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趣談之“子”辯

甲 相聲演員有四門功課——說學(xué)逗唱，都離不開漢語漢字。

乙 我們相聲演員，漢語漢字的功底必須扎實。就拿本人來說，上了十六年學(xué)。

甲 您是大本學(xué)歷。

乙 初中沒畢業(yè)。

甲 等等！小學(xué)加初中一共九年，您怎么上了十六年，初中沒畢業(yè)？

乙 我上一年蹲一年，一共蹲了八年。要不怎么我外號叫“敦實”呢！

甲 嘿！您真有兩下子！

乙 敢問足下，您是什么學(xué)歷？

甲 區(qū)區(qū)不才，碩士畢業(yè)后又師從丁廣泉先生學(xué)了相聲。

乙 呦，大才子！失敬失敬?。ň瞎?/p>

甲 免禮！平身！

乙 那您現(xiàn)在從事哪方面的研究工作?。?/p>

甲 主要是教外國留學(xué)生學(xué)習(xí)說相聲。

乙 那您教外國人說相聲，有什么絕活？

甲 您為什么對這個感興趣？

乙 留學(xué)生的學(xué)費高哇！您想，咱要是也開個培訓(xùn)班，五年之后，中國乃至世界相聲舞臺上全是我的洋徒弟。到那時候……

甲 那您干什么呀？

乙 除了上上課，就是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做點錢狀）。

甲 想得挺美。（拍乙肩膀）別數(shù)啦，您那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乙 （擦擦嘴）這沒外人，快把您的絕活告訴我！

甲 教洋學(xué)生說相聲那是從解字開始。

乙 可不是嘛！外國人學(xué)相聲得先學(xué)漢語漢字；得先學(xué)語文，那可費了老勁了！光漢語拼音我就學(xué)了三年！

甲 瞧您這智商！那些留學(xué)生都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漢語漢字的水平個個了得！

乙 那怎么還得從解字開始教哇？

甲 教漢字得先教學(xué)生了解漢語漢字構(gòu)字組詞的科學(xué)性、規(guī)律性、幽默性。只有打好基礎(chǔ)，才能說好相聲。

乙 那要從哪個字教起呢？

甲 “子”字，子孫的“子”字。

乙 那是為什么呢？

甲 漢語漢字的名詞當中，出現(xiàn)頻率最多的一個字，就是“子”字?！艾F(xiàn)代漢語詞典”就有六百多個常用的名詞帶“子”字，位列第一?？梢哉f這“子”字，天文地理、衣食住行、生產(chǎn)生活，無所不包，是人就離不了“子”字。

乙 是嘛！那您得舉例說明。

甲 “子”字打頭的——子丑寅卯、子弟、子女、子時、子午線、子虛烏有等等。“子”字作為名詞后綴的就太多了！

乙 您先說說，衣食住行方面的。

甲 您頭戴——帽子，身穿——裙子，足蹬——靴子，腰里系——帶子，大衣缺——扣子。

乙 您瞧我這打扮！吃呢？

甲 您左手拿叉子，右手握勺子，嘴里叼筷子，去碟子里夾丸子，吃了包子，再要餃子，又把豬蹄子、鴨子、肘子，裝進您肚子，桌上一堆酒瓶子，臨走，挨個舔了盤子。乘人不注意，又裝口袋一把起子。

