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岣嶁碑》是禹完成治水工作后記功的碑石。在朝鮮半島,首次接觸到《岣嶁碑》拓本的人物是朝鮮朝宣祖年間的許筠,而確切的記錄則是在稍微晩些的孝宗年間,尹钅崔乃鑒賞了《岣嶁碑》。顯宗年間,李俁從中國購得了新泉書院本,并把它拿給許穆看。之后,洪羲浩、徐命膺、李書九、李匡師、南公轍、金正喜、李圭景等許多文人們或收藏了《岣嶁碑》,或?qū)λ髁苏撛u。與此同時,鑒賞了《岣嶁碑》大禹手篆的許穆在原來的77字中選了其中的48字,作了變異本《平水土贊碑》。后來,《平水土贊碑》在朝鮮半島朝野廣泛流傳,并相繼出現(xiàn)了朝廷和多個地方刻板,而其定本《大韓平水土贊碑》被立在了江原道三陟。
[關(guān)鍵詞]
《岣嶁碑》;韓國;流傳;變異
[中圖分類號]I31273[文獻標(biāo)識碼]A[文章編號]10022007(2017)02000107
最早建立夏朝的人物是傳說中治水成功的禹。禹治理了大水,并把它與大海貫通,救助了百姓,為當(dāng)時國家的安定和發(fā)展做出了巨大貢獻。在治水的過程中,禹因不知解決水患方法而苦惱時,曾登上衡山向上天詢問密策,得到了上天賜予的記載著密策的金簡玉書,而成功治水。后來,禹在衡山上刻下了記錄治水奇功的銘文,而這段銘文傳說就是《岣嶁碑》。
當(dāng)然,對于《岣嶁碑》究竟是不是禹留下的遺物,論爭激烈,但其對后世的傳播力和影響力實在巨大。在中國很多地方都有《岣嶁碑》的摹刻甚至再摹刻的碑石,且《岣嶁碑》拓本還遠傳到了朝鮮。朝鮮半島的學(xué)者們對《岣嶁碑》拓本進行品賞或版刻,甚至挑選了《岣嶁碑》大禹手篆77字中48字作了變異本《岣嶁碑》。其代表性的碑石是江原道三陟六香山上用著名書法家許穆的字作底的《大韓平水土贊碑》。
中國學(xué)界對于《岣嶁碑》的硏究主要以與《岣嶁碑》硏究者相關(guān)的地區(qū)為中心,對碑石的存在和真?zhèn)巍⒛】瘫鬓D(zhuǎn)和現(xiàn)狀等各方面進行了不同程度的研究。中國學(xué)者們研究《岣嶁碑》的主要論文和著作有: 陳光照:《紹興大禹陵岣嶁碑傳奇》,《文化交流》,2001年1期,第19~22頁; 左慧元、左昻、尚冠華:《禹王碑辨讀》,《華北水利水田學(xué)院學(xué)報》,2003年第 1期,第71~73頁;熊考核、文龍:《千古之謎—— 禹碑》,《船山學(xué)刊》,2007年1期,第91~93頁;胡滔滔:《禹王碑溯源》,《檔案時空》,2007年5期,第47~48頁;白永興:《千古“禹碑”說真?zhèn)巍?,《中國測繪》,2009年1期,第44~45頁;王亦旻:《楊慎<行書禹碑考證卷>真?zhèn)慰急婕拔墨I價値》,《文物》,2010年05期,第78~89頁;朱安女:《楊慎昨興華夏文學(xué)思想的文化解讀—— 以<禹王碑>、<禹碑歌>為例》,《大理學(xué)院學(xué)報》,2011年第 7期,第37~41頁等。而在韓國學(xué)界,主要以書法學(xué)和三陟地區(qū)為中心,其主要內(nèi)容是硏究《岣嶁碑》的許穆書體和碑石、《大韓平水土贊碑》等。但是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論文硏究從《岣嶁碑》到《大韓平水土贊碑》的演變過程。本人曾在《在中國〈岣嶁碑〉傳入和摹刻考》一文中,對中國的《岣嶁碑》傳入韓國的過程和摹刻進行了簡單分析,[1](79~104)而作為后續(xù)論文,本論文將對中國的《岣嶁碑》傳到朝鮮,流傳變異等諸多現(xiàn)象進行硏究。
一、 在中國的《岣嶁碑》記錄和傳入
《岣嶁碑》又稱《禹碑》、《大禹碑》、《神禹碑》、《禹王碑》、《夏碑》、《夏禹碑》等,本論文選擇了被韓國學(xué)界廣泛使用的《岣嶁碑》一語。從今天的地理上來看,岣嶁峰是和衡山無關(guān)的山,但是在以前,岣嶁峰曾被用作衡山的別稱,并隸屬于廣義上的衡山區(qū)域。
