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翠平
(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也談“趙本山的爺爺”和“趙本山的帽子”
——漢語中的兩種DP結(jié)構(gòu)
程翠平
(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NP1+的+NP2”可以分為兩種DP結(jié)構(gòu),一種中心語是被擴展的詞匯核心,一種中心語是抽象謂詞的論元。句法行為上,前者中心語不能刪略,“的”字可以刪略,不能變換為“是”字句、雙賓句;后者中心語可以刪略,“的”字不能刪略,可以變換為“是”字句、雙賓句。
詞匯核心;論元;限定范疇;領(lǐng)有范疇
“趙本山的爺爺”和“趙本山的帽子”表面上都是“NP1+的+NP2”,但句法和語義上存在對立,是兩種不同類型的結(jié)構(gòu)。司富珍(2014)①司富珍:《“趙本山的爺爺”和“趙本山的帽子”——漫談漢語中的兩種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語言教學與研究》2014年第2期,第47頁。認為表達固有關(guān)系的是詞匯領(lǐng)屬,其余的是語用領(lǐng)屬。也就是說,“趙本山的爺爺”這種領(lǐng)有關(guān)系是與生俱來的,在短語結(jié)構(gòu)的語義層基礎生成;而“趙本山”與“帽子”之間的領(lǐng)有關(guān)系是一種臨時構(gòu)建的修飾或限制關(guān)系,在短語結(jié)構(gòu)的語用層基礎生成。但是,當中心語是一價名詞時,很難說“的”有領(lǐng)有義。沈家煊(1999)②沈家煊:《轉(zhuǎn)指和轉(zhuǎn)喻》,《當代語言學》1999年第1期,第3頁。曾表明:“我們可以用手指著一只書包說‘這是小王的’但一般不會在家長會上指著小王的爸爸向人介紹說‘這是小王的’。”熊仲儒(2005)③熊仲儒:《以“的”為核心的DP結(jié)構(gòu)》,《當代語言學》2005年第2期,第151頁。認為如果“的”是限定范疇D的語音形式,它的語義應該是“限定”,而不是“領(lǐng)有”。
我們認為把“的”處理為限定范疇D比較合理,可以解釋兩種結(jié)構(gòu)中“領(lǐng)有”義在語感上的差異以及兩種結(jié)構(gòu)在句法行為上的不同。文章主體分為五個部分,第一部分描寫兩種結(jié)構(gòu)各自的句法表現(xiàn);第二部分證明“的”為限定范疇D的語音形式,并推導兩種結(jié)構(gòu)的生成模式;第三部分解釋兩種“NP1+的”能否稱代中心語的原因;第四部分解釋“NP1+的+NP2”中“的”字能否刪略的原因;第五部分解釋“NP1+的+NP2”能否變換為系動詞結(jié)構(gòu)、雙賓結(jié)構(gòu)的原因。
兩種結(jié)構(gòu)在稱代、刪略、變換方面都有不同的句法表現(xiàn)。
第一,中心語刪略后,“NP1+的”能否稱代中心語。袁毓林(1994)④袁毓林:《一價名詞的認知研究》,《中國語文》1994年第4期,第241頁。曾討論過這個問題,舉例如下:
(1)小王的爸爸*小王的
劉偉的妻子*劉偉的
爺爺?shù)钠?爺爺?shù)?/p>
老張的胳膊*老張的
(2)小王的書包小王的
劉偉的襪子劉偉的
爺爺?shù)墓展鳡敔數(shù)?/p>
老張的手表老張的
例(1)中“NP1+的”可以稱代中心語,而例(2)中的“NP1+的”不能稱代中心語。他認為“NP1+的”能不能稱代中心語和NP2的性質(zhì)有關(guān),因為例(1)中的NP2可以描寫為:
爸爸:一個人,他是某人的男性親代
妻子:一個人,她是某人的女性配偶
脾氣:一種屬性,它是一個人的心理性質(zhì)
胳膊:一種東西,它是一個人的組成部分
這些名詞在表示某種事物的同時,還表現(xiàn)了一種依存關(guān)系。這種依存關(guān)系要求語義上從屬NP1的名詞NP2與之共現(xiàn)。
