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分

蔣國清

防保所副所長鄒以本聽說市衛(wèi)生局辦公室副主任李守金被雙規(guī)的消息后驚出一身冷汗，晚上還輾轉(zhuǎn)不眠……，暗自慶幸自己能夠“守住底線”。人??！還是本分好。推醒睡在身邊的妻子，聊起李守金的事情，笑問是像李守金那樣坐牢好？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平安無事好？妻子李芳捶了他一拳，吐出“廢話”兩字算是回答。亢奮之余，夫妻倆不免親熱一番。

三年前，濱河市新建市人民醫(yī)院住院部大樓，該項工程被列入濱河市人民政府為民辦實事重點工程之一，市財政承擔了大額撥款份額，由市衛(wèi)生局負責籌集。根據(jù)市衛(wèi)生局黨委的安排，在市區(qū)防保所做副所長的鄒以本被抽調(diào)到建筑工地，成了甲方負責工程建設的成員之一，因為他在部隊的時候曾經(jīng)參與過這方面工作。雖然是臨時性工作，但從不少人的言談舉止中，鄒以本還是感覺出了這份差事令人眼熱的份量。局里參與這項具體工作的也就兩個人，另一個是局辦公室的辦事員李守金。

施工方對他們是尊重有加，剛剛接觸就在“天一閣”酒家招待了他們一頓，包括局里聘請的監(jiān)理單位工作人員，說是為他們接風，以后工作起來方便。鄒以本很不情愿出席這樣的吃請，是被施工方經(jīng)理老袁硬拉上車的。上車后，鄒以本才發(fā)現(xiàn)，李守金早已坐在車的后排位置上了。

大樓框架工程結(jié)束后，進入裝修階段。鄒以本發(fā)現(xiàn)那用于砌墻的水泥節(jié)能磚就像“豆腐渣”，稍稍用力便酥了，甚至在搬運過程中就豁牙敗齒的了。鄒以本堅決不同意用這樣的材料施工，并與監(jiān)理方的老賈進行了溝通，老賈哼哼哈哈應著，也說一定不能用。

回到臨時辦公的工棚，鄒以本把發(fā)現(xiàn)的情況向李守金說了，李守金叫他睜只眼閉只眼算了，說那個水泥磚供應商是局長的親老表，局長老表聽說蓋住院部大樓，半路出家生產(chǎn)了這批水泥磚，你不把這批磚用了，豈不是讓局長的老表“賠了夫人又折兵”？李守金還說，這老表還是向局長借的本錢呢！李守金還一再解釋，不礙事的，兩面泥上水泥倒不了，就是土坯，也可以撐上幾十年的。

晚上，有人邀請喝酒，鄒以本沒去，簡單吃了一些就睡了。篤篤篤的敲門聲把鄒以本從睡夢中叫醒，開門后進來一個年輕后生，一口一個鄒伯伯，說局長是他表伯父，叫他手下留情，高高手事情就過去了，別弄得幾下不好看。年輕后生臨走時迅速丟下一個物件。一個有心一個無心，鄒以本沒能追上那個后生，慢慢打開外面的報紙后，里面竟是一萬塊錢。

第二天，鄒以本把錢退還了局長老表，站在車頭大聲說，只要我鄒以本在，就不要想用這批水泥磚！

第三天，鄒以本接到防保所所長李林的電話，說是他抽調(diào)時限已到，必須馬上回防保所上班，單位也正需要他呢！

鄒以本只有回到防保所，還做以前的工作。有幾個同事和他開玩笑，說是此次借調(diào)還以為他必定高升呢！誰知道還是外甥穿姥姥鞋——老樣子。鄒以本說他就沒那樣想過。

工程結(jié)束后，李守金回到衛(wèi)生局，升任辦公室副主任，許多人稱贊他有能力，能干事。鄒以本也承認李守金頭腦靈光，想想自己是墨守成規(guī)一條道走到黑的主兒，身上缺少的就是那種圓通的本事。同在防保所工作的妻子李芳多次說他死腦筋，有機會抓不住，有梯子不會爬。鄒以本只能苦笑笑。

想到李守金，想到同事們的玩笑話，想到妻子的抱怨，鄒以本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沒有什么能耐。

沒多久，市人民醫(yī)院住院部大樓墻壁到處出現(xiàn)裂痕、電梯常常顯示“正在維護中”，病人及家屬、院工、醫(yī)生護士常常咕噥。鄒以本知道這些情況后，常常心驚肉跳，害怕人們提到他曾經(jīng)參與過建設住院部大樓這件事。

讓李守金出事的原因確與建設住院部大樓有關，施工方負責人在承接另外一家工程時因為行賄犯了事，“拔出蘿卜帶出泥”把他也捎上了。擄了工作、褪了錢，人也“進去”了。

李林所長退休后，鄒以本做了所長。在同事和老婆面前又恢復了自信，覺得自己對社會對家庭還是有用的。但鄒以本耳邊常常響起“勿貪意外之財，勿飲過量之酒”的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