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貴州鄉(xiāng)試孟子題研究

雷偉

一、清代貴州鄉(xiāng)試概述

清代的科舉基本上沿用了明朝舊制，也分為文科、武科兩種形式。每三年舉行一次，分三級進行考試.清代統(tǒng)治者重視文科考試，朝廷的棟梁賢士都是從文科中出來。文科的第一級考試為童試，第二級考試為鄉(xiāng)試，第三級考試，包括會試、復試和殿試三種。

鄉(xiāng)試為每三年一考，逢子、卯、午、酉年舉行。例如，“順治元年十月定鄉(xiāng)試俱于子、卯、午、酉年舉行”（《皇朝通典》卷二十八），因鄉(xiāng)試在秋季舉行，所以稱為“秋闈”，又因發(fā)榜在九月中旬，此時正值桂花盛開，故俗稱“桂榜”，又因發(fā)榜取寅、辰日支故也稱“龍虎榜”。《皇朝通考》卷四：“二年定秋八月舉行鄉(xiāng)試，初九日第一場，十二日第二場，十五日第三場。三場試題，均如舊例?！编l(xiāng)試共考三場，每隔三天考一場，考試時間為八月初九、十二、十五日。第一場，考四書文一，五言八韻詩一；第二場，考五經(jīng)文各一；第三場，考策問五道。鄉(xiāng)試考中者稱為“舉人”，因第二場考五經(jīng)文各一，故前五名稱為“五經(jīng)奎”。鄉(xiāng)試第一名稱為“解元”。

在考試內容方面，清沿明制，主要是以八股文取士。八股文，又稱八比文、時文、制義、四書文等?！睹魇贰みx舉志》：“科目者，沿唐宋之舊，而稍變其試士之法。專取四子書及《易》《書》《詩》《春秋》《禮記》，五經(jīng)命題試士。蓋太祖與劉基所定，其文仿宋經(jīng)義，然代古人語氣為之，體用排偶，謂之八股，通謂之制義。”主要的參考書為朱熹《四書章句集注》，要做好經(jīng)義文章，就必須精通儒家經(jīng)典，以他們的學說、見解為準繩，而不能有所超越。

清代鄉(xiāng)試實行分省定額錄取，數(shù)額根據(jù)各省的貢賦和人文情況來定，并隨著各省實際情況的變化而變化。順治十七年，貴州省鄉(xiāng)試名額僅二十名，為各省鄉(xiāng)試名額中最少者。貴州地處偏僻西南，以少數(shù)民族居多，當時交通不便，讀書人多半清貧，進京趕考很不容易。要進京趕考需要具備以下要素：第一要有財力，作為進京的盤纏；第二要有體力，要經(jīng)過跋山涉水和風吹日曬的磨難；第三要有毅力，沒有堅定的毅力只能半途而廢；第四要有學力，自己必須有真憑實學；即使具備了以上這些還需要運氣。清初，中原漢族文化逐漸向貴州傳播，漢人也隨即遷入，從“調北填南”“移民實邊”“改土歸流”等。貴州的漢化逐漸加深，承襲良好的讀書風氣，尊師重道，文風日盛，貴州的經(jīng)濟、政治、文化水平逐漸提高，參加科舉考試的人越來越多，明清之際，貴州中進士者達七百三十余名。

