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林三人組的故事

伊陽

黃小衛(wèi)畏難的情緒受到父親嚴厲的斥責，她含著淚水重返林場。從未做過農(nóng)活的她，開始拾柴擔水、開墾種樹、巡山護林，這一干就是25年。

付國強悄悄繞到盜獵者身后，看準時機撲倒盜獵者，其間盜獵者狗急跳墻，企圖用獵槍向他射擊，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搏斗，他終于將其制服。

四方碑林區(qū)的生活很艱苦，冬天更是如此：溫度低至零下，水管中的水經(jīng)常結(jié)冰，令人頭疼，大家只得上山挑泉水供日常使用。

這是一支特殊的巡山護林隊伍，3位護林員都是“子承父業(yè)”，默默地守護著仙女山四方碑林區(qū)的兩萬多畝林地。肩負重任的護林主力付國強、天生聾啞的朱德強、患有腿疾的女護林員黃小衛(wèi)，他們的父輩守護了仙女山大半輩子，而后由他們接任。

在二十余年的護林工作中，付國強三人風餐露宿，在海拔近2000米的護林工作站上，從青春年少干到兩鬢斑白……但正是因為他們辛勤的付出，仙女山林區(qū)才更加完美，躋身“全國十佳林場”和“最美森林氧吧”。

兩代人接力護林堅韌、頑強的女護林員

2月末，仙女山新下了一場大雪，皚皚的白雪將整個仙女山林場覆蓋得銀裝素裹，格外好看。這對于游客來說值得欣喜，但對于仙女山林場四方碑林區(qū)的護林人員來說，卻增加了巡山的難度。

付國強和黃小衛(wèi)是四方碑林區(qū)的主要護林人，在這支由3人組成的護林隊伍中，還有一名特殊成員：朱德強。朱德強是聾啞人， 1992年開始在林場工作，他身材高大，憨厚淳樸。由于朱德強情況特殊，加上林場廣袤、偏僻，好些地方?jīng)]有手機信號，曾發(fā)生過護林員被盜伐團伙捆綁在樹上的惡性事件，后來，為了安全起見，他們總會結(jié)伴而行，一年365天，無論嚴冬酷暑，只要不下瓢潑大雨，他們都會進山巡查。

仙女山四方碑林區(qū)的森林面積達兩萬余畝，他們早已數(shù)不清自己究竟走過多少遍了。仙女山本就植被茂密，太陽無法照射到地面，道路濕滑，摔倒受傷是常有的事。一旦下起大雪，路面積雪就更加難走，對于患有腿病的黃小衛(wèi)而言，這無疑是生理上的挑戰(zhàn)。

四方碑林區(qū)的最高海拔達2033米，3個隊員平常就住在海拔近2000米的工作站內(nèi)，這是一個簡易的三合院，大門里面有一棟兩層樓房，墻壁上赫然寫著“武隆區(qū)國有仙女山林場四方碑管護站”幾個紅色大字，這就是護林員常年生活的地方。

當溫度逐漸回升，山下的積雪開始融化，工作站卻依然寒風凜冽，尚未消融的積雪堆積在黑色的瓦片上，風透過破碎的玻璃窗吹進冷清的房屋，使屋內(nèi)格外寒冷。雖然春天已經(jīng)來臨，但工作站的寒意卻遲遲未消。

在付國強3人的記憶里，20世紀90年代初，工作站內(nèi)本有7名護林員，但漸漸地，一些人忍受不了工作的艱辛，都紛紛離開，最終只剩下他們3人。

1995年，21歲的付國強正值青春年華，他接替了作為老護林員的父親的工作，來到仙女山林場，轉(zhuǎn)眼間，22年就過去了，付國強也從朝氣蓬勃的年輕小伙變?yōu)槌墒旆€(wěn)重的中年人。

黃小衛(wèi)是護林隊伍中唯一的女性成員，她和付國強一樣，將青春奉獻給了林場。黃小衛(wèi)比付國強更早來到仙女山林場，1992年，她聽從父親的安排，接替父親在林場的工作。那時是冬天，下了很大的雪，黃小衛(wèi)獨自乘車到達林場。林場工作站地處高山，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盡是密集的樹木，方圓幾十公里范圍內(nèi)只有工作站一處房舍，莽莽的森林把她和山下熱鬧的城鎮(zhèn)生活隔絕開來，加上人生地不熟，20歲出頭的黃小衛(wèi)感到無比孤獨。

