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遙
汪曾祺的文章可真是百科全書!天南地北,鴻儒白丁,官紳地痞,南甜北咸,東酸西辣,無所不曉,無所不嘗。偶然記起文中片段,再去翻看,直尋得天荒地老,“遂迷,不復(fù)得路?!?/p>
又是哪個西南聯(lián)大的文嫂丟了雞?又是哪個賣錫的俊生惹人愛?又是哪兩個小人兒在蘆葦蕩里互吐情愫?
汪老先生自嘲是“無所不吃”,卻也因此受了不少的苦。喝酸豆汁兒,生吞大活蝦,品大洋錢的茶茗,活脫脫就是一個腳踏淤泥、手摘星辰之人,怎兩個“生猛”了得?我看他描寫得如此之“鮮”,那鮮味就是攪和著沁在紙漿里的,自覺從來沒有對家鄉(xiāng)的味道大加贊賞。我沒下過地,時過境遷,已尋不到滿田隴跑的野孩子,許多陌生的菜名已叫不上來。蜀地有古樸的寬窄巷子,銅人陀螺,頗有韻味。我的世界里,味道這么少,遠不及汪先生的“五味”。
愛玲說她小時極喜歡油漆和褥子發(fā)潮的氣味,我就喜歡自家車庫的味道。說不出什么味兒,反正很享受,很踏實。愛玲還說,她喜歡她姨彈琴時周遭的氣味。可我被拉去練琴的時候,沒有味道,只有指尖薄薄的繭與鋼弦的“肌膚之親”。
我打小被母親冠以“窮講究”的大帽子。雖然不及西南聯(lián)大的怪人,但領(lǐng)帶西裝不少,但家人中唯我的腳狗兒不舔。不知在何處看到:“古時歐洲男子曾以嗅腳趾間穢物為好。”至今仍記得明了。大概我生得和歐洲男子一樣壯碩,我的狗兒不好這口。
我初中的女老師非常年輕,資歷也很高。她在批閱時常愛去綹頭發(fā),綹完后必在鼻間逗留,頗有大家批卷之范。我那時頗喜歡看這一眼,真覺得非常賞心悅目,大概是兀自留戀發(fā)間情愫吧!
初中軍訓(xùn)時非常興奮,嚷嚷要和一女伴一起睡,她欣然答應(yīng),待我爬上她的床,聞了聞她的被子,大叫一聲:有我太公的味道!她臉色一變,把我轟了下去。現(xiàn)在想來也是,“太公”總是指腐朽陳年的味道,用在妙齡少女身上,說來并不美。
我雖生在海邊,“鮮”味嘗過不少,但似已麻木。加之食堂總是拿油燜河魚搪塞我們,舊時對海味的依戀,也隨著油燜的煙氣散去了。印象里只有西門島的“鮮”味最足。家鄉(xiāng)特產(chǎn)熟悉的名喚不出一個,這也真是不幸。前幾日學(xué)校里的枇杷花開了,我聽見前面的女同學(xué)說:荷花長在樹上嗎?不禁大笑,但酣暢大笑后又驚覺自己也不知道幾種花名。大概,生靈百草到我們這兒,心中想來多是一陣空。
點評
文章語言頗有大家風(fēng)范,語言質(zhì)樸,無過多矯飾,但讀來卻韻味十足,可見作者語言功底之深。文章標(biāo)題也十分吸引人,全文緊緊圍繞“味”來寫,道的都是身邊之事,真實有趣,實為佳作。
【作者系浙江省樂清中學(xué)高一(6)班學(xué)生,指導(dǎo)并置評:黃忠、吳怡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