二、考查鄉(xiāng)試孟子題之出題規(guī)定

自清入關到清朝滅亡，文字獄便與大清一朝相始終，清朝前期的文字獄肇于順治，漸于康熙，烈于雍正乾隆年間。由于受到文字獄的影響，出題時就會受到一些避諱文字的制約。考官在出題時，還要注意到皇帝的關心、愛好，顧及到現(xiàn)行的政治政策?！肚迨犯濉みx舉志三》：“清代鄉(xiāng)會試，順治三年定，第一場四子書三題，五經(jīng)各四題，士子各占一經(jīng)。第二場論一篇，詔誥表各一道，判五條。第三場經(jīng)史時務策五道。而首場皆試八股文?？滴醵辏园斯沙u，廢之。以三場策五道移第一場，二場增論一篇，表判如故，行止二科而罷。四年復三場舊制，七年仍用八股文，二十四年議準，會試第一場，四書題目，恭請欽定，其五經(jīng)及二三場題目，仍由考官擬出。二十九年議準，鄉(xiāng)會試二場，孝經(jīng)論題甚少。嗣后將性理大極圖說，通書，西銘，正蒙，一并命題。五十五年議定，二場論題，專用理性，表題不許出本年時事。”《會典事例》卷三三一：“雍正元年，會試二場論題，仍用孝經(jīng)，又定，第一場四書題，考官密擬進呈。雍正十三年，又復準，論題專用孝經(jīng)，章句無多，士子易于豫擬，嗣后與宋儒性理書參酌間出。是年諭鄉(xiāng)會兩試考官，每因避忌字樣必擇取經(jīng)書中吉祥之語為題，遂使士子易為揣摩，倩人代作，臨場抄寫，以致薄植之少年，得以幸取科名，嗣后凡考試命題，不得過于拘泥，俾士子彈思用意，各出手眼，以覘實學。其時文字獄甚嚴，考官畏禍，故致如此?！笨梢娻l(xiāng)試出題受到統(tǒng)治者的制約，如“論題專用孝經(jīng)”。有的涉及到敏感的字句又不能用來出題，故考試之范圍縮小，士子易于揣摩。

清代從順治十七年一直到光緒二十七年，通過對貴州鄉(xiāng)試孟子題的收集、整理，把鄉(xiāng)試孟子題所出的榜次、題目、章句羅列出來。在康熙十四年，遇三藩之亂，停止十四、十七科考，至康熙二十一年補考。咸豐五、八、九、十一年停科，至同治六年補考，同治八年補考。

三、考查鄉(xiāng)試孟子題出題頻率之高低

經(jīng)考查得出清代貴州鄉(xiāng)試孟子題中，出題頻率最高的是《盡心章句上》，這一篇里總共出了二十三次。其次出題頻率較高的是《公孫丑章句上》，此篇共出十一次。《滕文公章句上》出題頻率也較高，此篇共出十一次。出題頻率較高的還有《盡心章句下》，此篇共出十次。接著就是《離婁章句上》《離婁章句下》、《萬章章句下》《告子章句上》《告子章句下》都共出了五次。

在《盡心章句上》中，這一章主要講“天人合一”，“萬物皆備于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敝敢环N精神境界，人經(jīng)過“反身而誠”以達到“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泵献犹岢龀浞謹U張善良的本心，就是懂得了人的本性。保持人的本心，培養(yǎng)人的本性，這就是對待天的方法。這里的“心”“性”“天”“命”是孟子思想中的四個重要范疇。它構成了孟子的思想體系，包括孟子的宇宙觀、認識論、人性論、道德觀以及修身養(yǎng)性的方法。乾隆三十年，孟子題為：“萬物皆備于我矣?！泵献訌娬{天和人的統(tǒng)一，人的“心”“性”受之于天，因此，人與天相參，天與人合而為一，強調天人的統(tǒng)一、均衡、和諧。光緒二十三年，孟子題為：“達則兼善天下?！泵献訌娬{一個人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應該為他人做一些有益的事，為社會多做一些貢獻。雍正十三年，孟子題為“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門戶，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這一章孟子主要談社會經(jīng)濟與社會道德的關系。孟子提出要提高生產(chǎn)，減輕稅收，社會經(jīng)濟提高，人民就富裕了。能夠使人民的糧食變多，像水和火那樣，用之不盡，取之不竭，就不會有道德上的“不仁”的人了?？滴醵拍?，孟子題為：“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觀于海者難為水，游于圣人之門者難為言。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達?！泵献诱J為孔子是“集大成”的人，把他比作海洋、日月，他認為孔子最可貴的是他站的高，望的遠，并且像水一樣，盈科而后進，永不停息。