大禹的治水記錄雖在后漢趙曄的《吳越春秋》中有記載《吳越春秋·越王無余外傳》:“禹乃東巡,登衡岳,血白馬以祭,不幸所求。禹乃登山仰天而嘯,因夢見赤繡衣男子,自稱玄夷蒼水使者,聞帝使丈命于斯,故來候之。非厥歲月,將告以期,無為戱吟。故倚歌覆釜之山,東顧謂禹曰: 欲得我山神書者,齋于黃帝巖岳之下三月,庚子登山發(fā)石,金簡之書存矣。禹退又齋三月,庚子登宛委山,發(fā)金簡之書。案金簡玉字,得通水之理。”(四庫全書本(463冊), 第39頁)。對于其中的記載,即使排除禹從天帝處得到了寫有治水密策的金簡玉書這一神奇的因素,禹在衡山立治水功碑這一點也仍然留有很多疑點。雖然在劉宋徐靈期的《南岳記》中有《岣嶁碑》位于衡山的記錄,但這并不是徐靈期看到了實物而記下的,他只是沿用了從前流傳下來的記載而已。
東晉羅含的《湘中記》在很久之前就已流失,只在后代引用的文獻中留有被引用的短篇殘句。其中所寫的岣嶁山上有禹王在治水中用過的玉牒,以及遠眺衡山被云遮住等記錄也不過是引用了前人的記載。而且,無法分辨后代文獻中的記錄是《湘中記》原文還是后代的注釋。
梁朝的劉顯在《粹璣錄》中寫道,蕭鑠被封為桂陽王時,從成翳處求得了《岣嶁碑》拓本,并下令把它刻在石頭上。據(jù)晩唐徐彥的《五宗禪林觀空錄》記載,和尙永曇在衡山岣嶁峰山頂?shù)亩囱▋?nèi)發(fā)現(xiàn)了用蝌蚪字體刻的石刻,并認(rèn)為是禹留下的治水功碑。這兩本書冊在最近出版的各種《岣嶁碑》文獻中幾乎常常被引用,但都沒有說明其來源。而在韓國和中國的圖書館中及各種目錄中,均沒有找到《粹璣錄》,這不得不令人懷疑這些記錄的可信度。
唐朝的韓愈為了査找《神禹碑》(《岣嶁碑》),登上了衡山,最終沒能找到,只偶然見到了道人,因失望而流著淚回去了。沒多久,劉禹錫透露說在路過衡山時,看到了在衡山祝融峰上有刻得形狀奇異的《神禹銘》,但因蘊有山的精氣而沒能找到,并表示可惜。晩唐李沖昭在《南岳小錄》中記載他登上云密峰,看到了用蝌蚪文字刻的碑石,或有樵夫見過,說碑石極其靈異,不露在外面。但是他們都沒能確認(rèn)《岣嶁碑》的存在,只是進一步增添了碑石存在的神秘感。
1215年(宋嘉定5年),何致在游覽衡山時,偶然遇見了樵夫,并得到了《岣嶁碑》的消息。馬上就讓樵夫帶路,來到了《岣嶁碑》所在地。不久后,路過長沙,他給了太守曹彥約一本《岣嶁碑》拓本,曹彥約讓衡山首領(lǐng)査找原碑石。而位于衡山祝融峰地區(qū)的上封寺僧人法圓認(rèn)為,很少有人能找到《岣嶁碑》,因而對何致的行跡表示懷疑。對此,何致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把《岣嶁碑》刻在了長沙岳麓山的巖壁上。[2](629)
之后,王世貞、季本、顧炎武、全望祖、錢大昕、楊守敬等很多學(xué)者都因無法證實有《岣嶁碑》原碑石的事實,而懷疑是不是何致編造的。甚至清朝的乾隆皇帝在召集當(dāng)時學(xué)者們編纂《四庫全書》題解時,其中就寫道《岣嶁碑》是偽作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督鹗盼摹罚骸懊鳁钌髯蔷幩?,皆金石之文,上起古初,下迄于漢,然真?zhèn)五e雜,殊多疏漏,如《陽虛石室》,《倉頡文》,《岣嶁禹碑》,《廬山禹刻》,《比干銅盤銘》,皆顯然偽撰,人所共知,而列以冠首,豈足傳信?!保?39頁)但何致路過的隱真屏和鄰近的云峰村卻可以找到,因此,沒必要就此斷定是何致編造的。
最近,有人說在云峰村發(fā)現(xiàn)了被推測為《禹王碑》(《岣嶁碑》)模本的巖石,一時引起了世人的關(guān)注。而衡山政府還在此處立了《禹王碑》模本的指南牌語,并把《岣嶁碑》建為史跡地。筆者對此地進行了踏察,在那里的巖石上沒能看到《岣嶁碑》的文字痕跡,并且發(fā)現(xiàn)此地和何致路經(jīng)方向相反,顯然是錯誤的考察。
流傳至今的《岣嶁碑》都出自何致刻的岳麓山碑石。這個石碑高1.94m,寬1.4m,每個字的大小約為16㎝。碑文的行數(shù)有9行,字?jǐn)?shù)共77字。碑文的末尾添加了用楷體書寫的何致的跋文。碑石周邊刻著名稱和民國文士們留下的各種記錄。1956年湖南省把它指定為文物保護單位,1983年再次指定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2013年升格為全國文物保護單位。
明嘉靖年間,岳麓山本的《岣嶁碑》登場,并開始流傳中國各地。1530年(嘉靖 9年),重修岳麓書院的長沙太守潘鎰在
