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鵬[南京師范大學, 南京 210097]
“無根”的象牙塔——論民國初至抗戰(zhàn)前文學中的大學敘事
⊙蔣 鵬[南京師范大學, 南京 210097]
本文通過對民國初至抗戰(zhàn)前文學中的大學敘事的梳理,指出了大學敘事的“無根性”特征。這種特征主要表現(xiàn)在大學敘事話語的邊緣化,殖民文化影響下的價值立場的沖突以及閹寺性與獨立性對立下大學精神的失落,由此引發(fā)對這一時期大學敘事“無根性”的思考。
大學 無根性 殖民文化 價值立場
現(xiàn)代大學的概念,同“科學”“民主”一樣,也源自歐美?!按髮W12世紀初誕生于歐洲。此指與近現(xiàn)代大學一脈相承的波隆那大學(Bologna)(公元1100年),巴黎大學(公元1150年),牛津大學(公元1168年)等。”它們都由神圣而獨立的修道院學校演變而來,具有高度獨立性。19世紀隨著西方列強入侵中國,“西學東漸”的變革思潮為中國帶來了現(xiàn)代大學的概念,最初在中國進行現(xiàn)代大學試驗的是洋務運動背景下建立的同文館和北洋大學堂,伴隨著維新語境、科舉制的廢除,京師大學堂自上而下地開展新式教育,標志著中國現(xiàn)代大學的誕生,促成了獨立的“人”和獨立學術的生成。
民國初年,中國社會面臨多種政治因素的沖擊,對外遭遇列強殖民危機,對內(nèi)則軍閥割據(jù)、四分五裂,同時國民黨內(nèi)分歧以及國共兩黨的對峙也使得社會長期處于一種動蕩的戰(zhàn)爭狀態(tài),直至抗戰(zhàn)前,中國社會始終處于一種危局之中,本文即選取這一時期的文學作為研究對象,來探討這當中的大學敘事的特征及其流變。
所謂“大學敘事”,其關注的是現(xiàn)代中國大學和大學人的精神成長,是作家們的大學想象,盡管這種關注并不一定是自覺的。但正如陳平原所說,大學敘事“折射著一個時代的思想變遷,不僅僅是懷舊,也不僅僅是空談,更重要的是一種自我反省。此等關于大學歷史以及大學精神的建構,滋潤著當代大學生的校園生活,也制約著大學未來的發(fā)展方向”。大學敘事以小說獨有的敘事方式,最廣泛地表現(xiàn)出大學人的多樣而復雜的生存狀況,通過不同敘事類型極其鮮活地展示了不同于社會場域的大學生活的原生態(tài)和各具特色的大學形象。
縱觀民國初至抗戰(zhàn)前的小說文本,這一時期大學并未成為作家們普遍敘事的焦點。落實到具體大學敘事文本中,有關大學的構想,除少數(shù)作品是全局的、嚴整的、直接的,更多的是枝節(jié)的、點綴的、間接的,甚至是背景性的。作為一種敘事形態(tài),大學敘事往往被裹挾在主流敘事形式的洪流當中,而這主要與以下幾個方面有關:
首先,在傳統(tǒng)文化格局中,“政統(tǒng)”壓倒“道統(tǒng)”和“學統(tǒng)”。長久以來的君主專制制度以及“儒表法里”的治國方略使得以“外王”為本質的“政統(tǒng)”長期居于主導地位,而以“內(nèi)圣”為核心的“道統(tǒng)”和以把持文化解釋權的“士”階層為代表的“學統(tǒng)”則依附于王權,從而形成了政治文化本位的敘事話語。而大學敘事代表的是“學統(tǒng)”,故而難以成為主流敘事。
其次,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外來文化具有很強的同化能力,作為新興外來文化進入中國的本土文化結構當中,大學文化因其異質性的話語而受到傳統(tǒng)文化多方面的制約,因而其所具有的許多特點在當時被主流話語所改造和遮蔽,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當時作家在文學作品中進行大學敘事的視野。
再次,這一時期的大學發(fā)展很不充分,大學生作為一個群體,仍然十分弱小。據(jù)統(tǒng)計,“1917年,全國共有大學生(含師范、農(nóng)業(yè)、工業(yè)、商業(yè)、醫(yī)學、法政等專門學校學生,下同)19017人;1923年,增加到34880人;抗戰(zhàn)前的1936年,是41922人;抗戰(zhàn)勝利后的1946年,終于突破十萬大關,達到了129326人”。對比當時幾億的社會人口,大學生的數(shù)量可謂鳳毛麟角。這也決定了這一時期的大學不會成為作家主要想表現(xiàn)的對象。
除此之外,文學敘事的類型還與作家的意識指向有關,在這一時期的生存危機與意義危機之下,作家們更多地將視野放置在對宇宙、人生等哲學命題的思考之上,因而,對作家來說,大學敘事主要是一種邊緣化的存在。
