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采訪類節(jié)目中受訪者語用原則的使用

趙洪寶

摘 要：在電視采訪類節(jié)目中，受訪者在訪談過程中使用語用原則中的會話準則，通過間接表達的方式，傳遞深層的會話含義。在對話中，受訪者一般選擇違反合作原則，或者遵循禮貌原則和采用間接禮貌策略，委婉地表達真實的情感和想法。交際過程中采用間接表達方式可以避免直接沖突、尷尬情況的發(fā)生。文章運用語用原則的相關準則對中國電視采訪類節(jié)目中的對話素材進行了深入詳實地分析。

關鍵詞：語用原則；會話含義；訪談類節(jié)目

中圖分類號：G2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7）04-0091-03

電視傳媒是觀眾追蹤時事、獲取知識、了解社會的重要渠道。電視談話類節(jié)目是由在真實環(huán)境中所產(chǎn)生的會話語料組成，因其較為真實及貼近觀眾的風格而受到喜愛。訪談類節(jié)目中，受訪者是觀眾的關注所在。《面對面》、《實話實說》、《魯豫有約》等訪談類節(jié)目因其邀請的嘉賓知名度較高而獲得了很高的關注度。在節(jié)目中，采訪者和受訪者為了給觀眾呈現(xiàn)出有深度、廣度、符合觀眾口味的節(jié)目，雙方如何配合和交際、受訪者如何應對問題以及以何種方式回應采訪者而達到會話目的都是值得分析和討論的。

一、語用原則

本文欲從語用原則的相關準則分析電視采訪類節(jié)目豐富的會話含義。Grice的合作原則，Leech的禮貌原則以及Brown和Levinson的間接禮貌策略，這三個理論為分析會話含義和間接表達提供了清晰的理論框架和研究工具。

（一）合作原則

美國語言哲學家Grice在哈佛大學講座中提出的了“合作原則”的概念。Grice認為在語言交際活動中，交際雙方都有某個特定的目的，過程中總有意或無意地遵守著一些基本的準則，從而完成交際任務。即合作原則（Cooperative Principle）。合作原則包括四條準則：（1）數(shù)量準則（Maxim of Quantity）：所說的話應包括當前交際目的所需的信息；所說的話不應超出或少于需要的信息。（2）質(zhì)量準則（Maxim of Quality）：盡可能確保自己所說的話是真實的；不要說自知是虛假的話；不要說缺乏足夠證據(jù)的話。（3）關系準則（Maxim of Relation）：確保說話要有關聯(lián)；不要說與談話內(nèi)容無關的話。（4）方式準則（Maxim of Manner）：避免晦澀；避免歧義；條理清晰。{1}

（二）禮貌原則

禮貌是人與人之間交往必不可少的條件。不論日常交往還是在電視采訪類節(jié)目中，遵循禮貌原則有利于實現(xiàn)說話者目的的雙贏。leech提出的禮貌原則包括六大準則：（1）得體準則：最小限度地使別人受損，最大限度的使別人受益。（2）慷慨準則：最小限度地使自己受益，最大限度的使自己受損。（3）贊譽準則：最小限度地貶低別人，最大限度的贊譽別人。（4）謙虛準則：最小限度地贊譽自己，最大程度地貶低自己。（5）一致原則：使對話雙方的分歧減至最小，使對話雙方的一致增至最大。（6）同情準則：使對話雙方的反感減至最小，使對話雙方的同情增至最大。{2}

（三）間接禮貌策略

Brown和Levinson（1978）提出的禮貌策略中的面子理論，其主要內(nèi)容是交際雙方的面子要靠對方給予或保留，在面子受威脅時人們會設法保住自己的面子，但在保留自己面子的同時有可能威脅到別人的面子。因此，在交際過程中，使用禮貌語言可以有效地保留自己和對方的面子。間接語言是日常交際中常用的一種語言，使用間接語言可以委婉、含蓄而有禮貌地表達自己，為交際雙方廣泛采用。

二、訪談類節(jié)目的特點

電視采訪類節(jié)目因自由、隨性的節(jié)目風格而受到觀眾的喜愛。受訪者作為主要信息和語料的提供者，在交流過程中會選擇迂回的而非直接地回答問題的方式；適時選擇對某些信息內(nèi)容忽略或者省略。