岳麓山上找到了被殘木和苔蘚覆蓋的《岣嶁碑》。據(jù)《長沙府岳麓志》記載,有關(guān)潘鎰在岳麓山尋找《禹碑》的年度有1530年之說和1533年之說。筆者在此采用1530年之說。1534年(嘉靖13年),湖廣兵備道張素在長沙看到了岳麓山碑,對它進行了拓印,1536年(嘉靖15年),張素在故鄉(xiāng)云南安寧把它拿給金石學(xué)者楊慎看,楊慎創(chuàng)作了解讀石文的《岣嶁碑》銘文。同年,張素把岳麓山本和楊慎的石文刻在了安寧法華寺。其后,楊慎在成都和三峽夔門關(guān)立了摹刻碑。1535年(嘉靖14年),南京禮部尙書湛若水把張襄得到的岳麓山本摹刻在了金陵(南京)的新泉書院?!稌嗜綍悍躺裼肀蟆份d:“又明年,為嘉靖乙未之秋,楚士有摹《神禹碑》以見遺者,快覩而諦視之,字畵奇古,與后來篆籒,手筆逈別。而碑石復(fù)剝落,雖習(xí)于古篆者,僅能辨其一二字。旣不可識其中所云,獨于碑末有小楷書古帝禹刻四字?!保ㄕ咳羲骸墩扛嗜壬募罚ň?1)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57冊), 95~96頁)從碑石末尾用楷書刻的“古帝禹刻”來看,推測楚士帶來的拓本是長沙岳麓山本。1541年(嘉定20年),紹興知府張道明把金陵的新泉書院本又摹刻在了紹興會稽山大禹陵。[3](21)
之后,《岣嶁碑》又被摹刻在許多地方,尤其是在明萬歷年間、清康熙年間特別集中。例如,1606年(萬歷34年),鄧以誥帶來岳麓書院本,把它刻在了衡山望日臺,后來發(fā)現(xiàn)了它的殘片,殘片被收藏在南岳衡山博物館。1662年(康熙1年),法輪寺僧在衡陽岣嶁山禹王宮立了摹刻本。到了今天,以《岣嶁碑》的故鄉(xiāng)衡山和禹的史跡流傳地區(qū)為中心,摹刻本不斷被立,與此同時,活用《岣嶁碑》的文化事業(yè)也在不斷發(fā)展。
二、《岣嶁碑》在韓國的傳入和流傳
在中國大陸摹刻并廣為流傳的《岣嶁碑》很早就傳到了海東韓國。根據(jù)現(xiàn)存記錄考察,最早接觸到《岣嶁碑》的人物有可能是許筠。經(jīng)常接觸明朝文士以及大量中國書籍的許筠在很早之前就閱讀了李夢陽的《崆峒集》,并說想看用波濤蕩漾的字體寫作的《禹廟碑》。[4](30)1606年(朝鮮宣祖39年),許筠得到了明朝使臣贈送的,有可能是《岣嶁碑》摹刻本的書冊。那一年,明朝使臣朱之蕃和梁有年為了宣告皇長孫的誕生而來到了朝鮮半島,許筠以從事官的身份,前往鴨綠江迎接他們。3月28日,副使梁有年在韓國肅寧把《衡山石刻帖》贈送給了許筠?!侗缂o(jì)行》: “(3月28日)副使又招見慰問辛苦,以《衡山石刻帖》給之?!保ā缎仕碴侈弧罚ň?8),亞細亞文化社本, 177頁)
《岣嶁碑》所在地為中國衡山?!逗馍绞烫?,即位于衡山的石刻帖被認(rèn)為是后代摹刻的《岣嶁碑》,但很難確證,也有可能是在衡山的其它石刻。梁有年認(rèn)為,即在1606年(宣祖39年)前,雖然在中國的許多地方都立有《岣嶁碑》摹刻本,但在衡山地區(qū)卻找不到《岣嶁碑》。因為衡山望日臺是在梁有年出使那年立的,而岣嶁峰雷祖殿則是在清康熙年間立的。
在現(xiàn)存文獻中,有關(guān)在朝鮮半島看到了《岣嶁碑》的明確記錄是在比許筠稍微晩些時間的尹钅崔乃的《白湖全書》中。一生和許穆一起走相同政治路線的尹钅崔乃在己亥年,即1659年(孝宗10年),住在首爾東村時,偶然看到了《岣嶁禹碑》,然后創(chuàng)作了《作禹碑歌,效韓文公石皷歌體》。尹钅崔乃寫道,在《岣嶁碑》中看到的奇古險怪的字像龍挐武躍,令人動魄,雖無法全部理解,但理解了禹承接堯舜之命,完成治水責(zé)任的意思?!蹲饔肀瑁ыn文公石皷歌體》[己亥]:予寓東村,偶得《岣嶁禹碑文》,見其字畫,奇古險恠,如龍挐武躍,令人動魄,讀其文,雖難盡解,猶若可見禹受命堯舜,仔仔乘載之意,遂作此長句,以效退之石皷體,率意而成,不能整理蕪穢,聊以寓感焉耳?!保╗韓]尹
钅崔乃:《白湖全書》(卷2),民族文化推進會本(冊1),69~70頁)?!夺笉獗泛茈y理解,這一點是所有人的共同感覺,雖然不清楚尹钅崔乃借讀的《岣嶁碑》到底是從中國境內(nèi)的哪一個摹刻碑上拓本下來的,但可以看出在當(dāng)時首爾的士大夫家已經(jīng)流傳有《岣嶁碑》,這一點在尹钅崔乃的舅舅金钅尚贊譽尹钅崔乃的詩中可以發(fā)現(xiàn)。[5](70)
