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昭安
1934年5月,著名愛國將領馮玉祥專程來到益都(今山東青州市)范公亭,憑吊古人。
他一進院門,就遇上一位十一二歲的英俊少年,那少年主動當起了他的導游。馮玉祥覺得這少年十分可愛,便彎下腰,撫摸著他紅撲撲的臉蛋兒:“請問,小弟尊姓大名?”少年回答:“小字范馬。”在交談中,馮玉祥還了解到,少年姓馬,因為熱愛范大人范仲淹,就把“范”字寫在他的姓前面,叫“范馬”。
原來,這小范馬從小就跟著爺爺在這里看護亭院,在爺爺?shù)慕虒拢钩闪艘晃恍W者。爺爺不在的時候,便由他接待客人。他感到,今天這位客人好像不同一般,就想讓他留個字,好向爺爺交代。于是他說:“先生,求你留件墨寶,行嗎?”馮玉祥滿口答應:“行,敝人獻拙了?!闭f著來到案前,鋪開宣紙,拿起狼毫,飽蘸濃墨,工工整整寫下了兩行隸書大字:
兵甲富胸中,縱叫他虜騎橫飛,也怕那兵部尚書;
憂樂觀天下,愿今人砥礪振奮,都學這范文正公。
寫畢,他含笑指著字幅:“小弟,請指教?!毙》恶R煞有介事地揣摩了一陣:“字,寫得很見功夫,極好。這文句,也不孬?!薄啊膊回?,怎么解釋?”“請問,范大人哪一年當?shù)谋可袝俊薄斑@和范文正公一樣,是他的謚號。”“何為‘謚號?”馮玉祥擺出先生為學生釋詞的樣子:“就是有地位的人去世之后,朝廷追加于他的稱號?!薄澳敲矗洞笕水攲④婃?zhèn)邊的時候,是生前呢,還是死后?”馮玉祥心中暗暗一震:這小家伙還真是不可小覷呀!他剛要將這范馬贊揚一番,又一想,倒不如先逗逗他,也好摸摸他的底,看他究竟有多大學問。
于是,馮玉祥又取出一張宣紙,提起筆,很快寫下了兩行字。然后將這宣紙往之前那字幅上面一蓋,對聯(lián)頓時有了改變:
兵甲富胸中,縱叫他虜騎橫飛,也怕那龍圖將軍;
憂樂觀天下,愿今人砥礪振奮,都學這履霜秀才。
“小弟你看,這樣如何?”
范馬念著,思索著:“好倒是好,就是太文了?!?/p>
“是啊,一般人看不懂啊?!瘪T玉祥說著,用眼角斜瞟著范馬。聰明機敏的范馬哪能品不出這話的滋味兒?他把小腰兒一拤:“其實,這倆名詞兒誰都曉得!范大人既是龍圖閣的學士,又是大將軍,所以稱‘龍圖將軍;范大人喜歡彈琴,除了《履霜操》,別的曲子從來不彈,所以人們又稱他‘范履霜——馮先生,我說得對嗎?”馮玉祥欣賞著他的“演講”,由喜愛變得欽佩了:“你真是一位小秀才!”“小秀才?”范馬不滿意地說,“我為你講評了這么多時,稱‘小先生也行了吧!”“叫你秀才先生,怎么樣?”“不行!”范馬鄭重地說,“這是人們稱呼范大人的……”
“好!有了!”馮玉祥“嚓”——裁下了對聯(lián)的后半截兒,接上一幅宣紙,奮筆寫出了8個字,使它又變成了這樣一副對聯(lián):
兵甲富胸中,縱教他虜騎橫飛,也怕那范小老子;
憂樂觀天下,愿今人砥礪振奮,都學這秀才先生。
范馬頓時拍著手叫起來:“好極了,好極了!西夏人稱‘范小老子,這是對范大人又瞧不起、又尊敬。一反一正。和這‘秀才先生對應得太好了。算得上一副妙聯(lián)!”“這還不是多虧了你嗎?小先生。”“先生……”一直傲氣的小范馬,這會兒反倒紅起了臉。
馮先生寫完字后,不愿馬上離去,又拉著小范馬無忌無猜地敘談了許久。
范馬的爺爺回來后,從對聯(lián)落款上看到這是馮玉祥將軍題的詞,欣喜萬分,立即請石匠將題詞刻上了石碑?,F(xiàn)在還看得出,題詞的最后幾個字,與前些字有些不大一樣。不過,寫得更好。
(編輯 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