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將優(yōu)雅傳遞給我

林可依

有段時間，我的運氣似乎特別不好：婆婆住院動手術，自己工作上又遇到點兒麻煩，兒子正值中考。偏偏那段時間老公還被單位派到外地常駐。我一個人每天要忙著處理單位的事，要去醫(yī)院，要安排好兒子的一日三餐，為他做考前心理輔導，真的整天忙得團團轉。

可是同事們卻說：“真羨慕你，遇上這么多煩心事，還能波瀾不驚，從容應對。完全沒覺得你亂了陣腳。”

面對同事的“羨慕”，我以微笑作答。其實，大家看到的都是表面，內心我也著急，有時甚至郁悶苦惱。只是，多年以來的家教讓我養(yǎng)成了一種習慣，不管日子多苦多難，也只有自己默默咬牙忍受，展示給別人的依然是淡定、從容的形象。

無論身處怎樣的處境，無論富有貧窮，都要保持一種“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的心境，這是一種優(yōu)雅，和外表無關，和錦衣華服無關，而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一種生活的狀態(tài)。這是母親從小給我的教育。

母親是小學老師，從小就對我的教育很嚴格?！罢居姓鞠?，坐有坐相”，只有四五歲的時候，母親便開始教我這些基本禮儀。此外，“食不言寢不語”我也是從母親那里學會的。母親經常說，女孩兒就應該有女孩兒的樣子，“笑不露齒，行不擺裙”雖然在現代社會可能要求嚴苛了點兒，但卻可以作為行動的參照，女孩子還是要矜持一點，淑女一點。

因為母親和父親都是老師，還要贍養(yǎng)雙方老人，家里的經濟狀況不算很好。相比其他一些家境好的女孩兒，三天兩頭地換新衣服，我的衣服可以稱得上少得可憐。但是我從來都不會羨慕別人，因為在母親耳濡目染的教育下，我懂得一個道理：光鮮的外表只是暫時的，只有有文化、有知識才是永恒的。

“腹有詩書氣自華”，母親篤信這句話。雖然很少給我買新衣服，但在購書上她卻從來沒有吝嗇過。買不起新書，母親就趁著休息日帶我去舊書店淘書。有時候，學校的圖書館更換新書，也會把舊書以便宜的價格賣給本校教職工。每到此時就是我們家的“盛大節(jié)日”，父母親下班回家?guī)е淮罄Φ呐f書滿載而歸，我早早地就在弄堂口等著，看到父母回來就雀躍著跑過去，幫著一塊兒搬書。迫不及待地吃過晚飯，我就跪在一堆書中間，仔細挑選自己想要的書。那種感覺，真的就像在享受饕餮大餐。書的誘惑力已經遠遠超越了零食糖果對我的吸引。還記得有一次，為了買書我們全家整整一個月都幾乎沒有嘗到肉的味道。但是卻沒有人抱怨，因為精神上的快樂早就超越了物質上的享受。

雖然沒有錢給我買新衣服，但母親總是把我的衣服洗得干干凈凈。每次出門，總要教育我要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地再出門。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上體育課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褲子的膝蓋處摔出了一個破洞。當時我的心里可難受了，因為我知道家里的經濟狀況，真的不想父母再為我破費去買一條新的褲子。

母親沒有責怪我，聰明的她想了一個好辦法，那時候小孩子的褲子上都流行貼一對動物圖案，母親便去買了一對，自己用針線幫我縫在了褲子破損的地方。這樣一來，就不用買新褲子了，看上去還特別“時髦”。

我看著褲子上那對可愛的小白兔禁不住破涕為笑。也許，那就是母親對我最早的啟蒙：當生活陷入困境時，不緊張、不糾結、不害怕，微笑著去從容面對，解決問題，將事情盡可能地處理得完美。

令我印象深刻的還有一件事，我讀小學四年級時，父親突然腎結石急性發(fā)作，入院治療。那時的醫(yī)療條件不像現在這么發(fā)達，父親的病情也很嚴重，血尿非常利害。醫(yī)生也坦言，怕會轉化成腎病。父親的情緒很不好，對自己的病情非常擔憂。

父親住院，母親一個人要上班，要照顧我，還要每天去醫(yī)院看望父親，忙得團團轉。但即使再忙再累，我也從沒見過她灰頭土臉的樣子。而且每次去看父親前，她還會特意“打扮”一番：洗洗臉，擦上雪花膏，還要換上她最漂亮的一件衣服——豆綠色的中式棉襖罩衫。我問她為什么要這樣，母親的回答是：“爸爸身體不好，媽媽要打扮得精神點、漂亮點，給爸爸一個好心情。”

所幸父親最后康復出院了。也沒有最初擔心的腎病后遺癥。我想除了醫(yī)生的積極治療外，母親也是功不可沒。也許正是她這種遇到事情依然不慌不忙，優(yōu)雅從容的態(tài)度感染了父親，給了他戰(zhàn)勝病魔的勇氣。

我曾經讀過一篇關于老上海永安百貨郭氏家族四小姐郭婉瑩的文章，她是一位優(yōu)雅了一生的傳奇般的女子。即使在最艱苦的歲月，物質上的貧困，精神上的打擊，也沒有改變她。為了生活、還債，她穿著旗袍清洗廁所，穿著高跟鞋站在菜場里賣咸蛋，用那雙昔日彈鋼琴的白皙細嫩的雙手挖河泥、砸石子。沒有烤箱，她仍可以用鋁鍋蒸出美味的蛋糕;在鐵絲架上煎出吐司面包。從絢爛歸于平淡，甚至苦難，她依然保持著一貫的優(yōu)雅，從不和其他老太太一起扎堆閑談，80多歲高齡，依然堅持獨立一個人生活而不麻煩任何人。從她的故事，我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優(yōu)雅，絕不是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化妝品和豪華奢侈的生活環(huán)境就叫優(yōu)雅，優(yōu)雅是一種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

我一直都很感謝母親從小對我的教育。我覺得她的理念其實和郭四小姐的生活態(tài)度如出一轍。在物欲橫流、崇尚物質的現代社會，讓我沒有迷失自己的方向。不去追求所謂的物質，安心地過好自己的每一天，面對困難、挫折，從來不說放棄。用強大的內心，去從容應對生活給予你的一切。不管是美好，還是歷練，甚至苦難。編輯/馬沖沖ma-ch-ch@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