其后,明確記載《岣嶁碑》傳入朝鮮半島的時間和獲得者的文獻開始相繼出現(xiàn)。王室宗親郎善君李俁在朝鮮半島各處游覽時,收集了很多書法家的金石和字,并在三次的赴燕使行中求得了很多中國作品,和周圍的人一起欣賞,引領(lǐng)了當(dāng)時的藝術(shù)文化。在1663年(顯宗4年)第一次燕行記錄《朗善君癸卯燕京錄》中,李俁明確記載了他8月10日在河北豐潤從被推測為是書籍商的王怡處購得了《古篆神禹碑》2帖和懷素寫的《千文集古帖》。《朗善君癸卯燕京錄》8月10日條: “王怡來納班硯,買得《古篆神禹碑》2帖《懷素》千文集古帖》?!保ā讹嫳洝罚ㄖ校?,《青丘學(xué)叢》(4號), 25頁)
回到朝鮮半島的李俁把在這次燕行中購得的《岣嶁碑》送給了當(dāng)時的著名學(xué)者兼書法家許穆。許穆常與李俁見面,并給予其金石書畫方面的品評及有關(guān)收集的建議。事實上,說他起到了把李俁引入藝術(shù)世界的作用也不為過。1664年(顯宗5年)1月15日, 許穆收到了李俁送來的《岣嶁碑》。
有關(guān)許穆品評《岣嶁碑》的記錄,在他的日記《甲辰記行》上有詳細記載,即寫道《岣嶁碑》上的字和龍蛇、鳥獸、草木的樣子相似,發(fā)光、神怪、難以形容。許穆認(rèn)為這可能是夏后氏(禹)在治水后,為了讓奸惡的鬼神和怪異的動物消失,使人們遠離侵害,而模仿它們的樣子創(chuàng)造的文字,以至于它比石鼓文更為奇古,難以理解。甚至這塊碑石消失了3700余年之后,到了明嘉靖年間才出現(xiàn),南禮部湛若水留下了志記?!都壮接浶小罚骸拔煲?,又大雪。在橫山。朗善公子使還,遺我《衡山神禹碑》。其書甚奇,與鳥跡古文又不同。稗史云: 夏后氏作形似篆。是耶? 比之石鼓文,尤蒼古難知,圣人之跡。至今三千七百有余年,碑沒于世久矣。嘉靖中,出于衡山岳麓地中,南禮部湛若水志之?!盵韓]許穆:《記言》別集(卷5),民族文化推進會本)
自那時起的4個月后,許穆陸續(xù)撰寫了鑒賞《岣嶁碑》的文章《衡山碑記》和《衡山神禹碑跋》。在《衡山碑記》中,許穆寫道,夏后氏(禹)的《岣嶁碑》從世間消失和再現(xiàn)都是天意,并說李俁得此碑,在海東流傳不是靠人力所能完成的事?!逗馍奖洝罚骸八哪晗?,公子朗善君奉使如燕,得衡山神禹碑七十七文。其文類龍蛇鳥獸草木形,炳耀神怪,不可名狀。夏后氏既平水土,象物制書,令神奸物怪莫得逃其形,人得遠害而宅土者也。其碑至今四千年,沒于世久矣。至大明嘉靖時,其碑始出。嗚呼,圣人之文顯晦,天也。公子又得之,傳于東方,亦人力之所不期者。”[韓]許穆:《記言》別集(卷9),民族文化推進會本)正如前文所述,1212年(宋嘉定5年),何致把在衡山購得的《岣嶁碑》拓本刻在了長沙岳麓山的石壁上,1535(明嘉靖14年)湛若水邀請張襄,讓他把岳麓山本再摹刻在了金陵(南京)新泉書院。李俁購得的《岣嶁碑》是添加有湛若水志記的新泉書院本。
后來除了李俁購得的《岣嶁碑》外,其他人帶來的拓本也陸續(xù)傳到了朝鮮半島。1755年(英祖 31年),作為進賀兼謝恩使出使燕行的書狀官徐命膺收集了很多篆書、隸書,其中就包括了由很奇異的77個字而成的《岣嶁碑》拓本。他說立在岣嶁山山頂上的禹的記功碑在唐朝時已經(jīng)不見了,得知之前韓愈因未能找到而失望流淚的故事,對于比韓愈更喜歡古物的自己能獲得此物,表現(xiàn)出滿足之情,并打算將來回到海東后,叫匠人刻板掛在家中。《岣嶁碑歌》:“我昔銜命使幽燕,篆隸旁求堆滿前,中有方丈一古紙,宛如打印小兒拳,珊瑚水底枝柯交,箘池邊苞籜聯(lián),高卑天地綴方圓,錯落星辰參句連,或似鰲足拏波浪,或似龍爪穿云煙,首尾為字七十七,嗟我始讀卻茫然,石韻篆鏡積案上,今文古文互勘硏,大抵仿佛后世銘,鋪張治水勞且悁,疑是虞史承命紀(jì),屹彼岣嶁山之巔,曾聞韓子登岣嶁,不見此碑涕漣漣,秖今誰有好事者,搨摹遠流萬里傳,嶧碑至唐已云亡,棗木翻刻失之姸,何況韓子所不見,一千年后詎復(fù)全,雖然字體極聱牙,陽冰友直鉆彌堅,后世何人能為此,定是邃古玄中玄,吾生慕古甚韓子,傾槖換取歸東天,招工為障掛中堂,重之不啻青瑤鐫,周宣石鼓世益下,詞垣歌詩聯(lián)累箋,如何虞時逸書文,寂寥尙無歌一篇,我今作歌歌禹碑,破除群疑詔萬千?!保╗韓]徐命膺:《保晩齋集》(卷2),韓國歷代文集叢書(2737冊), 160~161頁)