不可忽視的還有作家自身的教育經(jīng)歷對于敘事對象的真實性的影響,這一時期的很多進行大學敘事的作家在一定程度上是缺少大學生活經(jīng)歷的,如巴金、沈從文等作家。那么在他們的筆下對于大學敘事的文本描述很大程度上依賴的是其文學想象,這也決定了作家筆下的大學形象必然具有模糊性和碎片化的特征。
從這一點出發(fā),正是這種邊緣化的敘事話語和作家集體創(chuàng)作的無意識造成了這一時期文學中的大學敘事普遍缺乏對于大學校園生活以及校園文化的集中描寫,造成了敘事語境的“無根感”。
隨著19世紀西方殖民文化的入侵,中國社會出現(xiàn)了一批以傳播基督教文化為目的的教會大學,“從1879年圣約翰書院成立,至1952年所有接受外國津貼的高等學校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全部收歸國有的七十多年間,外國教會在我國本土前后共創(chuàng)辦了近二十所大學”,而這段時期當中以20世紀二三十年代為最甚,此時的教會大學已經(jīng)遍布華東、華北、華南、西南各地。
這一時期的作家中,冰心、廬隱、郁達夫、老舍等人都曾在教會大學受過教育,而他們的受教育經(jīng)歷也正與教會大學中公共女子教育和留學教育的興起息息相關。
冰心、盧隱這兩位女作家正是因為在教會大學受過新式教育而步入文壇,她們小說中對于女大學生形象的描寫正蘊含了她們對于女性接受新式教育的反思。冰心小說《兩個家庭》中的陳太太和亞茜作為封建官僚家庭培育出來的女子和接受過現(xiàn)代化教育的女子,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女性形象,而作者對這兩者也有著鮮明的價值判斷;廬隱的《海濱故人》中作者著力描寫的露沙等五位女青年大膽追求愛情的舉動也一定程度上表現(xiàn)了作者對于女性思想解放的肯定與支持。
但反觀冰心小說《兩個家庭》中對于留學知識分子形象的描寫,陳先生與三哥都曾在英國留學,但接受過西方新式教育,陳先生的“目的希望,也太過于遠大。在英國留學的時候養(yǎng)精蓄銳的,滿想著一回國,立刻要把中國旋轉過來”。但現(xiàn)實社會的黑暗使他產(chǎn)生了強烈的無力感,他最終在失望的情緒中自殺了。同樣是描寫歸國留學生,老舍小說《文博士》中的留學生形象與之在很大程度上是相同的,但也是不同的。留學歸國的文博士,將一紙博士文憑視作仕途坦路的敲門磚,將西方禮儀文化、服飾文化視作上流社會的代表;而對于中國傳統(tǒng)社會抱以嗤之以鼻的態(tài)度,在他們眼中:“中國多么富,多么好;看這個泉,在美國也沒有看見過;再看這些人,多么蠢,多么臭;中國都壞在中國人手里!”他們都接受過西方新式思想的教育,對于中國社會的腐朽與黑暗深表不滿,兩者都表現(xiàn)出在西方文化與傳統(tǒng)文化之間價值立場的沖突,只不過一個在覺醒中滅亡,一個在黑暗中同流合污罷了。
另一類留學生形象則是以郁達夫《沉淪》中的“他”和老舍《二馬》中的馬威為代表的“異鄉(xiāng)客”留學生。郁達夫作者自序中交代:“《沉淪》是描寫著一個病的青年的心理,也可以說是青年憂郁病的解剖,里邊也帶敘著現(xiàn)代人的苦悶”,“《南遷》是描寫一個無為的理想主義者的沒落”。這樣的表現(xiàn)要求決定了作者的敘述重點不在于大學表面的生活活動,而是深入表現(xiàn)覺醒了的留學生的內(nèi)心的苦悶及其末世情緒?!冻翜S》中“他”有莫名的孤獨,只有在親近大自然時才會感到片刻的安寧。大自然的寧靜、神秘,給他一種神圣的宗教感,賦予其孤獨以原罪意識。在廣眾中陷入孤獨,沒有合理定位,沒有歸屬感,這是被殖民地者內(nèi)心的民族自卑情結所導致的身份認同的困惑?!抖R》中的馬威對瑪力愛得發(fā)狂,然而可笑的是瑪力小姐那邊愣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敢情不是人家沒瞧上他,而是人家壓根兒就沒正眼瞧他。因為在人家那兒,喜歡上一個中國人,好比天狗吃月亮那么荒唐可笑。在外國人眼中,“中國的微弱是沒法教外國人能敬重我們的;國與國的關系是肩膀齊為兄弟,小老鼠是不用和老虎講交情的”?!稏|西》中留學英、日的郝鳳鳴和鹿書香,全無救國理想,甚至為了一心想要的金錢和地位,不惜出賣人格和尊嚴。崇洋媚外的鹿書香寧愿背著“賣國賊”的罪名也要跟東洋人合作,因為“人家的確是有高明人”。不得志的郝鳳鳴“恨自己,為什么當初要上英國去讀書,而不到東洋去??床黄饢|洋留學生是真的,可是事實是事實,現(xiàn)在東洋留學生都長了行市,他自己落了價”。這種殖民文化與國力強弱不平等上所造成的外邦社會對于中國人的丑化與歧視繼而給留學生們帶來了深深的民族自卑情結,“弱國子民”的屈辱狀態(tài)無形中也造成了他們多種價值立場之間的沖突甚至置換。
