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看潮生

毛健

1949年10月1日下午3點，中華民族開啟了一個嶄新的歷史紀元！當毛澤東主席站在天安門城樓，向全世界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時候，人們注意到，有一位典型的南方老人站在毛澤東主席身邊，笑得一臉慈祥。這位老人就是時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的李濟深。

李濟深是廣西梧州市蒼梧縣料神村人。

料神村在梧州之南，全村青山環(huán)繞，風景秀麗，空氣清新，還有一灣清流從村北緩緩流來，給人美好的追憶。在青松、翠竹以及罕見的鐵力木簇擁下，矗立著一座建筑宏偉、結構獨特的偌大莊園，這便是李濟深先生的故居。1885年11月6日，李濟深在這里出生。

少年時代的李濟深就存有遠大志向，曾以一首五言詩來表達自己救國救民的抱負：馬叟知天命，謂吾貴可求。但令身許國，何必列王侯。軍校畢業(yè)后他被留任教官。從辛亥革命起，李濟深就追隨孫中山先生，為爭取國家獨立、民族振興南征北戰(zhàn)。孫中山曾說過：“李濟深是不可多得的將才?！?/p>

1925年，李濟深被任命為國民革命軍第四軍軍長，并晉級為陸軍上將。這一年的休憩期間，李濟深回到老家擴地建宅，建起一座坐南朝北，占地3040平方米，四周筑有圍墻、炮樓的大莊園。掐指一算，這幢民國莊園，距今已有半個多世紀。古木、青磚、黑瓦、綠欄和紅窗的巧妙組合，給人留下清新、明快的感覺。敞陽的大門是磚土結構，形式上具有很強的嶺南風格。大門上拱起的半圓，依循古人“天似穹廬”的深刻意蘊，換一種說法即是“天圓地方”。這種試圖讓房屋與宇宙天地構造一致的獨特心態(tài)，反映出莊園建筑的追求。尤其是“穹”上的雕花、彩畫，費盡了心思?；ㄓ忻坊ā⒑苫?、蘭花等，相互對稱；松樹下的鹿、鶴，或跑或臥，悠閑隨意，怡然自得；“穹”的兩端矗立著獸中之王的兩頭獅子，高貴而威嚴，給人以強烈的立體美感。而所有的花鳥禽獸又緊緊圍繞著“穹”頂?shù)摹鞍素浴?，這預示著屋主人具有洞察萬有、萬事、萬物的能力。入門觀象，既體現(xiàn)了屋主人的宏大抱負，又寄托了溫馨體貼的美好祝福。

與許多人不一樣，戎馬生涯的李濟深經(jīng)?；氐焦枢l(xiāng)，回故鄉(xiāng)有許多親情可倚，有許多事情可做。在蒼翠的莊園仰望天空，那種感覺絕對不一樣，立足故土，看天有多高，心就有多高。

1926年 ，李濟深當選為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并兼任黃埔軍校副校長、廣東省政府主席、第四軍軍長等職。1928年，李濟深出任國民革命軍總參謀長。不料，在致力于調停蔣桂矛盾的同時，被蔣介石以李濟深伙同李宗仁、白崇禧“分頭發(fā)難，謀反黨國”的罪名，將他軟禁于南京湯山，剝奪軍政大權，并“永遠開除黨籍”。獲釋后，李濟深回到老家，這已是莊園建好的第4個年頭?；氐郊抑?，李濟深過起了貌似“世外桃源”的生活，其實不然。1933年，以李濟深、陳銘樞、蔡廷鍇、蔣光鼐領導的“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在福州成立，李濟深被推舉為主席。1935年在香港建立的“中華民族革命同盟”，李濟深再次當選為主席。1936年首次召開的民主革命同盟會，便是在李家莊園的北樓中廳秘密進行。大概從那個時候起，“家”就成為了革命的場所和秘密指揮部了。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以后，李濟深欣然接受了周恩來的建議，回到家鄉(xiāng)組織敵后抗日武裝，并與董必武派來的一批愛國文化人士在這里組成“南區(qū)抗日自治委員會”，開展敵后抗日。這時的李家莊園，與延安保持最密切的聯(lián)絡，樓上的電報室不斷傳出的電訊聲，把從黨中央發(fā)來的抗日戰(zhàn)爭的發(fā)展情況，及時向民眾宣傳、通報，以激勵民眾的抗日士氣。據(jù)著名作家、原李濟深抗日武裝政工隊隊長陳殘云回憶：“當時李濟深抗日信心很足，堅持下來不走，堅持抗日?！?/p>

