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璽
雪下了一夜。
毛蛋香香地睡了一夜。屋里爐火燒得熱,老婆豐滿的懷抱更溫暖。
天亮了,毛蛋拉開房門,刺骨的寒氣撲來,他打了個(gè)寒戰(zhàn)。但見滿院皆白,雪厚盈尺。毛蛋咯吱咯吱踩著雪,去盛雜物的西屋取掃帚。嘴里兀自喃喃著:奶奶的,昨夜下了這么大的雪。驀的,他愣住了:但見從西屋到南屋之間有雜亂的深深的雪腳印。他慌忙扭身向娘住的南屋奔去。
推開房門,毛蛋呆了。但見娘瞇著眼坐在炕前的小馬扎上,兩腳冰冷,凍得瑟瑟發(fā)抖。娘懷里緊緊抱著他們家的大花貓?;ㄘ埱白皖^上血肉模糊,已經(jīng)結(jié)成了血冰疙瘩,似已昏迷。毛蛋眼里一熱說,娘,你早凍醒了?娘這才睜開了眼,她想站起來,但腿似不聽使喚。毛蛋趕緊脫下自己的羽絨服披在娘身上,幫娘費(fèi)力地脫下鞋,又把她抱上炕蓋上被子。娘緩了一會(huì)才喃喃地說:半夜聽貓喵喵怪叫,我趕緊起來,瞅見老貓前爪拼命地扒西屋門,頭使勁撞。我就把它抱到我屋里,誰知它又跑回去,還是拼命扒門撞門。我和貓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夜。唉,真是邪怪了,那西屋有啥呀?惹得它連頭爪都撞爛了。
你咋不喊我?毛蛋慎怪道。娘說,瞧你兩口子起早睡晚的打工,好容易睡個(gè)安生覺,沒舍得喊。
毛蛋疑疑惑惑地來到西屋門前。見門前臺(tái)階上印滿了鮮紅的血爪印,像朵朵梅花盛開在白雪里。毛蛋打開鎖,推開房門,眼前的景象更讓他驚詫:屋門里臥著兩只小貓娃兒,光溜溜的小光腚像凍僵的紅蘿卜。不遠(yuǎn)處另一只貓娃兒小腦袋向前探著,仄著耳朵似在諦聽著什么。寒冷的天氣把它定格成雕塑,看了令人鼻酸心顫。毛蛋在屋角缸后找到了貓窩。爛棉絮里還有一只小貓娃兒,舉著圓圓的小腦袋,東擺西擺地張望。毛蛋趕忙把他拾起來揣進(jìn)懷里。他為自己的粗心愧悔不已。
毛蛋又匆匆折回南屋,久久端詳著娘懷里昏迷著的老花貓,又盯著娘那蒼老慈祥的臉看,愧愧地說,娘,都怪我……娘用她那枯樹枝似的手輕輕撫摸著老貓,痛憐地嘟囔:瞧把它凍的,怪讓人心痛!
毛蛋沒告訴娘貓娃兒的事。趕緊弄木柴點(diǎn)火升爐子。說,我早就說給您把爐子點(diǎn)上,您偏不肯,看把您凍的……娘說,還不是想省兩個(gè)錢,誰知這老天爺說冷就冷了。不是說今年是暖冬嗎?
毛蛋的淚無聲地流下來。這時(shí)他見娘懷里的老貓已經(jīng)睜開了眼,就趕緊把剛點(diǎn)著火的爐子挪到娘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