朝鮮朝純祖年間,后四家之一的李書九記錄下了關(guān)于前人論評《岣嶁碑》和收藏《夏禹王山治水碑》的文字。李書九認(rèn)為,碑文由善于治水的禹王創(chuàng)作成了流水體,很神秘怪異,采用了鬼怪和神的樣子,模仿了天地萬物。李書九在列舉楊慎對《岣嶁碑》的真?zhèn)巫鞒隹隙ń忉尩恼撛u和顧炎武否定解釋的論評后,認(rèn)為顧炎武的論評多少有些過分。李書九說他收藏的拓本是何致刻的,并在旁邊用楷書刻下了名為“右帝禹刻”的字。用楷書寫的名為“右帝禹刻”的銘文被寫在岳麓山本末尾跋文上。岳麓山《岣嶁碑》碑文末尾: “右帝禹刻,南岳碧云峰壁間,水繞石壇之上,何致子一以論事去國尋幽得之,眾謂虞夏之書,刊之于此,詳記在山下?!边@跋文正如李書九所言,并不是何致親自寫的,而是后人為稱頌何致的事跡而寫。
朝鮮朝后期實學(xué)者李圭景說他在1821年(純祖21年)看到了前來朝鮮半島的中國使臣向洪羲浩贈送的《岣嶁碑》拓本。這個拓本手掌大小,蝌蚪體形態(tài)的篆文字體用陰刻而成,分辨不出是哪個刻本。《夏禹岣嶁山碑辨證說》:“愚于純廟辛巳間,燕士抵我東洪尙書羲浩岣嶁碑一本,陰刻白文,字大如掌,乃古文科斗書,然未知何本也?!保╗韓]李圭景:《五洲衍文長箋散稿》(卷54),東國文化社本,下冊, 758頁) 純廟辛巳年是1821年(純祖21年)。后來,李圭景寫下了對《岣嶁碑》的沿革、種類、石文等相關(guān)內(nèi)容進行了綜合分析的《夏禹岣嶁山碑辨證說》,其中記述了明朝楊慎留下的《法帖神品目》、清朝邵長蘅編撰的《衡山志》、在清康熙帝敕命下編纂的《佩文齋書畫譜》、楊慎的《岣嶁碑》石文等資料,并對中國和韓國流傳下來的諸多《岣嶁碑》進行了詳細的分析。[6](756~758)
朝鮮朝學(xué)者們看了《岣嶁碑》后的反應(yīng)分歧很大。正如前文所述,擅長篆書體字的許穆對《岣嶁碑》的大禹手篆給予了好評,并對其獨創(chuàng)性的書體大加贊賞。與此相反的是,許穆之后的大多數(shù)學(xué)者們對《岣嶁碑》的大禹手篆并不是特別贊賞。
朝鮮朝英祖年間,晉書、草書、篆書、隸書都很擅長,創(chuàng)造了圓嶠體的書法家李匡師對《岣嶁碑》的大禹手篆在他學(xué)字的過程中起到了怎樣的作用進行了論評。李匡師說,但凡想學(xué)習(xí)書法的,都要學(xué)習(xí)以前的書法家們留下的碑文與法帖,但只有知道法帖的優(yōu)劣,才能找到正確的方法。唐朝之前出現(xiàn)的《石鼓文》、《繹山碑》、王羲之等人的法帖對他學(xué)字都有很大的幫助,但是年輕時從別人家里借來的《岣嶁碑》法帖他卻一次都沒有臨摹過,對《岣嶁碑》表現(xiàn)出否定的立場?!稌E》: “學(xué)者須依右軍已行之轍,先于眾碑學(xué)習(xí),欲習(xí)眾碑,先知其優(yōu)劣,乃不誤用功。余少時見《岣嶁碑》于人家,不得一臨?!保ɡ羁飵煛秷A嶠集選》(卷10),韓國文集叢刊本(221冊), 559頁)
朝鮮朝的正祖年間,擅長詩和書法,創(chuàng)作了很多金石文的南公轍和李匡師一樣, 對《岣嶁碑》同樣持否定立場,認(rèn)為《岣嶁碑》的大禹手篆不利于學(xué)習(xí)書法。1782年(正祖6年), 南公轍說他在學(xué)習(xí)書法時,心直字體也端正,而《禹平水土贊石刻》,即《岣嶁碑》文章則非常怪異。與《尙書》不同的是,大禹手篆在數(shù)千年時間內(nèi),不斷地出現(xiàn)錯誤,毫無目的地相信還不如沒有的好,把它丟了?!队砥剿临澥獭罚骸坝砥剿临澪亩喙终Q,與《尙書》《禹貢》不同,又稱大禹手篆,而此尤不足貴重。柳公權(quán)曰: 心正則筆正。圣人之筆,奚取工玅為哉? 將以見心畫也。而歷累千載,更幾人手摸,訛誤差爽,不復(fù)彷佛,故余家有此本,旋即去之。蓋取盡信書不如無書之義。壬寅春日?!保╗韓]李南公轍《金陵集》(卷23),韓國文集叢刊本( 272冊), 442~443頁) 壬寅年是1782年(正祖6年)。
