi)堤外的樹

養(yǎng)幾窩翠色的鳥鳴

河灘的草，手牽手

走到眼睛的邊界

各種各色的花，臨水照開

蜜蜂挨個花朵打探消息

蝴蝶追香

魚和魚在水底交換信物

青蛙在河邊守著蝌蚪的夢

河岸捧著虔誠的心

彎彎直直、寬寬窄窄

舒緩地揮舞著水袖

按照水的意愿行走

此刻，在遼河岸邊最寬處

搭高臺，擺八仙桌，斟美酒

攜文武百官，把酒臨風

嗅花開，聽香飄，養(yǎng)鳥鳴

賞仙樂裊裊升騰

看三千名媛翩翩起舞

激情滿懷，豪情萬丈

——成一代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