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其實是一座冷漠的城市,但在《深夜食堂》里,因為有了以小食堂為中心的社區(qū),周圍的人群顯得如此可愛,傾訴互助,形同家人。夜色中帶點民謠,鄉(xiāng)村的吟唱,配上小街巷里昏暗的燈光,外鄉(xiāng)來客都不禁駐足,到居酒屋去喝一杯清酒,點一份定食,向陌生的老板倒出心事。臉上雖然留著刀疤,小林薰卻比原著漫畫里慈祥多了,有時沉默到些許木訥,更多是聽到食客的抱怨,只是略顯尷尬地笑笑,并不接茬。難得在《深夜2》里,他也因蕎麥店兒子的心事,觸動了自己的記憶,差點揭開了這家店的來歷,用掃墓的自言自語打破了神秘感。小田切讓飾演的社區(qū)警察,繼續(xù)在這一集中發(fā)揮自己超越“公務(wù)員”的職能,幫助遠道而來的老人,悄悄地“見上”兒子一面,了卻多年來留下的遺恨。而在《深夜1》中受到老板和民警幫助的女孩美知留,如今已在東京的大餐館里站穩(wěn)了腳跟,看到落難的老奶奶時,很自然地伸出援手,正如她婉拒謝禮時的話語,這個系列里最讓人溫暖的,就是“把善意傳遞下去”。
一部90分鐘的電影劇場版,從結(jié)構(gòu)上完全可以看做是三個短片的合集,如果硬要找之間的聯(lián)系,除了老板永遠嫻熟的料理水平,一群愛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就只有隱約的“亡人”存在感。第一個故事里的喪服和葬禮,第二個故事里的“忌日”,第三個故事里提到的亡夫兄長,都在暗指先逝者留下的“遺產(chǎn)”,日本文化中對死亡的敬重和坦然可見一斑。反倒是作為由劇集緣起的“美食”,拍到了《深夜2》時,反而不那么明顯了。上一部劇場版還特意用菜名來點出題旨,這一次干脆都省了,尤其是第一位女編輯赤冢,烤肉定食并沒有保證她找到真愛,只是在突然降臨的一見鐘情里,旁觀了一份虛無縹緲的愛情。那個可以一同進食,令人心醉的男人,原來是個情感騙子。所謂香典小偷,這段哭笑不得的開場,最終是以一種荒誕來結(jié)局——赤冢仍然是在葬禮上邂逅了真愛,一位還俗的和尚,可誰又能保證這段感情更持久、更真實呢?《深夜2》更像是借用這么一個寓言式的狗血故事,來襯托出后面兩段更為沉重的現(xiàn)實感。
第二段蕎麥面店母子的故事,與食物的聯(lián)系則更直接些,不惜把食堂老板的前世今生給帶出來。一邊是含辛茹苦撫養(yǎng)兒子的寡婦老板娘;一邊是努力獨當(dāng)一面,愛上熟女姐姐的兒子清太,家里的蕎麥面or食堂的烏冬面?一盤菜喻意了人生的兩種境況,兩份選擇。母親、兒子、準(zhǔn)媳婦,這三人的邂逅在影片中頗具喜感,也最具戲劇沖突,深層的挖掘還是日本社會里的成長困境。設(shè)想下這若是發(fā)生在中國,兒子要娶一個大15歲的女人,估計家里也是吵成一團,東方人在年齡上的保守,還帶有傳宗接代的期盼,可不是人人都像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
如果說第二個故事是在重組家庭,那第三個就是破碎家庭的團圓夢。因為一個電信詐騙案,勾起了幾十年前拋家棄子的痛點,用200萬來“買”見兒子一面的機會,結(jié)尾的煽情也算是值了。豬肉湯定食并非是個美好的回憶,那份絕情經(jīng)過時間的消磨,會像《入殮師》里那樣變成同情和諒解,電影總算是留下了一個釋然的結(jié)局。越到后來,食堂老板的存在感就越低,團圓的氛圍卻越來越濃,終于在《深夜2》再次迎來了飄雪的冬夜,沖淡了傾訴者的孤獨感,狹小的食堂,大概是全東京最溫暖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