第二天，黃小衛(wèi)毅然離開林場回家，她不認識路，孤身穿梭在大山里，憑借著模糊的記憶，一路摸爬滾打回到家中。然而，她的行為卻受到父親嚴厲的斥責，只在家睡了一晚，她就含著淚水重返林場。從未做過農(nóng)活的她，開始拾柴擔水、開墾種樹、巡山護林……一干就是25年。

日復一日高強度的巡山工作，使得黃小衛(wèi)的右膝嚴重損傷，平時走路一瘸一拐，但她每天仍然堅持進山。腿傷使得她下坡時格外艱難，經(jīng)常一步一摔。身體的疼痛尚可忍受，她最害怕的是天氣變化。每逢打雷下雨，工作站內(nèi)已經(jīng)老化的電線便發(fā)出“吱吱”的聲響。一道明亮的閃電劃破天際，巨大的雷聲似乎在頭頂炸裂開來，黃小衛(wèi)嚇得心驚肉跳，躲在屋子里，甚至不敢靠近窗口。

舊事重提，黃小衛(wèi)靦腆一笑：“我膽子小，不過巡山時遇到盜獵者，我從來不會害怕，因為我是拿命在跟他們拼！”盜獵者見到這位不怕死的女護林員，也常常暗自吃驚，只得悻悻離去。

與盜獵者殊死搏斗深夜巡山與盜伐者周旋

仙女山的動植物資源十分豐富，不僅有天麻、黨參、芨草、玄參等珍貴藥用植物，還有紅腹錦雞、紅嘴相思鳥、長尾雉等上百種珍稀動物，從而引來了盜獵者的覬覦。

1998年的一天，付國強一如既往地在山中巡視，腳步邁得極輕。突然，他發(fā)現(xiàn)密林深處有一個身影在閃忽，手中還提著什么東西。付國強心下疑惑，便悄悄走進，只見對方身背獵槍，手中提著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紅腹錦雞！

付國強怒從心起，卻沒有做聲，對方身材高大、魁梧，如果貿(mào)然與之發(fā)生爭斗，恐怕自己占不了上風。于是他悄悄繞到盜獵者身后，看準時機撲倒盜獵者，其間盜獵者狗急跳墻，企圖用獵槍向他射擊，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搏斗，付國強終于將其制服。最終，他將盜獵者押送到山下林業(yè)局，而這名盜獵者因獵殺了3只紅腹錦雞，鋃鐺入獄3年。

現(xiàn)如今，在不懈的堅持之下，盜獵者少了很多，付國強做得更多的是與盜伐者相周旋。仙女山擁有蒼翠欲滴的林海，包括杉木、柳杉、油松、華山松、漆樹、涌木、涌竹、高山柳等，都是上好的木料。

《中華人民共和國森林法》明文規(guī)定禁止盜伐林木，違反者將承擔法律責任。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在利益的趨勢下，不斷進山伐木。而且，盜伐者為了避開護林員，專門在深夜?jié)撨M林場。

然而，多年的護林經(jīng)驗，使得付國強早已熟知盜伐者的圖謀，他很清楚盜伐者經(jīng)常作案的區(qū)域。晚上10點多，山下的人家早已關門閉戶，但此時，付國強3人的巡山工作才剛剛開始，他們麻利地穿好迷彩服、佩戴好護林袖標，拿上護林專用的砍刀走出工作站，借助手電筒的燈光，往黑黢黢的大山深處走去。

蒼茫的夜色里，強光手電的燈光在黑暗中變得微弱，三人的身影隨著燈光向前緩緩移動，在莽莽的大山里顯得十分渺小。巡山一圈回來，已是凌晨一點左右，若是冬天，耗費的時間則更長，山上的積雪厚度可達四五十厘米，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山里十分吃力?；氐焦ぷ髡?，他們休息幾小時，第二天又照常工作。

