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

簡燁

“喂！”

“爸?！?/p>

“女兒呀，你回來了。不過，爸又要食言了，這邊還有個案子沒有辦完，今天就不回來吃飯了。我盡量早點回家。”

“哦……”

剛想開口，瞬間，電話那頭嘈雜的聲音變成了冰冷的嘟嘟聲。

“又不回來吃飯！”“誰稀罕呀？”“你不回來我照樣可以吃好飯的?！薄熬湍忝?，就你累！”“就你的案子重要，就只準(zhǔn)你忙工作。你最好一輩子不管我?！痹谛睦锊恢裨沽硕嗌倩?。可最后還是一句都說不出口。和你打電話，我終究說不出我想說的話——你太忙。怎么可能有時間聽我說完？我只好把話悶在肚子里。

記不清一家三口是什么時候一起游公園了，大概是我十歲那年放風(fēng)箏吧？都快六年了。我卻清晰地記得那天的天空像玻璃被擦拭過一樣澄澈透明。陽光均勻地灑在每個人的面孔上，融入到每個人的笑容里。那種感覺是我無法用文字描述出來的，可那種感覺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了……從小到大，你給我買自行車。我的車技卻是靠自己一個人摔得鼻青臉腫練好的：你打電話叫我好好學(xué)習(xí)。卻沒有參加過一次家長座談會；你打電話叮囑我要注意飲食營養(yǎng)。卻連回家陪我吃一頓晚餐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侈”。我搖搖頭，這難道就是被稱為“父親”的人？所謂“父親”。無非就是只靠著電話與我聯(lián)系。安排我做這做那的人。

深夜，我仿佛聽到輕輕的關(guān)門聲，立刻從睡夢中驚醒。蒙嚨中，疲倦的腳步聲慢慢穿過客廳，偶爾幾聲低低的咳嗽透著嘶啞?！罢媸怯憛??！蔽亦止玖艘痪?。剛想蒙上被子繼續(xù)睡。房間門被打開了。我背過身子裝作一副正熟睡的樣子。那個熟悉的影子向我靠近，我感覺到一雙寬大的手掌在我的身邊給我掖了掖被子。接著，極其疲憊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對不起了。女兒。我……爸爸一直有愧于你。由于工作，一直沒能體會你的感受，也從來沒有像別的父親一樣好好陪你，我真的很……一直以來認(rèn)為自己是一名警察。就應(yīng)該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保一方平安。自己累一點又算得了什么呢？有時，人民群眾報警，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趕到。這樣才可以減少很多的糾紛和流血。只有一方治安良好，人們才能安居樂業(yè)。犧牲我一個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希望女兒你能夠理解。我是一個失職的父親，你寄宿，每周才回來一次，爸爸都不能抽空陪陪你。唉，你也長大了，爸爸也許不用再和你講什么大道理了。明天，爸爸一定抽空好好陪陪你。得了，太晚了。晚安……”那個靠電話與我聯(lián)系的人跟我面對面打了一次自言自語的電話，聲音雖然微小，但是一字不漏地被我的耳朵、我的心捕捉到了。

一直想說點什么，可喉嚨像被一團(tuán)火堵住了一樣。直到房門被重新關(guān)上。黑暗再一次充斥了我的視野……淚。從眼眶里不停地溢出來。不停地。不停地沖擊著我的眼瞼，心里的一片黑暗中卻出現(xiàn)了點點星火。緊接著，星火變大變亮，把我包圍，讓我無處可逃。電話那頭的那個被我討厭的人親口告訴我，他一直深深地牽掛著我。

“爸?！?/p>

“哦，女兒。今天晚上……”

“沒關(guān)系。您盡管忙吧！我等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