乙 我至于嗎！光吃肉了，來點水果幫著消化消化！

甲 這事容易，領(lǐng)您繞彎子，過崗子，進了墳圈子。

乙 我去這地方！

甲 穿樹林子，到果園子。

乙 遛人吶！

甲 您看見一筐桃子，旁邊樹上拴著驢子，驢背上騎只猴子，倆手掰著虱子。

乙 嘿！您瞧這環(huán)境，我還吃得下去嗎？

甲 開胃的來了。先上梅子，再來杏子；您用管子，品嘗椰子。

乙 我這嘴夠大的！

甲 您拿把桿子，去打棗子；又提個籃子，去撿栗子。

乙 我都撐得走不動了，趕緊住下吧！

甲 早就給您安排了大宅子，全是大房子，您一進屋子，看見——床上鋪著席子，席子底下爬著——蝎子。

乙 夠懸的！

甲 席子上面有褥子，褥子上有被子，被子上有毯子，毯子上有不少虱子，您打開窗子，放進來蚊子。

乙 還不把我咬死！

甲 容易！房梁上系著白綾子。

乙 尋死方便。

甲 柜子里放著您的褂子，褂子上缺一只袖子，旁邊有只凳子，凳子上趴著死耗子。

乙 您瞧我這落魄樣！

甲 您早上起來，拉開床上的幔子，照了照鏡子，趕緊披上袍子！

乙 為什么呀？

甲 原來您還光著身子！

乙 干嘛這么急呀？

甲 今天有人請您下館子。趕緊上轎子，別忘了拿把扇子。

乙 拿扇子干什么呀？

甲 隨時轟您身上的蠅子。

乙 好嘛！我都餿了！

甲 四個轎夫——一個瞎子、一個聾子、一個瘸子，還有一個葛優(yōu)的把兄弟，是個禿子。轎子抬起來就像打擺子。

乙 您看我這運氣！

甲 過村子，下坡子，爬坎子，跳坑子，這才來到——一個寨子。

乙 我還真扛得??！

甲 進了院子，穿過門子，來了一個小伙子，嘴上沒有胡子，

乙 廢話，有胡子那是老頭子！

甲 您注意沒有？“子”字作為名詞后綴時，它的發(fā)音是輕音——桌子、勺子、腦門子，沒有聲調(diào)。不過，某些名詞后面的“子”字又必須讀出聲調(diào)，您比如：孔子、老子、莊子、孫子、老夫子，就不能在姓氏后面加后綴發(fā)輕音了。

乙 那要是還讀輕音有什么效果呢？

甲 您聽著：在《論語》中，孔子（zi）教導(dǎo)我們，《道德經(jīng)》是老子（zi）寫的，一提《逍遙游》就讓人聯(lián)想到莊子（zi）。

乙 沒想到屯子！

甲 戰(zhàn)國時期有兩個孫子（zi）——孫武、孫臏，那《兵法十三篇》究竟出于哪個孫子（zi）之手？

乙 好嘛！

甲 所以，關(guān)于人的，“子”字作后綴用，讀音都是發(fā)第三聲——（zǐ），比如君子、天子、父子、學(xué)子等等，表示尊重。

乙 不一定吧？

甲 怎么講？

乙 關(guān)于人的名詞后綴的“子”字，也有不少的讀輕音的。

甲 您能舉個例子？

乙 傻子，傻子是不是人？有念傻子（zǐ）的嗎！

甲 這是個別的。

乙 還有！呆子、瘋子、聾子、老頭子、鬼子，

甲 您還真能撿漏兒！

乙 您剛才說了，不是人物的名詞的后綴，“子”字都讀輕音，也未必。

甲 您能指教一二嗎？

乙 比如說，物理學(xué)的名詞：原子、粒子、電子，您怎么不讀成原子（zi）、粒子（zi）、電子（zi）？誰知道您說是果園子，還是戲園子？是砂粒子，還是糖炒栗子？是體操墊子，還是沙發(fā)墊子？

甲 嘿！還確實有這么一說。但這是為什么您知道嗎？

乙 愿聞其詳。

甲 這些名詞都是肉眼看不見摸不著的，讀子（zǐ）是為了區(qū)別于看得見摸得著的，您比如，精子、卵子、植物學(xué)有——孢子，都得讀子（zǐ）。您不能說：結(jié)婚都三年了，還沒有孩子，我得去醫(yī)院查查我的卵子（zi）。

乙 我哪有那玩意兒呀？那看得見摸得著的就得讀輕音了？

甲 應(yīng)該是這樣。

乙 非也！

甲 怎么又“飛”上了？

乙 您的公子站在這兒，看得見不？摸得著不？這位先生，給您引薦一下，這是犬子（zǐ）。怎么不說——給您引薦一下，這是犬子（zi）哇？

甲 您說的這是謙詞，中國的客氣話。對這個詞的翻譯，還真出了笑話。

乙 怎么？外國人不會客氣？

甲 他們理解，犬就是狗，犬子就是狗的兒子，就是小狗兒的意思，它的爸爸（指乙）——您。

乙 指我干嘛呀？

甲 當然就是大狗了。說自己是大狗不就完了嘛！干嘛還這么兜圈子？

乙 嗨！猴吃麻花——滿擰！

甲 （學(xué)外國人說漢語腔）這么理解錯了？那我就明白了。

乙 你明白什么了？

甲 （學(xué)外國人說漢語腔）中國人有乳名，您兒子的乳名叫——狗子（zi）。

乙 這笑話出的！

甲 不光這些，外國人說話愛用縮略語。您比如：美利堅合眾國，英文：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縮略為USA；可漢語的縮略語就不同了。

