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死亡這個人類的終極命題,更是文學(xué)的永恒主題,一些藝術(shù)家超越生死去尋求富有價值的生命意義,并在這個過程中滲進了濃重的死亡意識。本文以張愛玲和簡媜這兩位中國女作家為例,分析她們死亡意識創(chuàng)作的動因和作品中死亡氣息產(chǎn)生的根源。這兩位女作家描繪了兩幅不同色系的死亡之境,流露她們對死亡與生命的不同思考,展現(xiàn)不同的超越之路,具有詭譎之美,達到了極高的藝術(shù)水準。
關(guān)鍵詞:死亡意識;張愛玲;簡媜;超越死亡
作者簡介:陳潘怡(1996.1-),江蘇蘇州常熟人,南京師范大學(xué)強化培養(yǎng)學(xué)院文科強化班14級本科生。
路易·樊尚·托馬認為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明了普遍且不可避免的,生命自誕生伊始便注定在未來停止。死亡這個人類的終極命題,更是文學(xué)的永恒主題,一些藝術(shù)家超越生死去尋求富有價值的生命意義,并在這個過程中滲進了濃重的死亡意識。
基于弗洛伊德心理學(xué),死亡意識是指由生命本能開始對死亡產(chǎn)生恐懼并引起生之焦慮,促使個體更關(guān)注、依戀和尊重生命本身。心思細膩敏感的女性作家相對于一般人往往具有更強烈的死亡意識。
1、創(chuàng)傷記憶
張愛玲,小時候遭受父親的毒打并被囚禁起來,那時的她希望“有個炸彈掉在我們家,就同他們死在一起我也愿意?!焙髞砀案圩x書,遇上了十八天的圍城,“飛機往下?lián)?,砰地一聲,就在頭上……炸彈落在對街?!睉?zhàn)爭中不斷的槍聲炮火伴隨著死亡的恐怖在她的骨髓中滲入了幻滅、虛無和絕望,成為其日后創(chuàng)作的動因和作品中死亡氣息產(chǎn)生的根源。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我最怕的是凡啞林,水一般地流著,將人生緊緊把握貼戀著的一切東西都流了去了”……張愛玲的文字總是與死亡結(jié)交。
同樣的,簡姨在經(jīng)歷了喪父、戀人病逝后也過早看到了生命極其脆弱的一面,這讓她“在看到一個繁華或愉快的景象時,會預(yù)先想到它悲傷無常的一面”。她在文學(xué)世界中追問著召喚那“曾經(jīng)癡守愛情的女子,魂歸來兮?!保ā端畣枴罚┧踔吝€在《四月裂帛》中疾呼:“我不認為死灰可以復(fù)燃,破鏡就能重圓……所有的故事在一生當(dāng)中都只能有一次。一次俱足生死。”
正是死亡的創(chuàng)傷記憶激發(fā)了這兩位女作家的創(chuàng)作沖動,促使她們在文學(xué)營造的死亡之境中拓展自己的幻覺與想象。
2、死亡之境
俞平伯先生曾說“若夫至哀之境,則人將不以為哀……人人歡笑,我自惆悵,人人坦然,我自戚戚,此其所以可痛也,其境何在?”
張愛玲指向了色彩凄艷。《沉香屑——第一爐香》中種著仙人掌的瓷盆是寶藍色的,蒼綠的厚葉子像一窠青蛇,枝頭的花朵是惹眼的搶紅,姑母家魏魏的白房子,蓋著綠色的琉璃瓦,再細看窗橫黃地紅邊,綠玻璃窗里映著海色……光怪陸離的環(huán)境在她筆下顯得格外詭異,一步步暗示薇龍的幸福和向往終將破滅。還有她作品中揮之不去的無邊黑暗、鏡子、透明玻璃球、藍色火焰……張愛玲筆下的死亡著上了凄艷的色彩,詭異地幻化在每個角落。
而簡媜筆下的死亡則專一于沉重靜穆的黑,并以此“鬼氣”蔓延。她聽著厲鬼敘述的雨夜嫵媚,輕聲唱和《雨夜賦》;又在《發(fā)燒夜》里,獨自遠眺望陰郁的“野墓”、“鬼火”;漫步在《青苔巷》中邂逅“荒煙蔓草的寂地”……這些黑色調(diào)的詞句,透著幽幽的死亡氣息。
在死亡意識的影響下,張愛玲與簡媜為我們描繪了兩幅不同色系的死亡之境,流露她們對死亡與生命的不同思考。
3、不同的超越之路
殷國明先生曾說“藝術(shù)的真正的誕生地是死亡”。有了死亡,人類才會有所恐懼、悔恨和理想,也才會創(chuàng)造藝術(shù)世界來彌補人生的遺憾,來滿足自己對永恒的追求和向往。
如何在追尋生命永恒的過程里超越死亡?
王安憶在《世俗的張愛玲》中這樣寫道:“她對日常生活,而且是現(xiàn)時日常生活細節(jié),懷著一股熱切的喜好?!睆垚哿峋褪沁@樣,“從柴米油鹽、肥皂、水與太陽之中去找尋實際的人生”,試圖通過俗世生活的沉迷來消解死亡的恐懼。于是,一邊沉浸于俗世享樂的她,一邊又用天才的眼光直透人世的真相,在不徹底的精神中徘徊。
游走于紅塵邊緣的簡姨,在死亡意識的影響之下,表現(xiàn)出來的卻是直面人生,從一切恒常中尋找超越死亡的可能。她用白干層柔軟的樹皮撰寫情書(《白干層》),獨自在椰林大道上騎著自行車快樂瘋癲(《初次的椰林大道路》)。更進一步的,她徜徉佛家的自然山水來忘卻人世的生老病死(《只緣身在此山中》)。直到《紅嬰仔》,已為人母的簡姨為兒治病不得不砍掉紀念已故父親的樟樹,這時她才切膚地體會到生死傳承的偉大。她對兒子的愛消散了父親戀人死亡的創(chuàng)傷記憶所帶來的陰影,這也證明了愛的力量能夠超越死亡。
4、結(jié)語
同樣領(lǐng)受著創(chuàng)傷記憶帶來的死亡召喚,同樣是思索生命與意義的問題,張愛玲與簡媜最終卻分道揚鑣。面對死亡意識的感召,張愛玲游離在深重的悲涼與俗世快樂中,讓人分不清哪一個才是她最真實的靈魂。那個觸摸著靈魂疼痛的簡媜,卻因為愛走上了超跋之路。但無論哪一條超越之路,都向讀者傳達著:不管下沉還是向上,慘淡的人生也有美麗的追求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