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羊
自然物 對于人造物,包括日常生活用品,我們不難了解其原始構想、制作創(chuàng)意、制造方法及其他相關細節(jié);但對于天然物的理解,包括星外之星、天外之天、宇宙外的宇宙,因其復雜程度升高,其奧妙甚至遠遠超乎人類智能所及的范圍之外,就被蒙上了一層神秘陰影。我常在面對天然物時陷入一種沉思,包括對于它們“為何會存在”充滿疑問,也像孩童在猜疑自己來自何處那樣。當我離開山林田園環(huán)境太久,自然物也常能引發(fā)我對自然的鄉(xiāng)愁。
在鄉(xiāng)居經驗里,我常因踩到掉落地上的枯樹枝而聽到傳來的脆響,那種“啪”的脆裂聲短促有力,是來自于它們的天然構造、木質紋理及纖維組織;是一體成形的,而且毫無“接縫”痕跡,形態(tài)完美。跳躍于草叢間的雄蚱蜢,陽剛猛健,除非它們族群自行生育,否則,像那樣矯健雄猛的原生體態(tài),將無法再被創(chuàng)造出來。相對人工制造物則不然,包括室內裝修使用到的種種材料,在施工時通常需要固著處理,于是黏著劑、釘子、木榫是需要用來接合的中介物。
《道德經》第一章開宗明義的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除了以“道”來稱呼那個至高無上的存在者之外,還揭示了他是我們無可道出,也未能名狀的。這也說出了人類的有限性。接著又云:“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此處的“無”,并非“沒有”或“毫無一切”之謂,而是“空寂”或“看似沒有,實則包含一切”的一種真有與實存,是無限與永恒合而成為的太一,也正是所有自然物之所從出的本體;但這仍非源頭,是故,又云:“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睆膭?chuàng)造的角度看,觀是具備肇造之能力,而保持常無狀態(tài),方能成為一扇門,以創(chuàng)造出眾妙來。故最后又云:“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p>
為了說明類似這種自然神秘的抽象內容,我曾用“水族箱里的魚”來做譬喻。若宇宙是一個“水族箱”,宇宙內的所有智慧生物包括我們都是水族箱里的魚。那么,人類豈能扮演一位完全客觀的研究者,可以充分了解自身被收納著的這個水族箱為何物?又豈能充分理解這個水族箱的制造者是誰呢?因此,自然神秘,萬有之源,仍將是值得繼續(xù)探索的一個“宗”與“道”。
自然老 在忙碌中,包括為了實現(xiàn)理想而拼搏,歲月似乎總是流逝的特別快。而且沒有太多感覺。偶爾睹物思情,回顧時驚覺10年或20年已經過去。在對鏡時偶然發(fā)現(xiàn)今生的第一根白發(fā)出現(xiàn)在后腦勺,白胡須出現(xiàn)于下顎,便知時候已至。樹到老時,其外皮就會出現(xiàn)皸裂之紋路,不再像年輕時那般細致光滑。
不得不承認,也必須坦然接受,有許多事情是不能再隨興或率性而為了。盡管在年輕的時候,由于筋強肌健、體力充沛、耐力十足,而視為當然;一旦過了不惑之年,或知天命之齡,再像從前那般的為所欲為就可能傷及健康,更嚴重則威脅到生命。這些不適宜再做的事情包括激烈運動、偶爾熬夜、盡情飲食等。
我不禁要懷疑起,在屢次對于衰老的抗拒與厭惡之后,終于不得不接受自己已不再年輕的事實,需承認青春已漸行漸遠;這種心態(tài)上的調整,是一種灑脫與大自在,也是我們來世修煉的終極課題之一。
每個人的生命周期也都有所不同,生老病死,從宏觀的角度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數(shù);成長與進步的軌跡、頻率與速度也不盡相同,就像有些人先習武后從文,有些人終其一生只諳文藝。但年華老去,乃屬自然現(xiàn)象,這是不可逆轉的,有如花朵在盛開之后必然凋謝。每個生命在面對死亡時,基本上都是孤獨惶恐的。但是,只要是自然的老去,就是“壽”,就是一種福分?;ǘ浔仨毧菸?,方能成就果實的新生命。
自然醒 在睡眠中,能夠于翌日自然醒來,而不是醒于鬧鐘這一種科技產物的催促聲中,這樣的睡眠者,應是心無旁騖的。心中若仍有負面情緒未濾凈、未妥善處理,則將妨礙入睡,也不容易睡到自然醒來。
孟浩然的《春曉》:“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彼^的“不覺曉”,也就是自然醒。想要享有這種睡眠的最佳狀態(tài),就寢的時間夠長,應是要件之一;再來就是睡眠環(huán)境的夠整潔、夠舒適、夠安靜。
全身通體到達近乎均溫狀態(tài),全身上下體溫接近一致,這常是我入睡的要件,亦是熟睡的征候。此時,也必須全身放松;床榻與被窩有著母親子宮般的幾許特征,溫暖、舒適、賜予安全感;睡姿就像胎兒一樣,自然柔軟、毫無雜想。即使偶爾需要起身走動,亦以維持此種均溫狀態(tài)為宜,或仍以原有棉被披覆身體,或以其他隔絕冷空氣接觸之方法為之。總之,能享有自然醒,對于身心健康必然幫助甚大。必要時,關掉一切聲色的感官刺激,提早就寢,爭取自然醒的契機,讓自己獲得充分的休息,并更新倦怠的目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