純祖、憲宗年間,創(chuàng)作了名為秋史體的朝鮮朝后期著名書法家金正喜也未對《岣嶁碑》的價值做出肯定。他在寄給金逌根的書札中寫道,在漢代之前出現(xiàn)的碑石中,因認(rèn)為《岣嶁碑》是后人的贗作,金石家們不覺得珍貴,或許也會另外作一帖,但決不能把它視若珍寶。《與金黃山逌根》:“俯叩金石,謹(jǐn)實漢碑十二種,……《岣嶁碑》,后人雁作也,金石家不之也?;蛄碜饕惶?,以存面目,切不可混并于玉敦珠彝之間耳?!保╗韓]金正喜《阮堂全集》(卷4),韓國文集叢刊本(301冊), 73頁)當(dāng)時朝鮮朝和清朝的很多文人懷疑《岣嶁碑》是后人,特別是明朝楊慎偽造的。
如前文所述,隨著中國大陸數(shù)十尊摹刻衡山《岣嶁碑》碑石的建立,中國的相關(guān)拓本流傳眾多。作為燕行使節(jié)前往的朝鮮朝文人們在往來北京書社或在路上獲得了多種《岣嶁碑》刻本,并帶回了朝鮮半島。
今天在奎章閣收藏有3部《岣嶁碑》拓本??麻w15424本是每半頁貼有2字的剪帖本,封面題為“禹篆碑”,碑文字?jǐn)?shù)共77個。被拓本的字的大小約為18.0×11.2㎝,每半頁的剪帖大小是35.0×17.7㎝,書冊的整體大小為39.7×20.2㎝。從這個拓本的末尾是用楷書寫的何致的跋文這一點來看,被推測為是長沙岳麓山本系列。只是,在全冊裝訂的過程中, 這個拓本的部分字體的順序倒了??麻w10216本也是每半頁貼有2字的剪帖本,封面題為“夏禹龍門岣嶁碑”,封面紙內(nèi)側(cè)寫著楊慎的石文。這個剪帖本每半頁的剪帖大小為29.6×18.6㎝,書冊的整體大小是37.7×25.0㎝,其字體的形態(tài)及全冊的順序和奎15424本截然不同。奎章閣10243本是奎章閣10216本的再描本,書冊的整體大小為36.9×23.8㎝。
在韓國東亞大學(xué)石堂函珍齋內(nèi)藏有1部《岣嶁碑》。這個版本是20世紀(jì)初在中國用藍色印刷的石印本,書號為(3):8:1/89本,題簽是“夏禹王岣嶁碑”,每半頁2字,共77字,每半頁的影印大小為34.5×16.3㎝,書冊的整體大小是36.4×25.7㎝。這個石印本的最后刻有楊慎的石文和大理府同知范言立的秦世賢摹刻志記,題簽下端寫著當(dāng)時的售價“8毛”,內(nèi)面紙內(nèi)側(cè)上印著登記日為1962年8月6日,登記號是62383的藏書印。
三、變異本《平水土贊碑》的出現(xiàn)和流傳
根據(jù)《大韓平水土贊碑》的碑文來看, 《大韓平水土贊碑》是許穆選取了《岣嶁碑》大禹手篆77字中的48字而創(chuàng)作的?!洞箜n平水土贊碑》序文:《衡山碑》大禹手篆七十七字中,文正公許穆所撰四十八字。但是許穆是在何時選取了48字本的《平水土贊碑》,碑文中沒有詳細的記錄,但從諸多跡象來看,很可能是在許穆初次看到《岣嶁碑》的1664年(顯宗5年)后沒多久就創(chuàng)作了《大韓平水土贊碑》。此后,許穆選取的48字本《平水土贊碑》在朝鮮半島開始流傳。
實學(xué)家李瀷一家很早就和《岣嶁碑》結(jié)緣。英年早逝的李瀷的伯氏李瀣在《岣嶁碑》一流傳到朝鮮半島就作了《岣嶁碑歌》?!夺笉獗琛罚河嗖嫌衅娌旁鐨z,時有岣嶁碑刻傳到國中,遂作《岣嶁碑歌》,可與韓、蘇《石鼓》并傳也。 ([韓]李瀷:《星湖僿說》(卷30),民族文化推進會本( 11冊), 98~99頁)后來,李瀷自己也偶然閱讀了珍藏在家中多年的《岣嶁碑》,留下了轉(zhuǎn)抄48字本《平水土贊碑》文章的《岣嶁碑文》。根據(jù)《岣嶁碑文》中寫到的內(nèi)容,《岣嶁碑》字體形狀像蟲蝕鳥跡,怳惚奇古,當(dāng)時有辨認(rèn)它的人進行了轉(zhuǎn)抄,并留下了他的記錄?!夺笉獗摹罚河嗉遗f篋有岣嶁碑文,其形如蟲蝕鳥跡,糾結(jié)刓缺,怳惚奇古,時有辨之者,依此錄之。(《星湖僿說》(卷30),民族文化推進會本(11冊), 99頁)那辨認(rèn)者的記錄如下:
久作忘家,翼輔承帝。勞心營智,裒事興制。
泰華之定,池瀆其平。處水犇麓,魚獸發(fā)形。
而罔不亨,伸郁流塞。明門與庭,永食萬國。
這篇文章稱頌了禹運用所有的智慧,挽救了蒼生的平水土贊,辨認(rèn)者自己也下決心以禹為榜樣為國家和民族奮斗。上述辨認(rèn)者寫的字共48字,許穆選取本也是48字。因此,李瀷所說的辨認(rèn)者可能指的是許穆。且辨認(rèn)者的石文和明朝的楊慎、沈鎰、楊時喬、郞瑛、杜壹、王朝輔、清杜壹、張九鉞等人解釋的石文全然不同,可以說許穆對《岣嶁碑文》進行了獨創(chuàng)性的解釋。
