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菊
抗戰(zhàn)時期,重慶《新民報》有一個精英云集的編輯班子,由張恨水、張友鸞、張慧劍和趙超構(gòu)四位知名寫手組成。他們每個人都是優(yōu)秀的記者、編輯和主筆,共同的事業(yè)將他們之間的友情緊緊凝聚在一起。他們的努力使《新民報》成了當時重慶發(fā)行量最大的報紙。
但是,報人的生活卻是清苦的,就拿張友鸞來說,全家八口人擠在大田灣處一間窄小的茅草屋里度日,狀況很是窘困。其茅屋之小,恰如張恨水在一篇文章中記述的那樣:“其書房之小,僅容一桌一椅,更又一幾。來三客,則立其一,又其一則掩門而始得凳而坐?!庇哪膹堄邀[曾一度將自己的住處自嘲為“慘廬”,而好友張恨水則直接呼其為“慘廬主人”。
1944年,張友鸞的一位時任重慶社會局局長的朋友曾一日三次登門,邀請他出任主任秘書一職,想變相為個人謀取賄賂。當時的人都知道,主任秘書這一職位雖然不是很高,可權(quán)力不小,是一個在國難時期不易謀到的肥差,又恰好能解決張友鸞一家的生活困頓。張友鸞權(quán)衡了利弊后,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真誠地向幾位報社好友征求意見。性情耿直的張恨水自然不贊同張友鸞做官,但一想到張友鸞家里還有六個孩子,生活艱難,又實在開不了這個口?;氐郊液?,張恨水一直為沒能對好友直言而感到內(nèi)疚,經(jīng)過左思右想,他終于想出一個辦法。于是,他又連忙返到張友鸞家中,即興為張友鸞畫了一幅畫,上面有幾棵松樹,旁邊附題一首七絕:“托跡華巔不計年,兩三松樹老疑仙。莫教墜入閑樵斧,一束柴薪值幾錢?!彼挠靡夂苤卑?,就是告誡張友鸞要像青松一樣保持氣節(jié)。
張友鸞看罷詩畫,果然謝絕了朋友的聘請,對此張恨水欣喜萬分。與此同時,張恨水也感到自己對好朋友還是不夠理解、不夠信任,心中便對張友鸞有了一份歉疚之情,因而滋生出撕毀畫作的想法。幸虧有了張友鸞的極力勸阻,使得這幅畫作得以保全,文革期間被轉(zhuǎn)送給了張恨水的兒子張伍。
文學(xué)大師張恨水一生耿直,他不僅是個多產(chǎn)作家,還是個頗具愛國情懷的剛性知識分子。面對貧瘠報人張友鸞的職位升遷,他在不便直言的情況下,采取了巧借詩畫進行勸諫的辦法,引導(dǎo)好友自動放棄官職,誓做一個氣節(jié)高尚的文人。張恨水的此種做法,既維護了朋友間的純真情誼,又間接表達了一份誠摯的關(guān)愛,值得世人稱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