第二,“的”字刪略后,“NP1NP2”語義上能否獨立。司富珍(2014)①司富珍:《“趙本山的爺爺”和“趙本山的帽子”——漫談漢語中的兩種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語言教學與研究》2014年第2期,第44頁。認為“趙本山的爺爺”是不可讓渡的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而“趙本山的帽子”是可讓渡的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不可讓渡的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中“的”的出現(xiàn)與否是可選擇的;而可讓渡的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中“的”的出現(xiàn)是強制性的。如:
(3)趙本山的爺爺?趙本山爺爺
小明的老師?小明老師
我的兒子我兒子
計算機的屏幕計算機屏幕
(4)趙本山的帽子*趙本山帽子
小沈陽的裙子*小沈陽裙子
他的鋼筆*他鋼筆
你的鞋子*你鞋子
例(3)中“的”的出現(xiàn)與否是可選擇的,受到歧義排解、韻律等因素的制約,比如“趙本山的爺爺”、“小明的老師”,“的”字刪略后,會和同位短語“趙本山爺爺”、“小明老師”混淆。例(4)中“的”不可刪略,刪略后語義上無法獨立。
第三,“NP1+的+NP2”能否變換為系動詞結(jié)構(gòu)、雙賓結(jié)構(gòu)。Grimshaw(1990)②Grimshaw,J.Argument Structure.Cambridge,Mass.:MIT Press,1990,p.143.認為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能否變換為系動詞結(jié)構(gòu),可以檢驗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中是否具有修飾性關(guān)系。如:
(5)a.John's brother/→b.The brother is John's.
b.John's Dog→b.The dog is John's.
漢語中也表現(xiàn)出平行性,如:
(6)a.趙本山的爺爺/→爺爺是趙本山的。
b.趙本山的帽子→帽子是趙本山的。
這兩種結(jié)構(gòu)的對立還體現(xiàn)在能不能變?yōu)殡p賓結(jié)構(gòu),如:
(7)a.趙本山的爺爺/→我送了趙本山一個爺爺。/→我搶了趙本山一個爺爺。
b.趙本山的帽子→我送了趙本山一頂帽子?!覔屃粟w本山一頂帽子。
與其說,變換分析是考察兩種結(jié)構(gòu)中是否具有修飾性關(guān)系,不如說,變換分析是考察兩種結(jié)構(gòu)中有沒有“領(lǐng)有”關(guān)系。
(一)“的”是限定范疇D的語音形式
英語中名詞短語和句子之間存在某種平行性,如:
(8)a.the enemy's destruction of the city.
b.the enemy destroyed the city.
(9)a.the city's destruction.
b.the city was destroyed.
Chomsky(1970)③Chomsky,N.Remarks on nominalization.In D.J.Nopoli and E.N.Rando,eds,Syntactic Argumentation. Washington D.C.:Georgetown University,1970,p.83.為了描述這種平行性提出了X'理論。Abney(1978)④Abney,S.The English noun phrase and its sentential aspect.PhD.diss,MIT,Cambridge,Mass,1987,p.79.進一步提出DP分析,認為IP是功能范疇I對動詞短語VP的擴展,名詞短語是功能范疇D對名詞短語NP的擴展,如:
(10)a.[DPthe enemy's[D'[D][NP[N'destruction][PPthe city]]]]
b.[IPthe enemy[I'[I][VP[Vdestroyed][NPthe city]]]]
1980年代中后期,內(nèi)部主語假設逐漸被學界接受。主語在VP或NP內(nèi)部生成,由于某種原因,移位到I/D的指示語位置。如:
熊仲儒(2005)⑤熊仲儒:《以“的”為核心的DP結(jié)構(gòu)》,《當代語言學》2005年第2期,第151頁。覺得可以把“-'s”看作D,而且他發(fā)現(xiàn)漢語也有跟英語平行的現(xiàn)象,如:
