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蘭家世溯析

李貴連

(浙江越秀外國語學(xué)院 中國語言文化學(xué)院，浙江 紹興312000)

商景蘭家世溯析

李貴連

(浙江越秀外國語學(xué)院 中國語言文化學(xué)院，浙江 紹興312000)

商景蘭不僅作為祁彪佳之妻為人所熟知，更是以明末清初女性文學(xué)大家的身份在中國女性文學(xué)史上留下其絕世風(fēng)華。關(guān)于商景蘭所出的商氏家族，一直論述甚少，商景蘭家族先世由河南移居紹興，經(jīng)歷了由高祖父商廷試到其父商周祚的勃興崛起，紹興商氏家族與嚴(yán)州府商輅家族非系同族。商景蘭之父商周祚與劉宗周序?yàn)橹斜硇值埽肿杂尊B(yǎng)育于外祖父劉炆家，受到劉氏家風(fēng)的熏陶，而這也間接地對商景蘭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

商景蘭；家世；商輅；劉宗周

山陰(今浙江紹興)祁氏家族，是明代頗負(fù)盛名的簪纓仕宦、世代書香之家?！白韵仁蓝嗖貢?，梅市寓園，池館之勝甲于越”[1]，有著深厚的文化積淀。祁氏家族不僅男性人才輩出，女性也有很高的文化藝術(shù)修養(yǎng)。明末清初之際，祁氏家族的領(lǐng)軍人物是祁彪佳、商景蘭夫婦。祁彪佳著有《遠(yuǎn)山堂詩集》《遠(yuǎn)山堂文稿》以及著錄和評論明代戲曲作家及作品的《遠(yuǎn)山堂曲品·劇品》，商景蘭是詩詞兼工的著名閨閣作家，不僅時人題“目賢媛以夫人為冠”[2]，今人也視其為明代女性文學(xué)大家。趙尊岳《惜陰堂明詞叢書敘錄》云：“玉臺之作，在宋李、朱、曾、魏均為大家，明則笄珈若商媚生(商景蘭)、吳嘯雪(吳綃)、徐絡(luò)緯(徐媛)……珠璣咳唾，鸞鶴噦音，卷帙雖不繁留，稚音廣奪前席?！盵3]在祁氏家族女性中，不僅商景蘭的文學(xué)藝術(shù)修養(yǎng)很高，其二媳、四女也都頗負(fù)詩才。祁氏家族女性文學(xué)群體不僅在當(dāng)時非常具有影響力，即便是從整個文學(xué)史長河來看，其文學(xué)創(chuàng)作也達(dá)到了相當(dāng)高的水平。

一、商景蘭家族世系溯源

商景蘭是商周祚第三女。商周祚，字明兼，號等軒，萬歷二十五年(1597年)舉人，萬歷二十九年(1601年)辛丑科進(jìn)士。商周祚任邵武縣令五載，清廉如水。入京，累官太仆寺少卿。萬歷四十八年(1620)，擢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不征民間一錢，擒斬劇盜，抗擊倭寇侵?jǐn)_，是故離任之日，閩人感念，為之建立生祠。天啟五年(1625年)，再起為兵部右侍郎，總督兩廣。翌年升兵部尚書，以母年老，請告歸養(yǎng)，里居十載。崇禎十年(1637年)，起復(fù)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掌院事。由于剛正不阿，屢違上意而罷職居家。家無長物，唯撰寫志傳自娛。

商周祚之商氏家族亦為紹興名門。祁昌徵《山陰祁氏家譜》云祁彪佳“娶會稽八字橋商氏”[4]。紹興八字橋始建于南宋嘉泰年間(1201-1204)，南宋寶祐四年(1256)重建，因其兩橋相對而斜，狀如八字，故得名“八字橋”，八字橋?yàn)樯讨莒窆收?。朱賡《陜西行太仆卿明洲先生商公墓志銘》以及陶望齡《大理寺少卿燕陽商公墓志銘(代朱相君)》則均言商氏居會稽之樊江。蓋商氏瓜瓞綿延，以致產(chǎn)生因居所不同而致的稱謂差別。

