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樹
我病了很久,太可怕了,沒什么具體的病。就是西醫(yī)指標一切正常,中醫(yī)一看身體全部亂套,也許是長期抑郁造成的。
大病之后,我就知道,必須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還知道身心是一體的。我一直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人格,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面有隱秘的東西,就是我一直忽視的那些東西和我不愿意面對的東西,我覺得應該完善自己的人格。
2010到2011年,有一個特別喜歡的作家李海鵬,他對我影響特別大,他的一本書《佛祖在一號線》,讓我第一次開始不只是關注自己了,我覺得這個社會在發(fā)生這么多事情,有那么多不公平,真的完全開始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然后也愿意為別人做點什么。
那些年發(fā)生了太多事,不是非要用十年或一個特別長的時間來死乞白賴地出一張好唱片。不是這樣。是這十年,才找到了愿意去做唱片的狀態(tài)和外部條件。
我沒有在《生如夏花》之后突然消失,而是混了好久才消失。那時候應該是2009年吧,和之前的唱片公司的合約到期了。之后不再愿意跟公司合作,陰差陽錯地,就覺得和這個行業(yè)隔得那么遠,現(xiàn)在看來,還挺好的。
獨立做音樂這個事情,外界說得特好聽,但實際上真的很難,真的非常難。有時候真的覺得挺孤立無援的,但是,即使再難的時候,還是覺得,如果讓我再次選擇,還是會這么選。如果我還在這個行業(yè)里面的話,一定會被這個行業(yè)拖著,做很多維持那個位置的事情,而結果只有一個,就是,你已經(jīng)喪失了做音樂的快樂,連初衷都沒有,會變得很空洞。
我不是行業(yè)的操作者,不了解那些數(shù)字。在我看來,沒有好唱片,沒什么有魂兒的歌。大家好像都忘了歌應該怎么寫,好像都忘了歌該是什么樣。跟行業(yè)保持距離的這些年,我的頭腦更清楚了,也知道了我要什么,要做什么樣的人。到底還要不要做音樂,我覺得我想清楚了,可以再回來。
音樂對我來說太重要了,直至現(xiàn)在,音樂都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沒了這部分,我都不知道怎樣才能過下去。這跟怎么謀生沒有關系。
這幾年歌寫了特別多,一直在找一個從內(nèi)到外,都愿意去做唱片和都可以去做唱片的狀態(tài)。我組了一個樂隊,去年一年都在花精力玩樂隊,“樹與花”對我來說是一個總結、一個契機。我把過去的所有歌都現(xiàn)場排了一下。
而我,不是什么榜樣,只是一種可能性而已。這個社會太單一了,太乏味了。對于我的生活來說,也是個試驗品。我不知道會怎樣,也企圖找到我的榜樣。隨著歲數(shù)越來越大,我就覺得自己的問題只有自己解決。
我觀察過,在我的生命里面,凡是我喜歡的人,每個人都是問題成堆,都在處理自己的問題。
現(xiàn)在每天我都會跟狗玩一會兒,三頓飯,一頓不落,可能跟人的交流比較少。其實我不想做一個封閉的人,而且在我最封閉的時候,都特別清楚:人,他有他的社會角色,他應該是開放的。除了最崩潰的那個時間段,我也一直在接收信息,在學習,去了解不了解的東西,而且愿意跟人交流。封閉是不對的,人如果不交流的話,就不了解。我會去盡量解釋別人對我的誤解,如果解釋不了,那就只能這樣吧。
我每天都會鍛煉,只要沒有采訪排練這樣的工作的話,去跑步、去走路、去爬山。這兩年,和我媳婦兒暫時都沒想過要孩子的事情,但是我們都能接受這個事情了。原來沒有要孩子這樣一個概念,覺得是一個不存在的事情,而現(xiàn)在可以接受了。
現(xiàn)在的我,希望做個簡單的人,簡單、健康、人格盡可能健全的人,而我在實現(xiàn)中……我從36歲開始那一年,真的就變成另一個人了,而且我現(xiàn)在遠看著這個人變得越來越成熟??陀^上也造成讓我現(xiàn)在想把一切都慢下來的狀態(tài),雖然挺痛苦,但是我覺得有點想享受一下不一樣的生活。
我希望,無論到什么時候,音樂都是所有人生活里的一部分。音樂也不是信仰,音樂是無與倫比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