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
月華清
推窗,小庭的月光疑似峭崖,從幽深的竹林里壁立,
偶有錘煉的蟲吟,響徹地攀爬。千江有水波瀾不驚,
舉頭時才看見一個真身,孤家寡人于自己的永恒里。
白日被書寫的稿紙?zhí)锂牥忝ⅲ腥嗽趯懽骼锖谥?/p>
花意間
要一個新春還是晚秋,竹籬間的牽牛有些糾葛,
不過她還是繞了幾個彎子,輕佻地取道于盛夏。
她開始讓自己喧囂起來,邊試百褶裙邊吹喇叭,
細(xì)雨相和得有些低調(diào),幾只斷魂的蝴蝶空逗留。
西地錦
東方不亮西方亮,追逐光陰看來不急迫了!
索性東籬摘豆西地采菊,又歡喜虛度一天。
正是夜露沾衣時,皎月隨幽暗的群山移轉(zhuǎn),
絕塵三十里,林間的蟲吟嘹亮得自鳴得意。
相見歡
對著影子把酒,就像月亮對著花朵低語,
高深莫測的孤單多于浮生夢與夢的邂逅。
騎青牛的出了函谷關(guān),講經(jīng)的周游列國,
天涯芳草萋萋,古道邊長亭空余相見歡。
鳳凰間
西山落日時東海月涌。兩只背道而飛的大鳥,
陰陽兩隔,一個熾熱愛著一個幽冷,求不得
的鳳求凰,傳說里求得?,F(xiàn)實版的一雙孔雀,
守著變老的愛情,一天一世俗,一天一涅■。
水云游
低調(diào)的水靜坐,洞見了本心的清澈。恰如它,
向最深淵里奔涌時開闊的渾濁。有時在絕境,
滾滾紅塵的龜裂處,會看見高高的蒸騰云朵,
一個心無所著的行腳僧,高與低都曾是自己。
垂老別
閑坐,說玄宗。天天,幾個落葉老太。
追隨蕭疏游走,板凳,僵化于公園中。
坐久了,以為是泥塑,放過了深秋。
尚余個彼此初冬,白發(fā)邊寥落邊雪崩。
說,說說河流,說說斑駁,說說灰燼。
黃昏后,落日崩盤,白練的月光空蕩蕩。
山 行
狂奔的花朵從一株樹躍至另一株樹上,
東山的朝霞熄滅后西山的晚霞又燃起。
幾個回合的春風(fēng)在崎嶇里也連綿不絕,
哪里都有微醺,索性順應(yīng)了峭崖時勢。
高低起伏里覽勝,一任滿眼山重水復(fù),
漸悟來去自如的秘密,竟也平步青云。
念奴嬌
草木和聲色包著她的青乳房,
無人時自憐,用一線山泉做琴弦。
有時,我從她那里借家什:
落花,落葉,風(fēng)云,木書桌。
書生氣也是氣,文字指點江山,
比肩如藍(lán),隱約于她的霧氣里。
采石機(jī)轟鳴,最近她的麻煩:
資本,圖紙,彩旗,一座小墳塋。
推窗和不推窗,自然和不自然,
新交的開發(fā)屏障,抬頭卻會看見。
山居秋暝
偽裝成秋色的蚱蜢和秋風(fēng)一樣迫不及待,
不是跳,而是逃,沿著一野一野黃稻浪。
三兩株雛菊倒是淡定,盛妝后兀自焚香。
河水越清越遠(yuǎn),壓縮著地平線白頭的人。
入夜降下晚霜,留守的鐵鐮銹跡里低吟。
雜 詩
犬吠另有隱情,隔一段秋水也了無蹤影。
枯草卻沒腰,橫空搖晃著老松和茅草屋。
峭壁仍舊峭立,沾連幾朵慢條斯理的云。
有時云霧里它們糾結(jié),互換天地和流年。
山路終于露出底細(xì),迤邐后攀上天梯,
低頭荒林,抬頭雁陣,原來還在晚秋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