朱賡《陜西行太仆卿明洲先生商公墓志銘》[5]是為商周祚的曾祖父也就是商景蘭的高祖父所寫，文中敘述商廷試的世系及履歷云：

先生諱廷試，字汝明，別號明洲。本商姓，舅氏謝無子，子先生，遂蒙舅姓。久之，謝氏有子矣，而先生亦通籍于朝，遂疏請復(fù)本姓。云其先蓋汴人，宋南渡徙家于浙之嵊，已從繼錦鄉(xiāng)去會稽之樊江居焉，則自勝三教授始。數(shù)傳而為彪，彪生澄，公之大父也，嘗為豐亭長，有惠政，在清流種德施義，商之興勃焉。父曰公澤，以先生贈奉直大夫、刑部員外郎。母謝氏，封太宜人，生二子，長曰璉，舉孝廉高等，為汀郡理，先生其次也。先生生而穎異，十歲能屬文，領(lǐng)嘉靖戊子鄉(xiāng)薦。己丑歸自北，奉直公及所后母吳相繼歿，先生執(zhí)兩喪，情禮曲至。辛丑成進(jìn)士，授刑部福建司主事，丙午考最，遷廣西司員外郎。奉旨慮囚云貴，訖事，歸丁太宜人之憂。庚戌服除，補(bǔ)原官，尋遷陜西司郎中，出為黃州守。乙卯，遷山東按察司副使，備兵青州，尋調(diào)云南，備兵金騰。已自云南，移陜西行太仆卿，未幾而乞身歸，時嘉靖某年也。

初先生釋蹻為刑曹，以經(jīng)生持三尺，若出夙辦。盜竊西內(nèi)齋壇物，諸閹率被逮，而守壇者以巨珰莫敢問，先生廷白尚書，竟置于法。

……

又以計取礦徒王恭、劉顯等。先是，恭、顯等亦聚徒數(shù)千人，久不能捕，先生設(shè)伏出奇，擒諸賊于除夜，無一脫者。先生既平兩寇，恥自伐捷，書上兩臺，亦不敘其指使功，兩臺頗銜之。及疏入，故執(zhí)政挾宿憾，嗾臺使掩先生功，而以罪聞。調(diào)云南副使，先生亦不色慍，促裝之騰。時緬酋脅三宣撫以叛，憚先生威，心懾之。先生建議當(dāng)?shù)涝唬骸耙乃枵撸朴《?，盍予之，以息肩我元元。”?dāng)?shù)啦荒苡?，先生已有歸志。會自云南量移陜西，先生又促裝之陜。故事，馬政稱散局，仕者多臥不事事，先生思振刷而局于文法不得展，乃嘆曰：“湖山遲我久矣，胡不歸？”遂謝丹黻去。

山居二十年，杜門謝客，課子抱孫，瀟然無所系累。尤醉心養(yǎng)生之旨，晚更號淡翁以見志，其于一切玩好泊如也。先生性坦夷，不能結(jié)交延譽(yù)，居常沉幾不露。及遇事，纚纚言之，運(yùn)眾算若掌握。其學(xué)閎博而恢，發(fā)為文章，不雕琢而成一家言，有《明洲集》及《訂參同契》藏于家。其卒也，萬歷甲申八月十九日，距其生弘治丁丑二月之八日，享年八十有八。以某年月日葬于下涂山之原，先生所自營也。

配陳氏累封淑人。子三，長即為正，以督學(xué)御史擢大理少卿，嘗按齊、閩，有赫赫聲，所推轂燕趙間士，又濟(jì)濟(jì)皆譽(yù)髦，人以為有父風(fēng)云。次為賢，鴻臚寺序班。又次為音，國子生。女二。孫六，維濬、維河、維濩、維涇、維法、維治。孫女二，次適舉人陶望齡，南禮部尚書承學(xué)之子。曾孫四，禮、祚、初、禎，曾孫女四。先生之歿也，廷尉君方解組歸數(shù)月。時內(nèi)外子姓為先生所出者殆百人，皆不訃而集，人以為先生完福而廷尉君孝感云。