(12)a.敵人對城市的破壞
b.敵人破壞了城市。
(13)a.城市的毀壞
b.城市毀壞了
類比英語中的限定范疇D,我們可以假定漢語中“的”也是限定范疇D。首先,“的”缺乏“描寫性內(nèi)容”。黎錦熙(1924)⑥黎錦熙:《新著國語文法》,北京:商務印書館,1924年,第20頁。認為它是介詞,張靜(1980)⑦張靜:《新編現(xiàn)代漢語》,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0年,第111頁。認為它是連詞,朱德熙(1982)①朱德熙:《語法講義》,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年,第40頁。認為它是助詞,他們都認為“的”是一個虛詞。其次,功能范疇D如果有語音形式,也應該是“限定”,即Determine的省寫。張敏(1998)②張敏:《認知語言學與漢語名詞短語》,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第264頁。認為“NP1的NP2”表示“限定關(guān)系”,分為“單指限定”和“類指限定”。這里,我們姑且稱之為限定范疇D。
(二)詞匯核心NP2
陸儉明(1993)③陸儉明:《陸儉明自選集》,鄭州:河南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89頁。先生在分析“父親的父親的父親”時提出兩種切分方式,如:
(14)a.父親的父親的|父親
b.父親的|父親的父親
前者“父親的父親”作“父親”的定語,后者“父親”作“父親的父親”的定語。陸先生贊同前一種分析。如果采用結(jié)構(gòu)體測試的方法,用“他”替代“父親的父親”,就會得到如下結(jié)果:
(15)a.他的|父親
b.*父親的|他
因此,我們也贊同陸先生的觀點,認為“父親”是詞匯核心。如果“父親”是詞匯核心,那么“父親的父親”就是它的論元。具體推導過程如下:
“父親”是關(guān)系名詞,由輕名詞n為它選擇論元“父親的父親”,生成nP;接著受功能范疇D的擴展,因為D攜有強[+EPP]特征(Spec位置不能為空),激發(fā)“父親的父親”向上移位?!摆w本山的爺爺”亦是如此,“爺爺”作為一價名詞,是詞匯核心。如:
(三)謂詞論元NP2
“帽子”是絕對名詞,是輕名詞n為某一抽象謂詞選擇的論元。假設抽象謂詞為R,R可以取不同的值,如:
(18)[nP趙本山[n’[n][RP[NP帽子][R]]]]
當R取不同值時,就意味著指示的是不同的事件圖景。在不同的事件圖景中,“趙本山”和“帽子”是角色不同的參與者。如:
(19)a.趙本山的帽子畫得好。(R=“畫”,“趙本山”是畫家,“帽子”是畫作)
b.趙本山的帽子設計得很時尚。(R=“設計”,“趙本山”是設計師,“帽子”是作品)
c.趙本山的帽子賣得很快。(R=“賣”,“趙本山”是售貨員,“帽子”是商品)
不管R取什么值,都可以受限定范疇D擴展,變?yōu)镈P結(jié)構(gòu),即“趙本山的帽子”。如:
但值得注意的是,雖然R可以取不同的值,但有一默認值為“領(lǐng)有”,即“R=Possess”。也就是說,在沒有明確說明的情況下,“趙本山的帽子”就是“趙本山領(lǐng)有帽子”的意思。
綜上所述,“趙本山的爺爺”和“趙本山的帽子”不同,“爺爺”是被擴展的詞匯核心,而“帽子”是某個抽象謂詞的論元。
朱德熙(1983)④朱德熙:《自指和轉(zhuǎn)指:漢語名詞化標記“的、者、之、所”的語法功能和語義功能》,《方言》1983年第1期,第25頁。、袁毓林(1995)⑤袁毓林:《謂詞隱含及其句法后果》,《中國語文》1995年第4期,第241頁。認為語義核心刪略后,“NP1+的”可以轉(zhuǎn)指中心語。這里的語義核心是抽象謂詞的論元。根據(jù)功能范疇假設,功能范疇選擇論元,且數(shù)目和位置比較固定。即使被刪略了,也可以根據(jù)顯現(xiàn)的論元把它找回來。如:
(21)[DP趙本山[D’[D的][nP趙本山[n’[n][RP[NP帽子] [RPossess]]]]]]
一旦抽象謂詞被賦值,如例(21)R=Possess,論元的數(shù)目和位置就確定了。輕名詞n為Possess選擇了兩個論元:“領(lǐng)有者”和“領(lǐng)有物”,分別在[Spec,nP]和[Comp,RP],這兩個位置都是論元的位置。即使“帽子”被刪略了,根據(jù)余下的成分,也可以推斷刪略的成分是“趙本山”的“領(lǐng)有物”。刪略之后,語義上仍然是完整的,只是中心語所表現(xiàn)的具體內(nèi)容丟失了。脫離語境的稱代,是較為抽象的稱代。如果在具體的語境中,還是需要結(jié)合上下文,將抽象的稱代具體化。如:
(22)a.我喜歡趙本山的。
b.帽子,我喜歡趙本山的。
(23)a.爸爸買了,因為爺爺?shù)膲牧恕?/p>
b.爸爸買了一根新拐棍,因為爺爺?shù)膲牧恕@?22a),我們不知道“我”喜歡“趙本山的”什么,只知道是“趙本山”的領(lǐng)有物;例(22b),“帽子”作話題,是已知信息,將“領(lǐng)有物”具體化為“帽子”。例(23)亦是如此,a句我們只知道“爸爸”買了一件物品,而這件物品之前“爺爺”也有,但“壞了”;b句“一根新拐棍”將“領(lǐng)有物”具體化。
“趙本山的爺爺”這類“NP1+的+NP2”,NP2是詞匯核心。詞匯核心指示事件圖景,能夠被限定范疇“的”擴展的詞匯核心有很多,比如:
(24)[DP[D’[D][nP趙本山[n’[n][NP爺爺、臉、脾氣、意見……]]]]]
如果詞匯核心被刪略了,根據(jù)剩余的成分,我們無法找回被刪略的成分。所以,“NP1+的”不能稱代NP2。但是,如果考慮到語境因素,這種規(guī)律會被打破。如:
(25)a.瑞宣的手碰著了她的,冰涼。
b.這里有許多種動物的尾巴——兔子的、狐貍的,還有……
c.我毀了他的生命,但他又毀了我的。d.我知道你的弱點,你也知道我的。e.老王的意見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你也該聽聽。
如果不考慮語境,單純從刪略后中心語的找回難度來看,詞匯核心是大于謂詞論元的。所以,通常情況下,“趙本山的爺爺”不能用“趙本山的”稱代“爺爺”;而“趙本山的帽子”可以用“趙本山的”稱代“帽子”。
從語義上看,擴展詞匯核心的功能范疇只有輕名詞n和限定范疇D,沒有領(lǐng)有義Possess。這也可以解釋沈先生的語感,為什么“我們可以用手指著一只書包說‘這是小王的’但一般不會在家長會上指著小王的爸爸向人介紹說‘這是小王的’”。因為“小王的爸爸”中沒有領(lǐng)有義。
司富珍(2014)①司富珍:《“趙本山的爺爺”和“趙本山的帽子”——漫談漢語中的兩種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語言教學與研究》2014年第2期,第43頁。認為“趙本山的爺爺”是不可讓渡的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而“趙本山的帽子”是可讓渡的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不可讓渡的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中“的”的出現(xiàn)與否是可選擇的;而可讓渡的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中“的”的出現(xiàn)是強制性的。為什么呢?我們認為這與兩種句法結(jié)構(gòu)本身有關(guān)。
“趙本山的帽子”中“帽子”是抽象謂詞的論元,抽象謂詞在這里沒有語音實現(xiàn),要靠限定范疇“的”來突顯。如果限定范疇D也沒有語音實現(xiàn),那么這種臨時構(gòu)建的修飾或限制關(guān)系將無從得知。如:
例句中,沒有語音形式“的”,我們不知道“老張”和“手表”、“爺爺”和“拐棍”是什么關(guān)系。限定范疇D的作用是突出和強調(diào)抽象謂詞的關(guān)系,至于是什么關(guān)系,還要看抽象謂詞,但通常R的默認值是領(lǐng)有。
至于“不可讓渡的領(lǐng)有結(jié)構(gòu)”,我們認為一般情況下“的”是可省的,不可省是因為與其他結(jié)構(gòu)語音相同,有歧義。比如“趙本山的爺爺”本來和“劉偉的老婆”一樣,可以刪略“的”。但“的”字刪略后,“趙本山爺爺”與同位短語“趙本山爺爺”相同,有歧義。如:
a中“爺爺”是詞匯核心,輕名詞n為它選擇了論元“趙本山”,“趙本山”和“爺爺”是親屬關(guān)系,“爺爺”是一價名詞。b中“爺爺”是等同范疇Identity的論元,“趙本山”就是“爺爺”,這和“首都北京”是一個結(jié)構(gòu)。為了避免產(chǎn)生歧義,“的”不能刪略。但通常情況下是可以刪略的,比如“我兒子”、“計算機屏幕”、“塑料拖鞋”、“愛情小說”等。
