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君
我在一陣驚呼中掉進(jìn)了鱷魚池,鱷魚們紛紛向我靠近,我爸爸莫大帥在觀鱷樓上急得亂轉(zhuǎn)……
自我記事以來,當(dāng)環(huán)球攝影師的莫大帥就常常不在家。終于,在我十四歲的這個暑假,莫大帥說要帶我一塊兒旅行。三天前,我們抵達(dá)了第一站——泰國,隨后來參觀泰北最大的鱷魚馴養(yǎng)基地。
回憶的畫面漸漸飄遠(yuǎn),鱷魚們逐步逼近,帶來濃重的死亡氣息。我原以為自己在劫難逃了,忽然,一件寬大的袍子罩下來,把我大半個身子掩蓋住。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隱約看見一個腰間墜著紅葫蘆香包的少年。
一天后,我在清邁一家醫(yī)院中醒來。我怨恨莫大帥只顧著工作沒有照顧好我,莫大帥愧疚而尷尬地跟我道了歉,還告訴我是鱷魚基地里最年輕的馴鱷師救了我,馴鱷師把自己身上的黃色斗篷甩到我身上,而鱷魚懼怕黃色,所以紛紛掉頭去追光著膀子的小鮮肉,我才得救。
經(jīng)過一番檢查,福大命大的我身體并無大礙,但我包里的護(hù)照卻不見了,大概是給鱷魚塞了牙縫。趁莫大帥去領(lǐng)事館補辦護(hù)照,我溜出病房散心。走了沒幾步,就注意到不遠(yuǎn)處的樹蔭下有個少年,他身形頎長,輪廓帥氣,腰間的紅色香包比手臂上綁的紗布更顯眼。
是救我鱷口脫險的恩人!
我急忙上前跟他說話,沒想到他竟然會說中文,聊天中,我得知他叫“靈”,剛剛成年的他已經(jīng)配合團(tuán)隊完成了許多馴鱷表演,明年還可能出國巡演。我們很快成了朋友。
但不久之后,我看到靈身上有很多傷疤,也知道他總和媽媽爭吵,因為他媽媽希望他放棄馴鱷師這份危險的工作,由于莫大帥也總是東奔西跑不在家,所以我特別理解靈的媽媽的感受,于是我說:“你應(yīng)該聽媽媽的!”
看著靈詫異的神情,我解釋道:“雖然馴鱷師的工作很酷,但讓家人提心吊膽就是不對!像我爸一年到頭滿世界跑,根本不知道我和媽媽有多擔(dān)心他!”
靈搖搖頭辯解說:“你不懂,我做馴鱷師,是為了完成家人的心愿。況且我爸走得早,我努力工作,也是想給媽媽更好的生活!”
他的話戳中了我隱秘的痛處,莫大帥也常說“你不懂”,說他四處奔波,是為了給我和媽媽更好的生活。怎樣的生活才是更好的生活?我真想和靈辯一辯。
可還沒等我想到辯論的犀利措辭,我就聽到了關(guān)于靈的另一個傳言——他曾偷過中國旅客的相機。本來我是不相信的,直到我看到我的護(hù)照在他身上后,我對這個曾經(jīng)救過我的英勇少年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
靈摸摸后腦勺,尷尬地解釋說:“護(hù)照是我在鱷魚池中撿到的,由于對中國護(hù)照好奇,就沒有馬上還給你?!?/p>
“那偷相機的事呢?”我忍不住把傳言拿出來跟他對質(zhì),要知道,我多渴望得到一個理由,來證明我崇拜的人不是小偷。
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解下腰間的葫蘆形香包,告訴我葫蘆諧音“福祿”,福祿香包是他爺爺?shù)倪z物,里面裝有老人的頭發(fā)。靈說,他爺爺曾是中國的軍官,戰(zhàn)爭時帶領(lǐng)幾千人的部隊退守到泰北的美斯樂,然后就在深山中安家落戶了。一晃七十年過去,滄海桑田,美斯樂在幾代人的共同建設(shè)下,退去原始貧瘠才有了今天的光景,靈的爺爺卻再沒返回祖國。
“半年前,爺爺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很想看看祖國現(xiàn)在的樣子。我知道偷東西不對,可當(dāng)時我真的很想為爺爺做些什么?!膘`垂下氤氳著霧氣的雙眼說,“我事后把相機還給了主人,幸好他接受了我的道歉?!?/p>
“所以你偷中國游客的相機,是為了給爺爺看里面的照片,讓他看看如今的中國?”我一開口,竟發(fā)現(xiàn)聲音有些哽咽,“你們?yōu)槭裁床挥H自回國看看?”
“美斯樂的居民很多是無國籍難民,沒有特批哪兒也去不了。我不顧媽媽反對要做馴鱷師,是因為明年基地計劃去中國巡演,這樣一來,我便能把爺爺?shù)墓腔規(guī)Щ厮R終前心心念念的故鄉(xiāng)。爺爺說過,有根的地方才有家,外面城池再繁華,都抵不過家的溫暖和安心?!膘`的話透著深深的無奈,“要不是迫于無奈,世上沒有幾個人喜歡背井離鄉(xiāng)不停漂泊,我爺爺是,相信小美你爸爸也是?!?/p>
靈的話讓我想到莫大帥。我一直以為爸爸喜歡工作勝過家人,經(jīng)靈這么一說,我忽然明白,莫大帥不是因為沉溺工作忽略家人,而是迫于生計,才犧牲了與我們團(tuán)聚的時光。相信在莫大帥心里,他也不愿離開我和媽媽。
華燈初上時,美斯樂家家戶戶飄出熟悉的菜香。我第一次像個大人一樣對莫大帥道了歉,莫大帥驚喜地差點哭出來,隔了許久,莫大帥才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我的小美長大了。你就是我的力量源泉啊,只要想到你,爸爸就渾身充滿力量!”
回國后不久,我便收到靈的來信。他說自己終究不忍讓媽媽擔(dān)心,放棄了馴鱷師的工作,但總有一天,他會把爺爺?shù)倪z骨送回故鄉(xiāng)。我只能默默祝福他,相信有一天,我一定能與他在中國的土地上重逢。
艾熏然摘自網(wǎ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