文章其下還有朱賡寫給商廷試的贊頌之語和墓志銘，文長不錄。根據(jù)朱賡的記敘，紹興商氏本為河南人，隨南宋政權(quán)播遷至浙江嵊州。自商勝三始，商氏由嵊州繼錦鄉(xiāng)遷徙至紹興樊江村。數(shù)傳至商彪，商彪生商澄，是為商廷試之祖父。在商澄的種德布義影響下，商氏家族逐漸勃興。商廷試的父親為商公澤，商公澤與妻謝氏生有二子，長子商璉，次子即商廷試。

商廷試生而聰穎，嘉靖七年(1528)中舉人，嘉靖二十年(1541)成進(jìn)士。歷任刑部福建司主事、廣西司員外郎、陜西司郎中、黃州太守諸職，所到之處盡忠職守，憂心國計民生。嘉靖三十四年(1555)，遷山東按察司副使，備兵青州。在任因擒拿起事礦工王恭、劉顯等人不敘上司指使之功而得罪承宣布政使及提刑按察使。遂因之謫任云南，備兵金騰。在云南任上，因建議不能為當(dāng)政所用等緣故，已生退居田園之意。繼而自云南調(diào)移陜西行太仆卿，欲改革馬政中人的頹靡無所事事，終因多方掣肘而孤掌難鳴。感于仕途艱險，商廷試遂堅(jiān)其寄情山水之念，遂辭官乞身歸，時在嘉靖某年。山居二十年，熙然于天倫之樂，淡泊以涵養(yǎng)身心。后于萬歷十二年(1584)八月十九日卒，距其生年弘治十年(1497)二月初八，享年八十八歲。*文中“距其生弘治丁丑二月之八日”中的“丁丑”當(dāng)為“丁巳”之誤，因?yàn)楹胫螞]有丁丑年，而商廷試卒于萬歷十二年(1584)，享年八十有八，據(jù)此推算其生年當(dāng)為弘治十年(1497)，弘治十年是為丁巳年。著有《明洲集》及《訂參同契》。

商廷試與妻陳氏生有三子二女，長子商為正，次子商為賢，三子商為音。有孫六，維濬、維河、維濩、維涇、維法、維治。孫女二，次嫁南禮部尚書承學(xué)之子、舉人陶望齡。有曾孫四，禮、祚、初、禎，曾孫女四。商廷試的曾孫“祚”應(yīng)即商景蘭的父親商周祚，蓋“祚”為商周祚的原名抑或朱賡提及后輩時的簡稱。但念及朱賡提到商廷試的子、孫輩時名字皆用全稱，又兼墓志銘一類的文體具有一定的嚴(yán)肅莊重性，非同口語之簡單直接，是以“祚”是商周祚原名的可能性更大。陶望齡《內(nèi)兄商仲文墓碣》有謂：“仲文商氏，初諱洛，更名維河，仲文字也。陜西行太仆卿諱廷試孫，大理寺左少卿諱為正子?！盵6]590又明萬歷喬時敏等刻本陶望齡《歇庵集》題“門人喬時敏校，友謝伯美、商濬，弟陶奭齡、陶祖齡訂閱”，其中所提到的“商濬”應(yīng)即其內(nèi)兄商維濬，可見商氏家族的改名現(xiàn)象應(yīng)非僅見。

商廷試次孫女所嫁的陶望齡，字周望，號石簣，萬歷十七年(1589)以會試第一、廷試第三授職翰林院編修，參與編纂國史,后被詔為國子監(jiān)祭酒。陶望齡工詩篤學(xué)，甚有文望，著有《歇庵集》《解莊》等傳世。陶望齡《歇庵集》卷十七有《大理寺左少卿燕陽商公墓志銘(代朱相君)》[6]543-545一文，是代朱賡為墓主商為正所作，文曰：

隆萬間吾越有材臣二人，曰太子少保兵部尚書環(huán)洲吳公，大理寺左少卿燕陽商公。二公者皆氣軒而幹挺，膽謀而敢決，授之權(quán)任，皆能批煩決拏。捍社稷，制萬里，其用足以見矣，而人謂之屯施焉。商公諱為正，字尚德。少有雋聲，然屢試不利，舉隆慶辛未進(jìn)士，時年四十四矣。

