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指的燕窩,不是高檔酒店為社會名流提供的食用燕窩,實實在在是本地房梁上的燕窩。我知道的燕子有三種:家燕、麻燕、土燕。家燕背藍黑,閃金屬光澤,頜醬紅,腹淡白;麻燕(學名金腰燕)有栗黃色腰帶,眉呈暗紅色,腹棕白有黑色細小條斑;土燕(土名)體型較大,背黑腹略黃。我描述得肯定不專業(yè),只對三種燕有大致地區(qū)分而已。
家燕,在室內屋梁上壘窩,麻燕在室外屋梁下壘窩,土燕在野外筑巢。燕子為候鳥,秋去春來,年復一年。我單位遷新址后,遠離市區(qū),處于荒郊野外,不知燕子為了排遣新人的寂寞還是鐘情于新址的建筑,紛紛來筑巢。去年,我略算了一下,窩巢有一百三十個之多,一窩兩燕,加之四至七只幼仔,在秋季幼仔出飛,可想而知天空的浪漫與壯觀。
我和燕子有不解之緣,幼年和少年時代,家的房梁上有一燕窩,一雙燕子和我一樣在這個家里進進出出。有時燕子在屋外的晾衣繩上小憩,我駐足與之對視,它好像讀懂了我的心思,并與我說起了我聽不懂的南方的鄉(xiāng)音土語。媽媽說,燕子壘窩要挑選好人家,心存善良的人家,燕子是益鳥,吃蚊蠅。燕子不能打,打燕子瞎眼睛,吃燕子爛舌頭。為此,我兒時的彈弓,一次也沒有對準過燕子。燕子在屋內居住,燕子沒回是不能關門的。如果為了人與燕方便,可在門的上方留一尺見方的窗口,利燕子進出。有的人家在夜晚捉住燕子,在其腳上系一紅頭繩,第二年果是此燕來家育仔。燕子的信息定位,燕子的神奇功能,在我的心頭烙印之深,不言而喻。
燕子正午高翔,傍晚低飛。我家的燕子雖沒高爾基筆下的海燕搏擊風暴的吶喊,但它為一個農村少年平添了很多很多遐想,它在藍天上美麗的身姿,它低飛覓食的動作,為我的夢堆積了那么多的內容。因與燕子結下了一世情緣,為此,春天一到,我就特別關注燕子的歸期。今春,去松花江畔的一家漁場,雖是春,但風還是往骨縫里鉆,而有一只燕子,卻來到了漁場。它在室內的暖氣管線上停落,靜靜地一動不動,我伸手將它,捧在掌心,它非常虛弱,眼睛失去了神彩,讓我憐憫,而我愛莫能助。它來得太早了,飛蟲還沒有復蘇舞動,沒有食物怎么了得。這只燕子我一直為它擔憂,它能熬過因自己犯錯所帶來的厄運嗎?我沒答案,只能祈禱它平安度過生命的危急。
北方的春意沒有那么濃烈,有時春和夏糾結在一起。但燕子感覺不到這些,該來時就來了,或者說我的感覺不對頭,燕子按時令而動,不管怎么說,今天是五月四日,燕子已全部報到,天空已藍得透明,春天因有了燕子而活力四射。燕子來時還有一番征戰(zhàn)之苦,去年秋季舉家南遷后,它的窩巢已被本土麻雀占領。麻雀俗名叫“老家賊”,可想而知,麻雀不會輕易退出享受半年的窩巢,為此,它們要大戰(zhàn)幾天,那情景蔚為壯觀。最終麻雀以失敗告終,看似柔弱的燕子可以戰(zhàn)勝東北大名鼎鼎的“老家賊”,簡直不可思議。燕子得勝后,還要對它的窩巢修修補補,因為建筑質量的原因,防水做得不好,漏雨,不但人苦惱,也給燕子帶來了辛勞,這是沒辦法的事。豆腐渣工程觸目皆是,而非一家,南北方別無二致。我想燕子對這一點是能想通的,適者生存嘛。
燕子來了,為天空增色,為情思涂彩。新的一年,我和燕子的情緣又有了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