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毓
小時候,我一直在揮灑著幸福,張揚著青春的姿態(tài)。
我站在門外,低頭想著門里人惱怒的神情。幾分鐘前,媽媽氣急敗壞地攆我出門,“出去,不要再進來了”,代表慍怒的紅色布滿了她的整個臉頰?!澳阕屛易?,我就走吧。何必死皮賴臉地賴在家里呢?”年少的我這樣肆無忌憚地想著,然后轉身走下樓梯。
小區(qū)里仍有人來往。我不時抬頭,天上的星星仿佛跟我一同前行。星星知道我要去哪兒嗎?這可是連我自己也不清楚答案的問題。茫然地走到小區(qū)門口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擋住了去路,是父親。
所謂的離家出走,就這樣簡短地收尾。
自那以后,我似乎找到了對付父母的辦法。他們害怕我離家出走,而我當時可笑地認為離家出走不算什么。只要我一離家出走,他們就得向我妥協(xié)。于是,我一天比一天肆無忌憚。
每當他們嘆著氣。無奈地答應我的種種無理要求時,我表面平靜,內心卻欣喜不已,似乎贏得了了不起的勝利。
因為久在一個地方待著。毫無新鮮感。我急切地希望走出那個父母生活的小縣城。急切地想要擺脫他們,獨立生活。
終于,我得償所愿,考到外地的高中。
我滿懷欣喜地走出小縣城,渴望著新的美好的世界,那里沒有父母的嘮叨,沒有親人在一旁管束,多么自在,多么美好。
然而,一切并非我想象的那般美好。很多時候,無人理解,無人陪伴。寂寞席卷而來,狠狠地推著我,我摔入時光的“黑洞”,瑟瑟發(fā)抖。
寒風凜冽,我被迫穿上外套,把自己緊緊包住。
某天晚上。我照?;氐酱采?,平躺,雙手從兩邊伸到枕頭下。一遍又一遍地對黑暗中的另一個自己說:“你只要自己喜歡就好。那些人全都不是你的朋友,他們不懂你?!?/p>
長達15分鐘的自我洗腦過程。被一個電話打斷。在媽媽不停重復著要蓋好被子,要多吃飯的沙啞的聲音中,我仿佛看到她對我微笑。不知不覺中,我熱淚盈眶。
我開始想念家鄉(xiāng),想念初中學校路邊飄香的麻辣燙。想念只有一問教室那么大。滿地坐人的圖書館。想念原來一天到晚跟在身后嘮叨。如今只能幾個月見上一面,漸生白發(fā)的父母。
時光流逝,數(shù)不清的陌生人擦肩而過。我看不見原來的那個我,甚至覺得現(xiàn)在的我好像不是我。
我一直覺得我的身體里住著兩個自己——乖巧的我和任性的我?,F(xiàn)在掌握主權的那個,應該是乖巧的我,而困于牢籠中的那個,卻是有著猙獰的面孔,對周遭的一切都嗤之以鼻的任性的我。那個任性的我無時無刻不嘶吼著,抗拒著這個世界,而最終只是使牢籠變得更加結實而已。
當我對著從前的好友翹起嘴角。我看到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感覺暖洋洋的。從他們溫柔的眼光里,我窺見過去那個單純的笑得開懷的自己。
時間流淌向前,做一個更好的自己,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