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的成長史

向筆群

黃雅馨的《陸家有女初長成》是一篇書寫女孩成長的小說，其實故事很簡單：一個叫陸一一的女孩，本來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突然有一天，她的媽媽離開了她，然后他和父親相依為命。當他懂事之后，父親告訴她，也許她母親永遠不再回來而準備給找一新阿姨的時候，她拒絕了父親的要求。當她考上大學即將離開父親的時候，在給父親找文件時，偶然的機會得到了母親早已離開人世的時候，自責與思考，突然懂事。小說中的主人公終于長大了。

《陸家有女初長成》是一篇充滿淡淡憂傷情調(diào)的小說，開始基調(diào)就構(gòu)成這篇小說的氛圍：陸一一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里她回到了六歲那年，那個炎熱的夏天，爸爸帶她從超市回來，媽媽心疼地吻了吻她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小說的作者善于捕捉寫作的切入口。記得有一位名人說過，一個人最難忘的是自己的童年，一個人的成長的記憶永遠與自己的童年有關(guān)。而且小說的作者更是善于敘述一個帶苦澀而具有理想的故事。故事是小說的基礎(chǔ)，善于講故事的人就能吸引讀者。

以一個幾千字的小說書寫一個人成長史，必須具備一定的語言與構(gòu)思能力，否則就會成為一個人成長的流水賬。小說的關(guān)鍵是情節(jié)的鋪排。《陸家有女初長成》的情節(jié)選擇了夢境、小學時與小胖的打架、十八歲遇見一個流浪詩人、在姑姑家與表姐吵鬧，在畫室、與阿惠等情節(jié)，構(gòu)成了一個女孩從少年到青年成長史。無疑，作者選擇的生活情節(jié)具有人生成長代表性的細節(jié)，組合成小說故事的緯線，與人生成長時間交織，共同推進著故事進展。

小說對媽媽的離開是這樣敘述的：媽媽在一個雨夜拖著她的箱子消失在陸一一的視線里，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有時候媽媽會給她寄一張明信片，那是她和媽媽唯一的聯(lián)系，她沒有媽媽的地址，也沒有她的通訊方式，她覺得媽媽是下定決心不想讓她打擾她的生活了。其中媽媽離開的原因沒有厘清，而是從一一視角寫母親的出走，而且小說以媽媽偶爾給她一張明信片牽引著女孩的成長，其中暗藏著若干個可能。一一的心事在隨著成長的思考之中。

當父親談到準備給她找一個后媽媽時，一一的性格凸顯，一個單純而又復(fù)雜心態(tài)的女孩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爸爸，對不起，我做不到，你怎么可以這樣，媽媽要是回家了，發(fā)現(xiàn)你娶了別的女人，她該會有多傷心?！?/p>

陸安平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一一，如果你媽媽永遠都不回來呢？”

可見，一一是個單純與善良的女孩，同時也為后面的故事打下伏筆。在她六七歲的時候，她的媽媽已經(jīng)離開了她，她心目中的離開是一個暫時的離開，她深信她的母親不會永遠離開她，而且還會回來。盡管有一些近乎幻想的狀態(tài)，但是一個美好的愿望卻還在她心頭支撐著她的成長。

“不會的，不會的，你騙人，媽媽總有一天會回來，她走的時候跟我說了，她只是暫時離開?！?/p>

一個美麗而又多少有一些苦痛的故事，往往就是這些苦痛的故事潛藏人生的成長的歷程。小說作為敘事性的文學作品，寫作的成功與否常常取決于作者這種編織故事的能力。同時也取決作者敘述語言與策略的能力。作者不應(yīng)該是為講故事而講故事，而是從小說的故事中提取一種人生的經(jīng)驗，給人啟迪。

“爸爸，你們不是跟我說過，你和媽媽給我取名一一，是因為我是你們兩個唯一的珍寶，愛情的見證么？你現(xiàn)在怎么可以……背著她娶別的女人？”陸一一現(xiàn)下崩潰，完全聽不進爸爸的安慰，哭得喘不過氣來。

一方面，女兒為爭取母親權(quán)利而向自己的父親發(fā)難；另一方面，卻蘊藏著父親的人生不幸與無奈，其中也透露出了一一父親對妻子的情感。作者沒有多少的敘述語言，而是父親的表情行為之中凸顯，這就是作者敘述的策略的高明之處。在當下書寫青春文學與成長文學的作品不少，更多的是敘述生活的經(jīng)歷，很少注重小說的細節(jié)描寫的。小說細節(jié)描寫往往是當下小說的硬傷。很多作者缺乏生活的細節(jié)以及與真實生活的聯(lián)系。