這種文化置換使得殖民地人民失去本土文化之根,轉而以宗主國的文化價值體系為參照。他們自覺地將自我的身份邊緣化,為得到中心社會的認可,他們不惜疏離母邦文化,全面接受并急于融入目標文化以求獲得其認同;而其本身的異質性注定他們無法為中心社會所接受,只能于兩種文化的邊緣搖擺、游離,任由強弱兩種文化在心中強烈碰撞,最終造成其價值立場的不定性以及身份認同的無根感。
民國初年在列強入侵、軍閥割據(jù)的政治大環(huán)境和西方殖民文化入侵、傳統(tǒng)儒家文化式微的文化背景之下,1917年前后,陳獨秀、李大釗、胡適、魯迅、周作人、錢玄同、劉半農(nóng)等一大批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紛紛云集北京大學,這種時代知識分子精英活動場域的轉移,是時代賦予了大學以重振中國文化的歷史使命,動蕩的時代背景反而造就了中國“學統(tǒng)”脫離對“政統(tǒng)”的依附而獨立出來的歷史突破,在“學統(tǒng)”興盛的文化背景下中國誕生了新文化運動和啟蒙文學。追求個體的自由和獨立成為這一時期大學精神的內(nèi)核。
這一時期直接從大學層面去反映“五四”大學生精神狀態(tài)的作品是老舍的《趙子曰》,但小說所描寫的天臺公寓的主人公們與我們以往所認為的“五四”時期大學知識分子的形象卻大相徑庭。由此可見“五四”的激情固然喚醒了一群大學知識分子的覺醒,但同時不可避免地也有像趙子曰這樣的“昏睡”著的大學知識分子。老舍用頗為辛辣的諷刺語言描述一群大學生聚居在天臺公寓,終日不思進取,喝酒打牌,玩耍嬉鬧,生命的所有真義在于“吃酒而打破了鼻子,打牌出十五個貫和,聽秘密,計劃風潮的進行,唱二黃,拉胡琴,打架,罵李順”。他們接受過新式教育,但傳統(tǒng)文化早已在他們的思維里根深蒂固。趙子曰毫無理由地被天臺公寓的狐朋狗友們煽動起來而暴徒般地毆打校長,殘害校工,手段殘忍,卻反而以“英雄”自居,他享受被朋友擁戴的精神快感,在天臺公寓以“主席”自居,無不體現(xiàn)出他精神深處的“閹寺性”。
“閹寺性”這一國民性概念最早是由沈從文在《〈八駿圖〉題記》中提出,作者對此曾寫過這樣一段話:“活在中國做一個人并不容易,尤其是活在讀書人圈兒里。大多數(shù)人都十分懶惰,拘謹,小氣,又全都是營養(yǎng)不足,睡眠不足,生殖力不足。這種人數(shù)目既多,自然而然會產(chǎn)生一個觀念,就是不大追問一件事情的是非好壞,‘自己不作算聰明,別人作來卻嘲笑’的觀念?!边@其實反映了現(xiàn)代人的一種故步自封、自欺欺人的精神病態(tài)。
沈從文的《八駿圖》便是極力描寫大學教授“閹寺性”的精神狀態(tài)的作品。文章講述了作家達士應邀青島大學講學期間結識了七位教授,這七位教授各有病癥,他們或虛偽,或自私,或在道德的約束下壓抑自我情感。在他們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對私藏艷詩、美女半裸畫、保腎補藥、對女學生的意淫等畸形變態(tài)的戀愛觀,達士則以“醫(yī)生”的身份自我標榜,“檢查他們的健康”,“解除他們的‘意結’”,然而他自己卻也在道德的禁錮下不敢發(fā)出真正的心聲。
小說《有學問的人》在描繪物理學家天福先生在面對妻的女友密司周的笑容時有這樣一段描寫:“這笑是可以使天福先生精神振作來干一點有作有為的大事的,可是他的頭腦塞填了的物理定律起了作用,不準他撒野。這有學問的人,反應定律之類,真害了他一生,看的事是倒的,把結果數(shù)起才到開始,他看出結果難于對付,就不呆下去了?!边@些大學教授們身處其位卻不謀其職,反而用傳統(tǒng)的價值標準來衡量科學,在他們身上反映的是舊有秩序和象征體系在新的時代背景中的格格不入,是師道尊嚴在他們身上的隕落。