迄今為止，他們遇到過不少盜伐者，其中大多數(shù)人見事情敗露，自知理虧，便立即逃之夭夭。但有時候，少數(shù)執(zhí)迷不悟者會卷土重來，此時付國強等人就需要打持久戰(zhàn)，和盜伐者斗智斗勇。

巡山是護林工作的一部分，付國強最擔心的是森林火災。仙女山是重慶市的綠色寶庫，同時也是世界自然遺產(chǎn)地，因此預防森林火災便成了護林工作的重中之重。尤其在5～10月，溫度高，草木干燥，極易發(fā)生火災，每到這個時候，付國強等人早上六七點就要出發(fā)進山，開始一天的巡查。

森林防火重中之重艱苦生活里的溫情

盛夏巡山是件苦活兒，中午室外氣溫高達40℃以上，他們在高溫中前進，森林中蚊蟲多，因此常被叮咬，于是他們用長衣長褲將自己包裹起來，但很快便大汗淋漓，衣服都能擰出水來。

遇到在森林中野營生火的游客，付國強總要耐心勸說，大部分人都能積極配合，但也有少數(shù)人例外。付國強曾經(jīng)遇到一個以高官自居的游客，對方企圖用官職來壓付國強，但付國強根本不吃這一套，他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我的職責就是嚴格控制火源，不管你是什么職位、什么身份，都不能為所欲為，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安全隱患存在。”

為了預防火災，付國強等人每個月都會進入林區(qū)周邊的村鎮(zhèn)，挨家挨戶宣傳關于森林防火、保護野生動植物等方面的法律法規(guī)，因此村民們漸漸懂得了保護森林的重要性，預防火災的工作也順利了很多。

仙女山自1958年建立林場以來，已經(jīng)連續(xù)57年實現(xiàn)了森林火險“零目標”，這是付國強等人及其父輩辛勤堅守的成果。2016年12月，仙女山林場從全國4800多家國有林場中脫穎而出，被國家林業(yè)局評為2016年度“全國十佳林場”。此外，仙女山因極高的空氣清新度和自然景觀等綜合優(yōu)勢，成為全國首批38個“中國森林氧吧”之一。

在眾多榮譽的背后，護林員生活的艱辛鮮為人知。幾年前，護林員要下山購買生活用品，只能從森林小徑步行到最近的小鎮(zhèn)上，然后背著滿滿的背簍，再走上幾小時回到工作站。在2006年的時候，一條水泥公路沿著仙女山盤旋而上，直通工作站門前，交通便利了很多。

付國強說：“因為工作性質(zhì)不一樣，我們一年到頭沒有假期，別人過節(jié)休息的時候，我們更要加緊巡山，以防游客在森林中野營生火，發(fā)生火災?！边@份特殊的工作要求護林員常年與大山、森林為伴，與家人聚少離多。剛過去的春節(jié)，付國強3人也是在工作站里度過的，與平日的冷清不一樣，春節(jié)時，付國強、黃小衛(wèi)和朱德強的家人相約上山，帶來了新置辦的年貨，三家人歡歡喜喜地度過了一個簡單而溫馨的新年。可以說，家人的支持是他們堅守崗位的重要后盾。

本刊記者到達工作站時，工作站已經(jīng)停電好幾天了，晚間行動不便，但多年來這樣的情況時有發(fā)生，他們也習以為常了。黃小衛(wèi)告訴我們，冬天的溫度低至零下，水管中的水經(jīng)常結(jié)冰，令人頭疼，大家只得上山挑泉水供日常使用。

盡管生活艱苦，但他們都沒有退縮，始終覺得仙女山的一草一木都需要自己守護。而兩萬余畝森林的安全責任，落在3名護林員身上，分擔下來每人需要管護的森林面積達7000余畝，工作量巨大。

付國強等人已年近50，再過幾年，他們也將退休，但是在他們之后，還需要有人繼續(xù)守護仙女山，直到目前，還沒有人愿意接替這份工作。黃小衛(wèi)說：“以前我的孩子還小，寒暑假的時候，他們很樂意到工作站來，跟我一起巡山。但現(xiàn)在孩子長大了，都不愿意來山上了。但我還是希望，在我們之后能有人繼續(xù)守護這片美麗的林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