我們還發(fā)現(xiàn)一件有趣的事,“NP1+的+NP2”中“的”如果經(jīng)常刪略,而且毗鄰的“NP1NP2”又很有特點,會進一步突顯描寫義。在經(jīng)濟性原則的驅(qū)動下,加“的”反而有點兒累贅。如
(28)a.大小姐脾氣你是知道的。
b.大小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29)a.你是知道的她有大小姐脾氣。
b.你是知道的她有大小姐的脾氣。例(28),“脾氣”是一種屬性,是一個人的心理性質(zhì),這個人就是“大小姐”,指具體的某個人。例(29),“脾氣”雖然也是一種屬性,但“大小姐”是某一類人的心理性質(zhì)。這也可以側(cè)面證明“脾氣”是詞匯核心。我們猜測,“大小姐脾氣”作為一種類指性質(zhì),可能是由“的”的刪略引起的。“的”刪略后,“NP1”“NP2”毗鄰,逐漸凝固為一種具有修飾性的短語結(jié)構(gòu)。此外,還有“兔子尾巴”、“老虎屁股”、“豬腦子”等。
“趙本山的帽子”和“趙本山的爺爺”在變換為“是”字句時表現(xiàn)出不對稱性。如:
(30)a.趙本山的帽子→帽子是趙本山的。
b.趙本山的爺爺/→爺爺是趙本山的。例(30)是由“的”字短語變換為“是”字句,“的”是限定范疇的語音形式,不是語氣詞“的”。因為“的”后可以添加中心語“帽子”;“是、的”不能被刪略;否定詞“不”要加在“是”之前。如:
(31)a.帽子是趙本山的。
b.趙本山的帽子
c.*帽子趙本山。
e.帽子不是趙本山的。
(32)a.那樣說是可以的。
b.*可以的那樣說
c.那樣說可以。
e.那樣說是不可以的。
例(31)中“的”是限定范疇D的語音形式,例(32)中“的”句末語氣詞。如果將整個結(jié)構(gòu)抽象為符號的話,表現(xiàn)為“NP1+的+NP2→NP2+是+NP1+的”。這和“NP1+的”能否轉(zhuǎn)指NP2實際上是一個問題。“是”字兩端是等同的成分,如果“NP1+的”能稱代NP2,就能變?yōu)椤笆恰弊志洌蝗绻癗P1+的”不能稱代NP2,就不能變?yōu)椤笆恰弊志洹?/p>
“趙本山的帽子”和“趙本山的爺爺”在變?yōu)殡p賓句時也表現(xiàn)出不對稱性。如:
(33)a.趙本山的帽子→我送了趙本山一頂帽子。/→我搶了趙本山一頂帽子。
b.趙本山的爺爺/→我送了趙本山一個爺爺。/→我搶了趙本山一個爺爺。
“趙本山的帽子”既可以變?yōu)榻o予類雙賓句,又可以變?yōu)槿〉妙愲p賓句;而“趙本山的爺爺”既不能變?yōu)榻o予類雙賓句,又不能變?yōu)槿〉妙愲p賓句。這是什么原因呢?Chomsky(2000)①Chomsky N,Minimalist inquires:the framework.In Roger Martin,David Michaels,and Juan Uriagereka, eds.Step by step:essays on minimalist syntax in honor of Howard Lasnik,Cambridge,Mass.The MIT Press, 2000,p.125.認為取得類雙賓結(jié)構(gòu)中存在一個功能范疇X,X表示“領(lǐng)有”,“領(lǐng)有者”占據(jù)它的指示語位置。鄧思穎(2001)②鄧思穎:《漢語雙賓語結(jié)構(gòu)的句法分析》,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86頁。也認同這種觀點,如:
(34)中“趙本山”在XP的指示語位置,是領(lǐng)有者,即“趙本山”領(lǐng)有“一頂帽子”。這與我們的論證結(jié)果一致,“趙本山的帽子”中“帽子”是抽象謂詞的論元,而抽象謂詞R的默認值為Possess。也就是說,“趙本山的帽子”內(nèi)部本身就有領(lǐng)有義。至于取得類雙賓語,熊仲儒(2003)③熊仲儒:《現(xiàn)代漢語中的致使句式》,北京:北京語言大學,2003,第155頁。認為這里有一個功能范疇Lost,如:
(35)和(34)在結(jié)構(gòu)上是平行的,也就是說取得類雙賓句和給予類雙賓句結(jié)構(gòu)上是平行的,區(qū)別在于前者受Possess擴展,后者受Lost擴展;前者“趙本山”是領(lǐng)有者,后者“趙本山”是受損者。這與我們的論證結(jié)果也是一致的,“趙本山的帽子”中“帽子”是抽象謂詞的論元,而抽象謂詞R的取值為Lost。因為R的取值不同,可以變換為不同語義類型的雙賓句。