朝鮮朝純祖年間, 《平水土贊碑》木板在朝鮮朝被不斷翻刻。為此,樸允黙還創(chuàng)作了《大禹古文歌》,其中稱頌了朝廷在1833年(純祖33年)命令內(nèi)閣,把《平水土贊碑》刻板掛在會祥殿這件事。根據(jù)《大禹古文歌》的記錄,春宮邸下(世子,即后來的翼宗)把48字本《平水土贊碑》的匾額掛在慶熙宮會祥殿,慶熙宮會祥殿作為被用作為大內(nèi)王妃寢殿的空間,是肅宗出生、純祖駕崩的場所。1829年(純祖29年),慶熙宮發(fā)生大火,以致會祥殿這樣的大部分殿閣被毀,不久后得以重建。1833年朝鮮朝朝廷用保管在重建的會祥殿春宮中的翼宗的字體,重新刻板成匾額掛了上去《大禹古文歌》字注: “平水土贊,純宗癸巳令內(nèi)閣重刊,揭于會祥殿?!?本文:“君不見倉頡古文所草創(chuàng),察彼龜文鳥跡之形狀,曾聞極功有鬼泣,可驗天文因人暢,何幸獲覩大禹書,圣人創(chuàng)意又一初,嗟哉四十有八字,矩折規(guī)旋莫不備,……未知何年落海東,金殿揭在碧紗籠[慶煕宮會祥殿揭板],猗我春宮邸下珍玩之一本,搨在寶藏中,后値回祿何驚愕,萬年遺跡一掃空,畫棟丹楹復(fù)煥然,移摸依舊壁上懸。[會祥殿回祿后重建,命春宮藏本移摸復(fù)揭]?!保╗韓]樸允默:《存齋集》(卷16),韓國文集叢刊本(292冊), 311頁)。會祥殿在日帝強占期遭遇了被毀的命運。1911年4月開始到1921年3月為止,被用作中學(xué)附屬臨時小學(xué)教員培養(yǎng)所,1928年5月被賣給了日本曹洞宗曹溪寺,用作主持的住所。[7](218~219)可惜的是,至今無法找到翼宗所寫的《平水土贊碑》匾額。
朝鮮朝憲宗、哲宗年間,全羅道綾州縣(現(xiàn)和順綾州)出身的梁進永對諸子百家、儒佛、易學(xué)等有著獨到見解,特別是擅長詩歌創(chuàng)作。一天,他在縣司廳看到了康津青山島(現(xiàn)韓國莞島郡所屬)人從船上得到的《岣嶁碑》版木,寫下了《書岣嶁碑板后》。梁進永在這篇跋文中對用古篆體記錄禹治水功績的《岣嶁碑》版木經(jīng)過了數(shù)千年傳到了數(shù)千里遠的朝鮮半島這一事實深感驚嘆。《書岣嶁碑板后》注: “康津靑山島人得此于舟中,今置之于縣司廳?!?本文:“岣嶁碑,世傳是夏禹治水之跡,去夏后數(shù)千百載之久,距岣嶁數(shù)千百里之遠,而遠且久,經(jīng)無明文,碑之所載與其存亡,斷不可識矣。經(jīng)數(shù)千百載之久,經(jīng)幾千百里之遠,漂蕩汨沒于滄波浩溔之間,為吾人吾得者,乃所謂岣嶁碑板本也。其文佶屈難于盤誥,字亦古篆,非蝌非籒,則禹之手書,信可征也。古人有言曰: 九鼎淪泗,義不污秦,今之中原,非禹之舊,而神物之來,此得無與鼎之淪泗同,歟吁可異也?!保╗韓]梁進永《晩羲先生集》(卷10),韓國歷代文集叢書本(2623冊), 202~203頁)那么,梁進永看到的《岣嶁碑》版木是怎樣的呢?我們雖不清楚梁進永指的是從中國流傳過來的77字本《岣嶁碑》還是朝鮮朝48字本《平水土贊碑》,但從在朝鮮宮闕和三陟邑司流傳的版木都是48字本《平水土贊碑》這點來看,是48字本《平水土贊碑》的可能性較大。
到了清朝末期,朝鮮朝三陟邑司立下了石刻的《大韓平水土贊碑》。至今在三陟邑司還保存有刻著許穆寫的《平水土贊碑》的木板。1904年(光武8年)9月,敕使康洪大、郡守鄭云晳、監(jiān)董康洪道、別監(jiān)董李道勉、權(quán)丙壽、李世鎭、姜升柱、趙濟寬、林淳泰等人把《平水土贊碑》木板刻在碑石上制作了《大韓平水土贊碑》,并立在了三陟竹串島。在韓國三陟市府收藏相關(guān)文化遺產(chǎn)的網(wǎng)站(http://tour.samcheok.go.kr)上把《大韓平水土贊碑》的原本許穆的木板制作年份寫為1661年(顯宗1年),這有修正的必要。許穆初次看到《岣嶁碑》的時間應(yīng)是1664年(顯宗5年)1月。當(dāng)時,康洪大等人為了提高大韓帝國作為獨立國家的地位,用楷書在《平水土贊碑》上添上了“大韓”二字。根據(jù)《三陟郡志》的記錄,三陟邑司的木板在1920年被移到京城帝國大學(xué)保管。[8](375~376)但是筆者咨詢了首爾大學(xué)奎章閣和博物館,卻沒有找到木板的《平水土贊碑》。
