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鵬
在她短短20年的一生里,她把所有的光亮在6年的時間里綻放。
文樹新,1915年12月25日出生,父親文宗淑是一名外交官,文樹新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姐姐,下面還有3個妹妹,因為她的父親文宗淑通過高等文官考試,被派到日本擔任外交官,所以她就與姐妹們被送到了孔德學校。但文宗淑沒有想到,文樹新會與當時孔德學校的一位老師產生情愫。
這位老師便是楊晦。
楊晦,1899年3月25日出生于遼寧遼陽,家境貧困,1917年被北大破格錄取就讀于哲學系,在北大念書的楊晦也是學生運動的積極分子,1919年的“五四”運動中,火燒趙家樓的領導者中就有楊晦。他本名楊興棟,受新思潮的影響才改名為楊晦,寓為打破昏暗之意。北大畢業(yè)后的楊晦開始了在各地任教的生涯,直到1923年秋來到了北京孔德學校任國文教員,才開始有了一段不尋常的經歷。
當時楊晦正好是文家大小姐文桂新的國文老師,文桂新非常喜歡楊晦的講課風格。經常聽姐姐夸獎楊晦,楊晦的輪廓在文樹新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于是經常跑到大姐的班里去聽楊晦的講課,看著在臺上不卑不亢舉止自然的楊老師,文樹新的少女春心自然萌動,她還把楊晦說過的一些作品買來讀,希望有機會碰到這位老師能有共同話題。
一年后,楊晦開始擔任文樹新的國文老師,當看到教師課任表上出現楊晦二字的時候,文樹新的心底似有一股清泉在流動,緊張、羞澀還有歡喜,少女情懷就此泛濫。
文樹新就像一個暗戀者,她把這種泛濫的思念和熾熱的情感寫在日記里:“風從開著的窗吹進來,多么美麗的晚上呵,明天便能見著你,我最愛的人了,希望這兩天,你也是很快樂地過的吧!”
文樹新一直無法接近這位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的老師,只能默默地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文樹新經常去圖書館讀書,楊晦當時在圖書館負責管理一個作業(yè)室,于是就經常看到文樹新在那里看書。兩人因此時常交流,楊晦甚至還教文樹新如何選擇自己感興趣的書籍,怎樣讀好一本書這類的話語。
楊晦望著眼前這位豆蔻年華的女學生,頗有好感,而文樹新對楊晦早已暗戀許久,就這樣,兩人不知不覺相互產生了情愫。
于是,兩人開始書信往來,信中楊晦還是以師長的名義與文樹新交流文學和生活,楊晦作為老師,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什么不能寫什么不能說。他就當文樹新是一個剛入青春期的小姑娘,面對她的真摯也實在不忍心徹底澆熄。而文樹新則是把他當成了長輩,時而撒嬌時而乖巧,這也讓楊晦滿是歡喜,在楊晦那里,文樹新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關懷、溫暖和愛意。
當時,楊晦的夫人郝蔭潭也是一位大才女,是當時“沉鐘社”的主要成員。就在楊晦與文樹新書信往來并且感情有所升華的時間里,楊晦有時候還會邀請學生到家里聊天喝茶,乖巧的文樹新深得郝蔭潭的喜愛,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不久的將來,自己的丈夫與這位乖巧的女學生會鬧出私奔的戲碼。
就在兩人感情持續(xù)升華的時候,文樹新的母親從女兒的眼神里發(fā)現了不一樣的情感,就此斷定她戀愛了。為了印證自己的判斷,母親在文樹新的房間里找到了一個箱子,里面全是近3年以來文樹新與楊晦之間的書信往來,還有楊晦送她的一些小物件,看完之后吃驚不已。這成何體統(tǒng),與比自己大近20歲的老師戀愛,而且對方已有家室,說出去文家的臉面往哪里擱,文樹新以后還如何嫁人?想到這里,文母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憤怒之下把那些信件和日記付之一炬,并把楊晦送文樹新的物件全部退給了楊家,以此迫使文樹新與楊晦斷絕往來。文宗淑回國探親知曉這件事情后,又安排文樹新轉學到圣心學校。但兩人的感情并未因此淡漠,反而愈加濃烈,雖然彼此暫時無法見面,但依舊通信。
1934年4月,文樹新與楊晦通信的事情再一次被發(fā)現,一石激起千層浪,兩家人為此徹底鬧翻,學校和社會上各種流言蜚語像潮水殷涌來。最后,不堪忍受的文樹新與楊晦二人干脆玩起了私奔的戲碼,在一個星期三的晚上,兩人趁著夜色,悄然私奔到上海。
文樹新魯莽的舉動,的確給家里帶來了相當大的壓力,特別是她那擔任外交官的父親,他是一個把名譽看得比生命還重的人,盡管文樹新曾寫信給父親解釋自己與楊晦的戀情,盡管文宗淑愛女心切,有那么一絲絲動搖,甚至默認她與楊晦的關系,但隨著這一次私奔引起的軒然大波,文宗淑再也無法冷靜處理這件事。于是,在憤怒之下,他便在報紙上宣布與文樹新斷絕父女關系。不久,文家舉家前往日本定居。
文樹新骨子里的那份不顧一切的堅持讓她得到了楊晦,從崇拜到暗戀、從暗戀到熱戀、從熱戀到世俗,這一切,文樹新都堅持過來了,無所畏懼,果斷堅決。
私奔后的兩人終于過上了安穩(wěn)平凡的生活,盡管生活并不寬裕,但沒有什么比在一起更開心的事情了。一年后,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取名楊江城,還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小名“綿綿”。
但是,過于美好的幸福,耗盡了文樹新此生所有的好運。
就在文樹新生下女兒后不久,她就感染了傷寒,最后轉為肺炎并于1935年去世,這一年,文樹新20歲,楊晦38歲。
她在最美好的年紀離開了這個詩意的世界,她堅強地扛過了所有的世俗和非議,卻沒能在死神面前開出一朵生命之花,這個曾經燦爛的女子,就這樣隨風消逝在風中,留下一片凄涼。
悲痛之余的楊晦發(fā)電文告知了遠在日本的文宗淑,文家人聽聞后悲痛不已。文宗淑雖然在報紙上宣布了與她斷絕了父女關系,但她身體里畢竟流著文家的血,想起那年夕陽西下的時光,一切都仿佛就在昨天,一切都仿佛在眼前。
文樹新與楊晦的師生戀,在她短短20年的一生里,她把所有的光亮在6年的時間里綻放,她留下了一段段純情的字,那是她無悔的青春和生命。
愛,便是永恒。
此生,無憾。
(責編 伊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