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華
穿過區(qū)政府北側便是一片濃郁的法桐樹,這一株株懷著異國情調的落葉喬木總是在江南晚秋的風里自作多情,獨自妖嬈著。然而,那晚我并不是醉乎于它們風姿綽約的婆娑的。
踩著溶溶月色徑自向前,黃昏的天空布滿了廣闊的深邃。淡淡涼涼的風吹來,當我抬頭正遐想著與疏星一起神游的時候,不經意的步履已踏在思賢湖的護岸大堤上。這是一片坐落在松江老城與新城交接口的休閑公園,不僅有四季常綠的植被,更有一片廣淼的水域。因為在原來城鄉(xiāng)接合處的思賢湖的基礎上開鑿而成,故而襲用了原名。
說不清楚為何對這片水域情有獨鐘,只記得兒時經常像只野鴨子出沒在這片神往之域。外婆一家就過著臨湖而居圍籪取漁的日子,我與小舅時常握著釣竿垂釣一湖天空的倒影。入夜,便是提著一盞黃馬燈照耀黃昏的無憂無愁??上?,那畢竟是年少時光的記憶縮影,如今這一切美妙的記憶早已被現代休閑文明的吞噬替代了??墒?,我還是經常去湖畔走走逛逛,倒不是去拾遺舊日已逝的光陰,而為了去看這片幽靜的天堂。
每每酒后寂寞或煩躁欠安的時候,我總喜歡徒步去尋找孤獨的幸福和富有的沉思。虔誠得有些像探望相知多年的心上人一樣,無論刮風下雨,精神的收獲總能有或多或少的解脫與釋然。
那夜的思賢湖依然躺在輕浪暗涌里輕微地打鼾,這似曾相識的氣息,像詩人小酒微醺的低吟,又像少女夜花半綻的羞澀。遠離了市囂喧喧揚揚的噪音,靜靜地鑲嵌在夜色里作一柄墨色的荷獨自品嘗水木年華的滋養(yǎng)。
遠遠的,在湖面的盡頭,一群不思歸宿的水禽站在圍籪的護竹上,鳥影朦朧地像一個個黑色的驚嘆號,間著肩,打著盹。我不清楚它們雕塑般的造型是閑置還是安逸?甚至全然不顧湖中的風曳浪擊,在夜色里作長久的停留,深深地加深了依賴感。于是,我思忖著,難道它們像我一樣在等待一個溫暖的歸宿嗎?于是,我臨水蹲下試著用掌潑水,企圖驅逐它們固守的陣地。畢竟距離太遠了!遠水解近渴似的騷擾仿佛只能建立在試探的基礎上,與騷擾的持久性和騷擾的方向性無關。
水至柔,愛恨無聲?!八茌d舟亦能覆舟”,面對這一波曾經柔情的懷抱,我不知如何是好?況且,我真的不想葬于水底被之覆沒,盡管我駛在俗世里的小舟一直在動蕩與搖晃。
此刻,我突然淺淺地笑了起來,笑自己的迂腐。迂腐得就像個寫生的畫手,只不過我把他們淺薄的涂抹換成了一種深沉的思考。拋開思考里羅列的諸多意象,低首漾在風中。在折回的路上,突然感覺比原先來時輕松了些許。輕松得就好比漾在水中的一條魚,在嘴巴張合之際吐出滿腔珠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