“到二十年代末至三十年代中期,中國的現(xiàn)代教育與現(xiàn)代文學都進入了一個‘定型化’與‘建立規(guī)范’的時期,它們之間的關系也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特別是在南京政府完成了全國的統(tǒng)一以后,‘國民黨’‘以黨治國’的模式,強化了思想控制,滲透了獨裁精神。反映到教育方面,便是強調(diào)集權和統(tǒng)一,并通過教育立法和制度建設,把國民教育納入國民黨一黨專制的軌道?!币环矫?,政治的相對安定使得“政統(tǒng)”重新取代“學統(tǒng)”而居于主導地位,教育管理的完善也使大學喪失了原本相對獨立的文化空間。另一方面,“大學里的教授隨著教育本身的體制化,也逐漸被吸納到體制內(nèi),而日益顯示出保守性的文化品格。在這種情況下,更具有獨立意識、自由意志,堅持民間批判立場的知識分子,就必然與體制化的大學、體制內(nèi)的知識分子(教授)發(fā)生沖突”。
巴金發(fā)表于1934年的小說《沉落》,講述了當時代表國民黨統(tǒng)治階級立場的教授與代表獨立、反抗日本建立“滿洲國”的學生之間的一場思想斗爭,教授從“勿抗惡”觀念中表現(xiàn)出的對于現(xiàn)實的逃避與學生大膽剖析其精神“閹寺性”的做法最終導致教授價值立場的崩塌。小說反映了青年知識分子追求獨立人格的進步性以及傳統(tǒng)“閹寺性”價值觀的消解。
蕭乾寫于一二·九革命運動后不久的短篇小說《栗子》,以悲愴的敘事風格講述了一二·九抗日救亡運動中性格軟弱、代表官僚資本主義價值立場的孫家麒與積極投身抗日救亡運動、追求民族自由與人格獨立的孫若菁兩人情侶關系的破裂,小說最終以孫若菁堅定自己的價值立場而不再依附于孫家麒的信念而告終,反映了作者對于追求知識分子人格獨立的理想。
總之,這一時期的大學敘事,表現(xiàn)了作家對這一時期大學中“尊師重道”和“師道尊嚴”雙重價值觀崩潰的體認,代表傳統(tǒng)價值立場的“閹寺性”與代表進步思想的追求人格獨立之間的激烈碰撞,使得大學只能在兩種價值體系中游移不定,而以學生為代表的進步知識分子群體力量的弱小使得他們最終難以重建這一時期的大學精神,從而導致了這一時期大學精神的失落。但同時也不難看出這一時期的大學敘事整體上表現(xiàn)為進步知識分子在追求人格獨立精神的支撐下艱難前進的奮斗史。
在多重評價標準下對民國初至抗戰(zhàn)前文學中的大學敘事的研究最終歸結為此時期大學的“無根性”,而最終指引大學擺脫困境的出路則體現(xiàn)在對“學統(tǒng)”不依附于“政統(tǒng)”以及人格獨立的追求上。
注釋
①夏中義、丁東:《大學人文:第1輯·大學人文精神的信仰淵源》,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0頁。
②陳平原:《文學史視野中的“大學敘事”》,《北京大學學報》2006年第2期。
③陳翊林:《最近三十年中國教育史》,太平洋書1931年版,第270-272頁。
④田正平:《教會大學與中國教育現(xiàn)代化》,《文史哲》2007年第3期。
⑤冰心:《冰心小說選》,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年版,第8頁。
⑥老舍:《文博士 陽光》,譯林出版社2012年版,第19頁。
⑦郁達夫:《沉淪》自序,作家出版社2000年版。
⑧老舍:《二馬》,譯林出版社2012年版,第284頁。
⑨老舍:《老舍文集(第9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54頁。
⑩老舍:《趙子曰》,譯林出版社2012年版,第66頁。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8卷)小說》,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195頁。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3卷)小說》,北岳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293頁。
??錢理群:《現(xiàn)當代文學與大學教育關系的歷史考察——“二十世紀中國文學與大學文化”叢書序》,《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99年第1期。
作 者:
蔣 鵬,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當代文學研究。編 輯:
趙 斌 E-mail:94874655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