由刑部主事簡為江西道監(jiān)察御史，居三月，出按山東，已更福建督學(xué)。畿內(nèi)遷大理寺寺丞，進(jìn)右少卿，攝卿事，侍講經(jīng)筵，充廷試讀卷官，尋改為左。從始仕至官九列，才十歲。珥筆持斧，備歷榮要，人謂公材固足致之，不謂驟也。

……

公父明洲先生諱廷試，舉嘉靖辛丑進(jìn)士，仕至陜西行太仆寺卿。直亮善文章，有官譽(yù)，尤用守黃州著聞。母陳淑人，公之罷歸，先生年八十八，淑人八十有六矣，鄉(xiāng)人稱之曰“大理福人也”。

……

公嘗言其先世自汴徙嵊，宋學(xué)士茍新兄弟四人至顯官，名其鄉(xiāng)曰繼錦。入明有勝三教授者，徙會稽樊江村。數(shù)傳及彪，彪生澄，澄生公澤，有二子，長任某府推官璉，次即太仆。少后其姑謝，故公生于謝氏。而璉有子舉鄉(xiāng)進(jìn)士，公孫周祚復(fù)以禮部第三人知邵武，所謂繼錦者又在茲乎。

《大理寺少卿燕陽商公墓志銘(代朱相君)》“所謂繼錦者又在茲乎”記述之后，緊接著又有如下文字：“公生于丁亥，卒于壬寅九月，年七十六。配金氏，封孺人，子某某，孫某某。公訃來都，邵武君方謁選，以公婿陶望齡所為狀乞銘于予。”[6]546雖然此段文字在刊本中緊接上文，并未分段，但體其文意語氣，當(dāng)是此文所代之朱相君即朱賡本人所寫。邵武君即做過邵武縣令的商周祚。

商為正隆慶五年(1571)年中進(jìn)士時年四十四歲，又根據(jù)朱賡所說的生于丁亥，卒于壬寅，享年七十六，可推知商為正生于嘉靖六年(1527)，卒于萬歷三十年(1602)。商為正娶妻金氏，朱賡僅言二人“子某某，孫某某”，是以其子為誰不可知，但孫之一為商周祚。

崔來廷《明清甲科世家研究》在關(guān)于淳安縣商輅家族的敘述中，有如下話語：

明清時期，浙江嚴(yán)州府閥閱世家首推商氏，商輅家族在明清兩代雖然僅有7人進(jìn)士及第，但由于商輅是明代276年中唯一的一位三元及第的狀元宰相，而使該家族聲名大噪，成為嚴(yán)州著名的簪纓世家。

商輅……子商良臣、商良輔、商良年(舉人)，孫商汝謙、商汝順、商汝晉、商汝泰、商汝賾、商汝頤，曾孫商承慶、商承學(xué)等。

商廷試，商輅五世孫，子汝明，號明洲，以榭廷試之名中嘉靖七年(1528)戊子科舉人，嘉靖二十年(1541年)辛丑科進(jìn)士，由湖廣黃州知府積官至太仆寺卿。兄商璉，嘉靖十三年(1534年)甲午科舉人，仕至推官。商璉子商為士，嘉靖四十三年(1560年)甲子科舉人；另一子商為正，隆慶四年(1570年)庚午科舉人。

商周祚，商輅第七世孫，商廷試孫，字等軒，以會稽縣籍中萬歷二十九年(1601年)辛丑科進(jìn)士，授福建邵武縣知縣，升戶科給事中，晉太仆寺少卿，遷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擢兩廣總督，歷官南京工部與兵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官至吏部尚書。女商景蘭、商景徽，女婿為祁彪佳，天啟二年(1629年)進(jìn)士，著名戲曲理論家。外孫祁理孫、祁理孫兄弟，為清初著名藏書家。另一女婿為徐咸清，諸生，有文名。