（一）公眾性

根據(jù)受訪者類型劃分，采訪類節(jié)目可分為名流人物訪談、權威人士訪談和新聞人物訪談。受訪者一般為政界首腦、文化名人、娛樂界明星等。其共同特點是公眾性。在訪談類節(jié)目的交際語境中，他們的觀點、態(tài)度、表達方式、措辭會因其公眾人物的形象而受到觀眾關注、放大甚至誤解。受訪者考慮其公眾形象、良好的社會影響力、避免誤解等，在交流過程中選擇使用語用原則中的準則，間接、委婉地表達其深層的會話含義。

（二）敏感性

電視采訪類節(jié)目中，采訪者通常會就受訪者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或最具探討性的話題進行深入挖掘，而這些方面往往涉及到受訪者敏感的“神經(jīng)”。如個人隱私、對敏感事件的態(tài)度、無法公開的內(nèi)容等。在此情景下，受訪者會選擇遵循語用原則的相關準則，如雙方的面子問題以及言語交際中的禮貌原則，巧妙地適度地回應所提及的內(nèi)容。

（三）和諧的氛圍

電視采訪類節(jié)目中交際雙方均希望為觀眾呈現(xiàn)一個和諧、愉悅的電視節(jié)目。雙方顧及對方的面子問題以及觀眾的心里期待將自己的心境調(diào)整到與對方合作交談的狀態(tài)，以求達到一種默契。在交流過程中，受訪者為了以上目的會選擇使用語用原則中的相關準則，采用間接、委婉的方式回應尖銳、敏感的問題，即保持節(jié)目和諧氛圍，同時也傳遞了自己的會話含義。作為公眾人物，在一段時期會頻頻參加各類訪談類節(jié)目，在此期間，被問及的問題多為類似或者相同的問題，因此有時候會表現(xiàn)出不配合的態(tài)度。而采訪者總希望能夠從其口中獲得之前并未提及或者涉及的問題來取得更高的收視率，這也就是所謂的獨家新聞。而采訪者所提及的問題有可能涉及到受訪者的隱私或者其他不便分享的內(nèi)容，為了保護自己的隱私同時又顧及到采訪者的面子，受訪者一般不會直接拒絕或者表現(xiàn)出厭煩的情緒，而會采取迂回或者轉(zhuǎn)移話題的方式來拒絕回答相關問題。有些受訪者會利用自己多年的受訪經(jīng)驗采取幽默的方式來回應此類問題，這樣既保護了采訪者的面子，又沒有正面回答敏感問題。這就是使用語用原則的準則傳遞深層會話含義的案例。

三、受訪者使用語用原則所產(chǎn)生的會話含義

（一）反語、反諷

反語是運用跟本意相反的詞語來表達此意，卻含有否定、諷刺的意思。比如韓寒：“這兩位專家說的。畢竟是專家，太好了！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琢磨過來?！表n寒在對話遵循了禮貌原則中的贊揚準則（盡量縮小對別人的貶損，盡量擴大對別人的贊揚）。但通過對上下文的語境分析，他實際想表明他不想與“專家”交流。在溝通過程中，他選擇采取反語的方式保護對方的面子也間接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同時他也違背合作原則的質(zhì)量原則（盡可能使自己所說的話是真實的；不要說自知是虛假的話）。

（二）象征、隱喻、暗喻

暗喻是將抽象的概念具體化、實物化。象征手法是根據(jù)事物之間的聯(lián)系，借助人或物的具體形象，表達某種抽象的概念、思想和情感。

主持人：“你覺得韓寒是毛毛蟲還是蝴蝶？”

觀眾：“我覺得韓寒現(xiàn)在是這樣的，他可能是土雞變鳳凰?！?/p>

主持人：“下面那么多的觀眾關注你，是不是感覺到自己是個名人?！?/p>

韓寒：“沒，我土雞?！?/p>

采訪者邀請一位觀眾選擇兩種動物中的一個形容韓寒，但觀眾卻選擇了非選項的“土雞”形容韓寒。對話中“蝴蝶”意味著韓寒已經(jīng)取得成功，“毛毛蟲”意味著韓寒有成功的潛質(zhì)。觀眾因不認同韓寒的成功或潛在成功的特質(zhì)，但又顧及到其面子，而選擇用事實上無法變成“鳳凰”的“土雞”來形容韓寒，實則要表達其認為韓寒無法成功的潛在含義。在對話中，觀眾選擇遵循禮貌原則，將對于對方面子的損害降到最小。但通過象征的使用，表達了自己深層的會話含義。