“趙本山的爺爺”中“爺爺”是詞匯核心,不是抽象謂詞的論元。因此,沒有對應的雙賓句,也不存在R的賦值問題。但是,“趙本山的爺爺”可以作雙賓句中的論元。如:
(36)a.我送趙本山的爺爺一頂帽子。
b.我搶趙本山的爺爺一頂帽子?!癗P1+的+NP2”如果是臨時構(gòu)建的修飾或限制關(guān)系,抽象謂詞R的賦值決定轉(zhuǎn)變?yōu)殡p賓句的語義類型,R=Possess,變換為給予類雙賓句;R=Lost,變換為取得類雙賓句。“NP1+的+NP2”中NP2如果是詞匯核心,不能變換為雙賓句。
“趙本山的爺爺”和“趙本山的帽子”是兩種結(jié)構(gòu),前者中心語是詞匯核心,表親屬關(guān)系,輕名詞n為它選擇論元,受限定范疇D擴展。后者中心語是抽象謂詞的論元,抽象謂詞受輕名詞n擴展,輕名詞n為它選擇論元,再受限定范疇D擴展。作為詞匯核心,被刪略后很難找回,因為限定范疇D可以擴展很多詞匯核心;作為謂詞論元,只要抽象謂詞R被賦值,抽象謂詞的論元數(shù)目和位置都是固定的,即使中心語被刪略了也比較容易找回。脫離語境因素,謂詞論元的找回難度遠遠小于詞匯核心的找回難度(如果考慮語境因素,無論是謂詞論元還是詞匯核心其實都是可以找回的)。因此,謂詞論元刪略后“NP1+的”可以稱代NP2;詞匯核心被刪略后“NP1+的”不能稱代NP2。其次,因為抽象謂詞在“NP1+的+NP2”沒有語音形式,如果NP1和NP2只是臨時構(gòu)建的修飾或限制關(guān)系,不能沒有“的”輔助突顯語義關(guān)系,因此“的”不能刪略;詞匯核心不同,它本身是有價名詞,與論元的關(guān)系是與身俱來的,既使沒有“的”突顯語義關(guān)系也無所謂,所以可以刪略“的”。最后,抽象謂詞是輕名詞n為它選擇的論元,抽象謂詞R可以是Possess也可以是Lost。如果R= Possess,“NP1+的+NP2”可以變換為給予類雙賓句;如果R=Lost,“NP1+的+NP2”可以變換為取得類雙賓句。以詞匯核心為中心語的“NP1+的+NP2”沒有抽象謂詞R,不能轉(zhuǎn)換為“是”字句和雙賓句,但可以整個被選作論元。
"Zhao Benshan's grandfather"and"Zhao Benshan's cap"
CHENG Cuiping
"NP1+的+NP2"falls into two DP structures:the central language which is the core of the extended vocabulary and the central language which is the argument for abstract predicates.Syntactically,in the former structure the central language cannot be omitted,but the"的"canand the sentence cannot be changed into the sentence with"是"or two objects while in the latter structure the central language can be omitted,but the"的"cannot and the sentence can be changed into the sentence with"是"or two objects.
the core of vocabulary;argument;restricted category;possession category
H030
A
1009-9530(2017)03-0063-05
安徽師范大學2017年安徽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研與實踐項目資助項目“漢語中的兩種領(lǐng)屬結(jié)構(gòu)”(2017cxsj009)
程翠平(1992-),女,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
2017-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