走進李濟深的故居，望門內、門外，仿佛只是歷史和現(xiàn)實的一步之遙。進門就打開一段封藏了半個世紀的往事。門內，猶聽到電臺的電波滴滴，李濟深聲音洪亮地在主持召開抗日救亡、反對內戰(zhàn)的會議……門外，卻是艷陽高照，作為國務院公布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前來參觀的游人絡繹不絕……

走進故居，可以看到寬敞的庭院，古槐迎風，樹葉搖曳出清爽的涼風。廳房交錯，回廊曲徑，層層相通，看似迷宮；穿過陽臺，一條墩子道與四角的炮樓緊緊相連，形成了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的協(xié)調攻防體系。跨進二門，眼前又是一亮，天井的地板磚塊竟是按古代易學九宮八卦圖形拼貼鋪成，這也是南方建筑的一種特有裝飾手法，不僅技術精湛，造型優(yōu)美，還表達了屋主對傳統(tǒng)文化的豐富情感。順著螺旋形的樓梯拾級而上，富有西洋藝術特色的欄桿和百葉窗開始一展眼前，此類建筑對應了當時從海外購買回的最新建筑材料，包括水泥、鋼筋、花磚、花玻璃等。這使得傳統(tǒng)建筑的平面布局凸顯了靈活多變的樣式，尤其成為那個時代中西方文化初期接觸的范例。

一座老宅，每一個角落都能讀到它的前世今生，保持著生命脈搏的跳動，是因為隨著時代的演進，呈現(xiàn)出各種不同的生命。其中有將軍、子女、親戚、地下工作者、文人雅士、政界大員、學者、村民和歷代看客……這些人，在莊園里各自構成了自己的故事，構成了一部鮮活的長篇小說。想到這里，就會愈發(fā)覺得李濟深故居的可貴。你覺得你已經(jīng)站在小說里了。其實，一次觸覺的探索才剛剛開始，我們本來就在同一個世界上，于樓上的木窗前看樓外的天地，充滿詩意又是一片自然情趣。

李濟深終究是一位愛國民主人士、政治家和軍事家。他以畢生精力致力于中華民族的振興事業(yè)，為近代中華民族的兩大歷史進程——辛亥革命和新中國成立做出了積極的貢獻。固然，他也經(jīng)歷過許多的坎坷和艱難的挑戰(zhàn)，但卻表現(xiàn)出了非凡的智慧、力量和道德勇氣。晚年的李濟深仍然不忘孫中山先生的諄諄教導，力促國家的統(tǒng)一。在他逝世的前四天，還寫下“十年國慶萬年紅，衡麓光輝永照中；我與全民宏愿在，及身要見九州同”的詩句。

如今的李濟深故居，除了看到馬靴、披風、戎裝的李濟深先生的塑像，還有庭院居室的實景陳設，李濟深先生生平圖片展、名人題詞碑廊等陳列展區(qū)供游人參觀。1997年，李濟深故居被列為國家一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和自治區(qū)級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民革中央主席屈武在大理石寫下的“李濟深故居”，以及胡耀邦同志在門楣上提筆的“李濟深先生故居”，使莊園建筑又添上了一筆濃厚的人文色彩。

盛夏，故居門前池塘的那一大片荷花盛開了，一朵朵荷花潔凈耀眼，一根根荷箭亭亭玉立，一片片荷葉綠綠蔥蔥，遠看近看都美，贊美聲和拍照的快門聲也此起彼落。而夕陽下的莊園很靜，老房子散發(fā)著幽幽的歷史情懷。安靜的時候，可以聽見風在青磚鋪砌的廳堂里穿過、陽光灑落掉在天井的聲音；這時，往事的回憶便開始在莊園的門窗里穿過來、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