（三）反問

交談者采用反問的方式來表達自己不想回答對方的問題，間接表達自己的憤怒、批評、驚訝、諷刺等情緒。

王志：“他們（百家講壇）為什么選擇你？你覺得？”

易中天：“我可以不覺得嗎？”

王志：（笑）

易中天：“（笑）我干嘛要覺得呢？我非常簡單，其實我是一個頭腦簡單的人，沒有你們那么多的彎彎繞?！?/p>

在采訪中，采訪者提及了一些尖酸的問題，使得易中天教授無法回答，甚至尷尬。因此易中天采用反問句問“我可以不覺得嗎？”來表達自己對采訪者問題的不滿。但其并未采用直接表達的方式表示不滿，遵循了禮貌原則，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對對方面子的損害。

朱軍：“給我們透露一下（感情生活）?！?/p>

徐靜蕾：“反正沒有戲里面那么豐富多彩，很普通。”

朱軍：“這是第幾個朋友？”

徐靜蕾：“我能不回答嗎？”（停頓許久）第二次（害羞的笑）

徐靜蕾作為演藝圈的公眾人物，其感情生活也受到一定的關注。在這段采訪中，采訪者想問問其私人生活。但感情生活是公眾人物在公眾場合不愿提及的。采訪者在對話中選擇了違反禮貌原則中的得體準則（使他人受損最小，使他人受惠最大）。對于她的感情問題，徐使用反問句“我可以不回答嗎？”來表達自己不愿意回答此問題的態(tài)度。但采訪者卻選擇沉默來堅持要求徐回答此問題。受訪者最后選擇遵循禮貌原則，減少對采訪者面子的受損，而選擇回答此問題。

（四）提供信息過多或者過少

人們在互相交流時會努力提供適當數(shù)量的信息以便讓對方更清楚自己要表達的觀點。然而在談話類節(jié)目中，談話雙方因一些特殊的話語目的而無法滿足這個標準。當雙方違反這一原則時，方式一般是提供信息的數(shù)量可能會過多或不足。提供過多或過少信息是信息傳遞者違反合作原則傳遞更深層次的會話含義的方式之一。

王志：“但是我們最近很少看見你過多地唱軍旅歌曲。”

宋祖英：“你說的這個問題是個問題也是我要考慮的問題，早些年唱過不少的軍旅歌：像《兵哥哥》這些都非常熟悉，還有《東西南北兵》，部隊的作品唱了不少?！?/p>

受訪者宋祖英是著名的民歌演唱家。在對話中，王志提出作為軍旅歌手為什么這些年并沒有演唱很多軍旅歌曲。根據(jù)合作原則中的數(shù)量準則，所說的話不應超出或少于需要的信息；根據(jù)關系準則，說話要有關聯(lián)，不要說與談話內(nèi)容無關的話。受訪者應正面回答為什么沒有再演唱更多軍旅歌曲。但為了使自己面子不受到損害，宋選擇違反合作原則的準則，給出了與問題不相關且內(nèi)容較多的信息。此對話體現(xiàn)了違反合作原則和遵循禮貌原則在談話類節(jié)目中的重要性。

電視訪談類節(jié)目不同于日常對話，交際雙方要努力使節(jié)目在和諧的氣氛下順利流暢地進行。在涉及到一些敏感、不方便公開話題時，受訪者通常會選擇使用語用原則以達到一定的會話目的。在對話案例中，受訪者通過使用語用原則中的準則回應了采訪者的問題，適度表達深層的會話含義。

注 釋：

{1}Grace， H.P. Logic and conversation in Cole， P.and Morgan，J.（eds.）Syntax and Semantics3： Speech Acts. 1975.

{2}Leech， Geoffrey. Principles of Pragmatics. New York： Longman Group Limited. 1983.

參考文獻：

〔1〕Grace， H.P. Logic and conversation in Cole， P.and Morgan，J.（eds.）Syntax and Semantics3： Speech Acts. 1975.

〔2〕Leech， Geoffrey. Principles of Pragmatics. New York： Longman Group Limited. 1983.

〔3〕金立.合作與會話：合作原則及其應用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

（責任編輯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