她想把裙子遞給陸一一，沒想到陸一一突然站起來，冷冷地說：“我長得漂亮因為我像我的母親?！标懸灰豢吹绞婊菽樕系谋砬榻┳×?，心中有一種報復(fù)的快感，她用傷心欲絕的表情看了爸爸一眼，然后頭也不回地向外跑去，不顧陸安平在她身后焦慮不安的呼喚。

作者將一一性格逐步推進，最后達到了高峰。一個從小在單親家庭成長的女孩，往往對自己的母親充滿眷念，小說就是這樣用細節(jié)塑造出人物形象，一一是一個不幸的女孩，因為從小母親離開了她，同時她又是一個幸運的女孩，父親對自己百般呵護。在這樣雙重語境下成長起來的女孩，性格出現(xiàn)了叛逆顯而易見。因此小說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從某種程度上講，正是這篇小說寫作的成功之處。在一一與流浪詩人江承宇的交往中可見一斑。同時也在江承宇的安慰之中逐漸地成長與思考起來。其實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一一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成長為一個懂事的大學生，完成了她人生的突變：

陸一一一直低著頭，頭發(fā)遮住了她的眼睛，江承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見她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連綿不絕。她沒有出聲，只是一直在默默地掉眼淚，他看著有些心疼，想摸摸她的頭安慰她別哭了，他抬起手來想了想又把手放下，風過無痕。

“一一，我們的一生會遇見許多不順心的事情，可是總有一天這些曾經(jīng)讓你哭泣的事情都會成為過去時。再深的傷口也有結(jié)痂痊愈的時候，你要學著越來越勇敢，即使一邊哭泣也要一邊向前。永遠不要對這個世界失去信心，要積極樂觀，要活成一株向日葵，永遠面向陽光。好不好？”

陸一一漸漸收住了眼淚，她抬起頭看了一眼這個一直耐心安慰她的男人，他的聲音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她的內(nèi)心漸漸平靜下來。她小聲卻堅定地回答他的問題：“好?！?/p>

一一與流浪詩人的交往中，得到人間溫情，使他的人生態(tài)度開始改變，成為她人生成長的催化劑。同時也促進她成長。與“流浪詩人”交往的情節(jié)是作者精心設(shè)置的一個人生成長的舞臺。

陸一一把頭靠在爸爸的肩上，爸爸的肩膀還是和以前一樣寬廣，永遠是她避風的港灣。她悶悶地開口：“爸爸，對不起害你擔心了，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p>

父女倆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剛才發(fā)生的事情，陸一一在心里默默地說：“爸爸，對不起，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一一從一個不了解父親到一個逐步理解父親的女孩，其實就是小說主人公的成長史，同時也是一個逐漸成長的人生歷程。最后得知母親離開的真實情況之后，一個懵懵懂懂的女孩突然變得知事：陸一一的眼睛里是破碎的星光，“可是爸爸，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們呀。這些年你辛苦了，謝謝你，一個人也把我照顧得這么好?！?/p>

小說不是以說教完成一個女孩的成長歷程，而是以一一內(nèi)心世界的變化使小說達到高潮：小說主人公的人生態(tài)度得到突變，也完成小說的書寫目標——她曾以為自己是被這個世界拋棄了的孩子，她像只刺猬，把心藏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那一個個孤寂難眠的夜晚，原來是自己把自己圍困，這世界對她從來就沒有那么多惡意，是她自己一個人，困守在自己的世界，獨釣寒江雪。一一到母親墓前與長眠地下母親的對話，人性光芒閃耀出來，讓人感覺到會心的微笑。

從黃雅馨的小說《陸家有女初長成》中，可以看出她具有一定的洞察生活與思考能力，小說的結(jié)構(gòu)克服了平鋪直敘的傳統(tǒng)模式，把小說主人公的人生時間與空間相互交織，形成了一個女孩成長的生活磁場。但仍然有不盡人意的地方，比如語言敘述不夠精煉，個別詞匯比較生硬。特別是小說最后以一一與流浪詩人的短信作為結(jié)尾，我認為就是小說的敗筆，有畫蛇添足之嫌。小說一定要給讀者留下想象的空間，同時也應(yīng)該具有作者寫作的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