商周初，商輅七世孫，商周祚弟，以會稽縣籍考中崇禎元年(1628年)戊辰科進(jìn)士，官至廣東按察使司按察使。[7]

崔氏關(guān)于商廷試、商周祚的記載不知依據(jù)何種資料，不能不說讓人疑竇叢生。首先商廷試、商周祚、商周初作為紹興人是何時成了嚴(yán)州府淳安縣商輅家族的后裔的？無論是朱賡《陜西行太仆卿明洲先生商公墓志銘》還是陶望齡《大理寺少卿燕陽商公墓志銘(代朱相君)》均言紹興商氏本為汴人，南渡時遷徙至浙之嵊州繼錦鄉(xiāng)，又從商勝三始移居會稽也就是紹興樊江村，自此勃興崛起。朱文及陶文均未言有族人之一支遷入或遷出等情況發(fā)生。這是籍貫地點(diǎn)上的讓人不解之處。

再看紹興商氏的世系傳承，從移居樊江村的商勝三始，數(shù)傳而為商彪，商彪生商澄，商澄生商公澤，商公澤生二子，長曰商璉，次即商廷試。如果真如崔來廷《明清甲科世家研究》所說，商廷試是商輅五世孫，那么商廷試的曾祖父就應(yīng)是商輅子商良臣、商良輔、商良年三人之一，祖父就應(yīng)當(dāng)是商汝謙、商汝順、商汝晉、商汝泰、商汝賾、商汝頤六人之一，父當(dāng)為商承慶、商承學(xué)等之一。*根據(jù)楊子器于正德三年(1508)冬十二月所寫的《傳》，可知商輅“子男二：良臣居長，官至翰林侍講；良輔居次，官至太仆少卿。女四，季早世，進(jìn)士周忭、兵部郎中吳誠、姚安知府姚璽，皆婿也。孫男九：汝謙，以蔭補(bǔ)任尚寶卿；汝頤，吏部司務(wù)；汝泰、汝晉、汝升，監(jiān)生；(汝復(fù))、汝恒、汝孚、汝觀。曾孫承慶，中書舍人；承德、承翰，監(jiān)生；承美、(承藩)、承學(xué)、承芳，監(jiān)生?！币娚梯`著、孫福軒編?！渡梯`集》(下冊)第579-580頁，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這明顯和朱賡以及陶望齡所記載的商廷試父為商公澤，祖父為商澄，曾祖父為商彪舛訛。朱文和陶文中關(guān)于商氏的世系傳承均為商廷試及商為正亦即商氏族人自己的敘述，并非來自毫無根據(jù)的道聽途說。如是自己的高祖父是嚴(yán)州府淳安縣明代276年中唯一的一位三元及第的狀元宰相商輅，其人又歷仕英宗、代宗、憲宗三朝，歷官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太子少保、吏部尚書及謹(jǐn)身殿大學(xué)士，剛正不阿，寬厚有容，被人譽(yù)為“我朝賢佐商公第一”[8]，那么實(shí)在是讓人想不出商廷試、商周祚會出于什么理由對這樣一位地位顯赫且富有名望的家族先賢不予提及，甚至連曾祖父、祖父以及父輩的名字都要改弦更張。

此外，根據(jù)陶望齡為其岳父商為正所寫的《大理寺左少卿燕陽商公墓志銘(代朱相君)》，可知商為正是商廷試之子。但在崔來廷《明清甲科世家研究》中，則將商為正歸為商璉之子。商周祚在朱賡之文及陶望齡之文中為商廷試曾孫、商為正之孫，但在崔著中，則以為商周祚是商廷試之孫。又，商周祚外孫祁理孫、祁班孫也被寫成顯系錯誤的“祁理孫、祁理孫”。

二、商景蘭家族與劉宗周家族之關(guān)系

《劉宗周全集》第六冊《附錄五·劉宗周著作序跋與評述資料匯輯》收有商周祚《水澄劉氏家譜序》一文，從中可以知悉商周祚與水澄劉氏也就是劉宗周家族的關(guān)系：

祚之先贈君為劉門館甥，母太夫人生祚于外家，受外大父太素公鞫育教誨之恩，欲報罔極，追溯所自，劉固水木本源也，于大京兆序?yàn)橹斜硇值?，少同?yīng)童子試，同舉于鄉(xiāng)，同登進(jìn)士，同朝且三十年。大京兆為理學(xué)節(jié)義宗主，鄉(xiāng)邦交重，祚自愧庸劣，而向往之誠，雖為執(zhí)鞭，所忻慕焉。[9]730-731