在《滕文公章句上》中，本章主要講“性善說”，人性問題是對人的本質屬性的探討，是從深層次對人的研究。嘉慶九年，孟子題為：“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孟子提倡“性善論”，“性善”兩字始見于本章。滕文公為世子時，出使楚國，途中，在宋國兩次見到孟子。第二次見面談話中，孟子談了“夫道一而已矣”，即“性善論”貫穿在孟子的整個思想體系之中。雍正十年，孟子題為：“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保ㄖ艹囊黄娚险f：“先下到公田里，然后再落到私田?！睆倪@一點看來，周朝也是實行助法的，便要興辦學校來教育他們。）道光十二年，孟子題為：“《詩》云：‘晝爾于茅，宵爾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保献诱f：“關心人民是最為急迫的任務。詩經(jīng)：“白天割取茅草，晚上絞成繩索，趕緊修善房屋，到時播種五谷”。）孟子極力倡導井田制，在先秦諸子中是獨一無二的。井田制是孟子仁政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公孫丑章句上》中，本章主要講“王道”與“霸道”，霸道是憑借實力的強權政治觀，王道是重道德教化非強權的政治觀。乾隆元年恩科，孟子題為：“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鬃蛹嬷?，曰：‘我于辭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圣矣乎？”（宰我、子貢善于說話，冉牛、閔子、顏淵善于闡述道德，孔子兼有兩長，但是他還說：“我對于辭令，太不擅長?！倍壬朴诜治鰟e人的言辭，又善于養(yǎng)浩然之氣，言語道德兼而有之，那么，您已經(jīng)是位圣人了嗎？）乾隆五十一年，孟子題為：“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保ü珜O丑說：“管仲輔佐桓公使他稱霸天下，晏子輔佐景公使他名揚諸侯?！保┕珜O丑在討論王道、霸道的問題。

清代貴州鄉(xiāng)試孟子題，出題最多的是《盡心章句上》，總共出了二十三次。本章主講孟子的心性天命學說，孟子提倡盡心知性，盡心即把人天性中的親親、敬長、以及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是非之心擴充發(fā)揚為仁民愛物；知性即全面深刻地認識天性中的善端，來處理好君臣、父子、兄弟、妻子、朋友等社會人際關系。孟子的盡心知性說，實際上是道德修養(yǎng)論。由此可知，之所以重復出題的緣由了。出題受到宋代理學的影響。出題受到孟子提出的盡心知性學說的影響，萬物之理就在人心，最根本的就是仁、義、禮、智。盡心、存心就是保持和盡量擴充本心的品德。基本上都是緊扣“盡心”和“知性”的方面來出題?？滴趸实凼菤v代少有的博學而重視文教的帝王，讀書甚多，特別崇尚朱熹，曾說朱熹“文章言談之中，全是天地之正氣，宇宙之大道。朕讀其書，察其理，非此不能知天人相與之奧，非此不能治萬邦于衽席，非此不能仁心仁政施于天下，非此不能內外一家”。（《御纂朱子全書·序言》）有的章節(jié)出題低，《梁惠王章句上》總共出了三次，《梁惠王章句下》總共出了四次，《公孫丑章句下》總共出了兩次，《滕文公章句下》總共出了兩次。其出題頻率低的原因是孟子強調道德，把道德作為節(jié)制人欲橫流的手段。在孟子思想中，道德與人欲并不是絕對對立的。清初學者對明代王陽明心學的追求與崇尚，故出題便偏向了理學的章句。

由于貴州地處西南偏遠地區(qū)，其經(jīng)濟、文化、物質等資源相對于中心地區(qū)要落后，因此出題的難度便相對中心地區(qū)要小一點?？脊俪鲱}受到宋代理學的影響，也受到孟子提出的盡心知性學說的影響。

（貴州民族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