乙 怎么個不同法？

甲 您比如，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縮略語就是中國，取一頭一尾，中，國。但關(guān)于“子”的有些詞就不能縮略。

乙 哪些詞？

甲 舉個例子，宋朝有著名的父子詞人——宰相晏殊和他的兒子晏幾道，您向人介紹晏幾道時得這么說：“這位是有名的詞人，宰相的兒子晏幾道。”您不能把“宰相的兒子”取一頭一尾，縮略成——“宰子（崽子）”。

乙 這確實縮出病來了。

甲 所以，對這個“子”字，用起來一定要注意使用得當。

乙 用得不當，能出什么笑話？

甲 舉一個最常用的，一般年長的同事稱呼小年輕的，都不直呼姓名——小李子、小馬子、小于子。

乙 顯得親切。

甲 但某些個姓就不適合這么稱呼。

乙 您給舉個例子。

甲 中國人有姓風(fēng)的、姓茍的，您叫人家——小風(fēng)子、小茍子，人家非抽你不可。

乙 那是得打起來！

甲 一個“子”字，就有這么多學(xué)問，足以證明漢字的博大精深。我想特別提醒諸位，在接觸到古今中外的一些人和事時，一定要慎用“子”字。尤其是名詞后綴發(fā)輕音的。

乙 那您今天就給大家提示一下？

甲 請出題。

乙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略有所思）。在唐代大詩人杜甫面前——

甲 不要提成都那個“草柵子”！塞心！

乙 在明朝大才子《永樂大典》總編纂解縉面前——

甲 不要提對對子，就沒有他對不上來的！

乙 在唐伯虎面前——

甲 別提——調(diào)膀子，只說點秋香。

乙 在蔣介石面前——

甲 話里千萬別帶——老頭子。那是找死呢！

乙 在美國前總統(tǒng)克林頓面前——

甲 您少提——“小萊子”。

乙 誰是“小萊子”？

甲 萊溫斯基！白宮的人都管她叫“小萊子”。

乙 好嘛！那在韓國總統(tǒng)樸槿惠面前——

甲 您別提——“講話稿子”。“親信門”就源于講話稿子。

乙 國外的難不住您，來國內(nèi)的！

乙 在趙季平面前——

甲 您不要手里拿——棍子，嘴里哼——曲子。

乙 在戴玉強面前——

甲 別扯著脖子，沖他——吊嗓子。

乙 在中國男足面前——

甲 千萬別問什么時候才能不給人家——墊場子。

乙 在中國女排面前——

甲 不要問隊員們手上有多少——繭子。

乙 嘿！還真難不住您！最后，我給您來個難的，在為實現(xiàn)中國夢而奮斗的十三億中國人面前——

甲 （略思）首先別提——鬼子。

乙 那是因為——

甲 中國人早就站起來了，在中國地面上根本甭想再見著——鬼子。

乙 那其次呢？

甲 中國人干自己的事，根本不看別人的——臉子！

乙 那最后呢？

甲 在民族偉大復(fù)興的道路上，少給中國人挖溝子、設(shè)坎子、下絆子，中國人有的是必勝——點子！

乙 好！

點評：

相聲《漢字趣談之“子”辯》體現(xiàn)出了一種鮮明形象思維和邏輯思維。漢語漢字是中華文化的基本載體。博大精深、科學(xué)奇妙。如果不是對《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的詞語有深入細致的研究，不可能對其中一個“子”字有如此精到的認識，并把詞意用法的不同變化化為相聲素材。

該作品曲回轉(zhuǎn)折，過渡巧妙，“包袱”層出不窮，語言出人意料的詼諧幽默；卻始終圍繞一個主題—“子”字的理解和用法，在引人發(fā)笑的同時，使聽眾對“子”字的字意和用法增加了全面的認識，不失為一堂漢語漢字的科普講座。最后一段高潮迭起恰到好處，充滿正能量。我確實沒想到趙正義這位曾獲國家科技進步獎的農(nóng)民工出身的發(fā)明家對漢字的理解如此深刻。

而通過這段相聲也不難看出，我國科技工作者的思維是何等活躍，內(nèi)心世界是何等快樂。在繁忙的科研工作之余能寫出這樣的作品，令人感嘆不已。衷心期待趙正義同志在工作中融入快樂，在快樂中用心學(xué)習(xí)，創(chuàng)作出更好的曲藝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