下題“崇禎乙亥孟夏，錫進(jìn)士第、資政大夫、南京兵部尚書奉敕參贊機(jī)務(wù)予養(yǎng)、前戶科給事中、太仆寺少卿、兩奉敕巡福建地方、總督兩廣軍務(wù)、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外孫商周祚頓首謹(jǐn)序”。[9]731關(guān)于商周祚的外祖父太素公，《水澄劉氏家譜·仰宇列傳第十六》云：

公諱炆，字仲質(zhì)，行堂四十五，晚更號太素居士以見志。公生十四年而孤，事母金安人，以孝聞。年十七，祖守常公卒，親戚以公獨(dú)子早孤，議從俗秘不發(fā)喪而成婚，公謂非禮，且哀毀迫切中寧忍為此？亦非情，力持不可而止。識者始覘公之器識。服除，補(bǔ)博士弟子員。未幾，督學(xué)拔高等，餼廩郡庠。四試浙闈不遇，援例入南雍，又改北，復(fù)困躓，士論惜之。金安人病亟，公衣不解帶者累月，進(jìn)藥必親嘗，時焚香吁天，愿以身代。及卒，哀毀幾于滅性。晚謁選廣東藩司理問，以文學(xué)見知當(dāng)?shù)?。署龍門，有惠政，邑人至今歌思之。量移三輔參軍，益用廉謹(jǐn)，為當(dāng)?shù)浪?，?fù)署良鄉(xiāng)。嘗夜巡遇盜，盜方自詭，竟摘發(fā)服辜。有鬻女于途者，捐羨贖之，仍令地方所在以聞，自此邑人少鬻女者。其他前后政績，多具外孫商大司馬周祚所撰行實(shí)中。會周祚初登第，有皇華之役，因勸公解組，公從之，歸。公歸，又八年而終，年八十。公為人岸飭，居恒不茍假人以顰笑。每出里中，里人袤邪*“袤邪”當(dāng)為“衺邪”之誤。劉宗周《兩世先贈公附狀》即有“其里中子弟之衺邪而游惰者，異衣冠者，相戒不敢過公門”。劉宗周著、吳光主編《劉宗周全集》第五冊《補(bǔ)遺》第453頁，浙江古籍出版社2007年。者望見公，輒引避，而吉人端士時時進(jìn)而與之。[10]426-427