竹串島是韓國現(xiàn)在的六香山,現(xiàn)今六香山山頂上建有保護許穆字體的《陟州東海碑》的東海碑閣,在東海碑閣之前右側(cè)的平地上還立著一塊碑刻,這是為了保護《大韓平水土贊碑》而建的禹篆閣。1945年5月禹篆閣因年久失修而倒塌。1947年12月,在金炯國、金振九、金夢順等當(dāng)?shù)厝耸康闹鲗?dǎo)下,汀羅津大同青年團負(fù)責(zé)了重建的工作,并于第二年的5月竣工,獨立斗士李青天撰寫了“禹篆閣”三個字?!洞箜n平水土贊碑》碑石高145cm,寬72cm,厚22cm。在三陟博物館的陳列室內(nèi)立著《大韓平水土贊碑》的復(fù)制碑石。
慶南通度寺的庵子四溟庵寺舍的柱子上掛著通度寺僧人慧覺用大禹手篆寫的柱聯(lián)。柱聯(lián)共有5個,各柱聯(lián)都寫著6個字。1號柱聯(lián)為“處水犇麓魚獸”;2號柱聯(lián)為“發(fā)形而罔弗亨”;3號柱聯(lián)為“伸郁流塞明門”;4號柱聯(lián)為“久旅忘家翼輔”;5號柱聯(lián)為“與庭永食萬國”。柱聯(lián)的順序和48字本《平水土贊碑》稍有些不同,內(nèi)容是《平水土贊碑》的節(jié)錄。因此,這可以說是對《平水土贊碑》的再次變異。1938年,在江華傳燈寺受持比丘戒的慧覺負(fù)責(zé)首爾崇禮門、景福宮香遠亭、慶州佛國寺觀音殿、禮山修德寺大雄殿、求禮華嚴(yán)寺覺皇殿等主要寺剎和遺跡書法的臨摹和維護工作,對書法有獨到見解,他的作品都被收藏在通度寺圣寶博物館中。
四、 結(jié)論
以上本人對《岣嶁碑》如何在朝鮮半島流傳及變異情況進行了重點分析。
關(guān)于《岣嶁碑》的存在,很早就有很多人認(rèn)為它不是大禹留下之物,甚至現(xiàn)今出現(xiàn)了少數(shù)民族的文字、道教系統(tǒng)的符號、越王的祈愿文、楚國的記功文等各種解釋。但因《岣嶁碑》添加了大禹治水的傳說力量,而后世之人都想尋找到它,并且在中國各地立了有很多摹刻甚至再摹刻的碑石,以至被活用為營造觀光史跡或文化內(nèi)容,可以說它的影響力巨大。
而在朝鮮半島,首次接觸《岣嶁碑》拓本的人物被推測為是宣祖年間的許筠。在1663年(顯宗4年),王室宗親李俁燕行時,在豐潤購得了《岣嶁碑》拓本,第二年李俁把它送給了篆文大家許穆。李俁獲得的《岣嶁碑》是對長沙岳麓山本進行再摹刻的金陵新泉書院本的拓本。此后,洪羲浩、徐命膺、李書九、李匡師、南公轍、金正喜、李圭景等很多文人對《岣嶁碑》進行了收藏或作了論評。但是除了許穆之外,李匡師、南公轍、金正喜等人都認(rèn)為《岣嶁碑》不可信,持否定的立場。
另外,朝鮮半島還出現(xiàn)了由《岣嶁碑》變異而來的《平水土贊碑》。《平水土贊碑》最早是由許穆從《岣嶁碑》的大禹手篆77字中選取的48字,后來《平水土贊碑》不僅被收藏在李瀷、南公轍等許多朝鮮朝家族中,還有用翼宗的字體書寫的宮闕會祥殿、全羅道綾州縣、江原道三陟邑司等地的刻板。清朝末期, 《平水土贊碑》在朝鮮半島朝野廣為流傳,三陟邑司甚至將以許穆字體版為原本刻的《大韓平水土贊碑》立在了六香山。而在梁山四溟庵還掛著對《平水土贊碑》進行了再次變異的楹聯(lián)。這些都說明很多中國文化或文物在傳入朝鮮半島之后,有一個被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并逐漸適應(yīng)著韓國的民族文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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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韓]金钅尚:《次白湖禹碑歌韻》,《白湖全書》(卷2),首爾:民族文化推進會本,1995年。
[6][韓]李圭景:《夏禹岣嶁山碑辨證說》,《五洲衍文長箋散稿》(卷54),首爾:韓國古典刊行會本,1977年。
[7][韓]洪順敏:《我們宮闕故事》(韓文),首爾:青年社,1999年。
[8][韓]金驲起,樸載文,金振文:《三陟郡志》,三陟:三陟郡出版;1985年。
[責(zé)任編輯張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