從傳文可知，劉炆，也就是商景蘭的祖母劉太夫人之父，幼年早孤，依母成立。商周祚即生于外祖父劉炆家中，受外祖父哺育之恩特重。

至于《水澄劉氏家譜序》中與商周祚“同應(yīng)童子試，同舉于鄉(xiāng)，同登進(jìn)士，同朝且三十年”的中表兄弟“大京兆”，應(yīng)即水澄劉氏的芝蘭玉樹劉宗周。劉宗周《兩世先贈公附狀》云：“先王考兼峰府君諱焞，字仲厚，行堂三十四?？荚幻┥焦?茅山)公而前，為守直公、怡軒公、素庵公、遂安公……府君于茅山為仲子?！盵10]453由此可知劉宗周的祖父為劉焞，與商周祚的外祖父劉炆當(dāng)為同宗兄弟。劉焞父為茅山公、祖父為守直公，守直公劉濟(jì)與劉炆的祖父守常公劉灌又當(dāng)同輩。而根據(jù)《兩贈公列傳第九》中所言的“贈公守常諱灌……父質(zhì)軒公早卒……比長而思振父業(yè)，或有告以王父素庵之德者”[10]408-409可知，劉濟(jì)與劉灌的祖父同是素庵公劉玘，劉灌的父親是為質(zhì)軒公。《檜庵怡軒列傳第七》有云：“怡軒公諱鐸，字廷振，承素庵公長子也。素庵四子而公尤克肖……是時歲饑，弟養(yǎng)拙、質(zhì)軒皆奉詔捐粟二百石行賑授散官……生三子：濟(jì)、澤、漢?！盵10]405由此可知，劉玘長子劉鐸生三子：劉濟(jì)、劉澤、劉漢。劉鐸弟為養(yǎng)拙、質(zhì)軒。其中劉濟(jì)即為劉宗周的高祖。又據(jù)《養(yǎng)拙質(zhì)軒列傳第八》可知，劉玘次子劉鉞生子劉濤，劉濤早世。劉玘另一子質(zhì)軒公名劉鑒，劉鑒是劉鉞季弟。[10]406是以劉灌之父質(zhì)軒公名劉鑒，劉鑒是劉鉞最小的弟弟，當(dāng)為劉玘第四子。至于劉玘的第三子，《南塘南園龍洤二峰列傳第十》有云：“南塘公諱深……素庵第三子拙庵公子也。”[10]410是以劉玘第三子是為拙庵公。至此可知，劉玘生四子：劉鐸、劉鉞、拙庵公(名字未見記載)、劉鑒。劉宗周是為劉鐸之后，而商周祚的外祖父劉炆是為劉鑒之后。商周祚與劉宗周“序?yàn)橹斜硇值堋?，遠(yuǎn)非嫡親中表兄弟。

從《水澄劉氏家譜》的家傳不難看出，劉氏家族對方正嚴(yán)毅的由衷贊許和反復(fù)提及。比如《素庵列傳第五》云素庵公劉玘“立身尤方正不茍，居恒寡言笑，及對眾吐辭確而厲，聽者悚畏。御子弟威克厥愛，門內(nèi)之政肅然，每偕二弟商榷家務(wù)，二弟皆侍坐唯唯，不敢先出聲，有問則對而已。”[10]402又如《徽州長泰兩公列傳第十三》言徽州公劉集“性嚴(yán)毅，在官頗以清執(zhí)聞，即族子弟有不簡者，公每佐其宗老勸懲之以法，或面加詬詈，人不能堪，弗顧也。其有所不平，又輒為伸枉，白之官所，以故宗人咸畏服之。”[10]420作為養(yǎng)育于外祖父劉炆之家的商周祚，無疑容易受到劉氏家風(fēng)的影響。同時，與劉宗周對劉氏家風(fēng)的宣揚(yáng)和希冀桴鼓相應(yīng)，商周祚在《水澄劉氏家譜序》中也有對商氏家族家風(fēng)的描敘及述論：

祚幼年猶及侍先大父廷尉公，鵠立終日，不敢有惰容。諸大父為廷尉公雁行，皆誨之如子，而諸大父亦皆事兄如事父。至祭祀燕饗之節(jié)，長幼畢萃，二三子姓兢兢若履冰淵。此特三十余年事耳。曾幾何時，而習(xí)俗日澆，人情滋玩，后生小子且不知有尊卑長幼之分，尚安望其有祖功宗德之念？況族大則禾莠雜生，分疏則薰蕕莫辨，子弟之不中不才，亦其長老不能修舉宗法以訓(xùn)定其子弟之過也。[9]730

序中所言的廷尉公就是商周祚祖父商為正，一如劉玘之父劉謹(jǐn)持守的“家世儒術(shù)，不事虛無?！盵10]402影響了劉炆祖父劉灌的“僧、道，虛無之教難祈”，[10]470直至商周祚母親的不喜佛、老，商為正的方嚴(yán)周正和商周祚的慎謹(jǐn)端重也應(yīng)對商景蘭的人生產(chǎn)生重要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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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商輅著，孫福軒編校.商輅集(下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580.

[9]劉宗周著，吳光主編.劉宗周全集(第六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7.附錄.

[10]劉宗周著，吳光主編.劉宗周全集(第五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7.補(bǔ)遺.

(責(zé)任編輯 呂曉英)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Family Background of Shang Jinglan

Li Guilia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Zhejiang Yuexiu University of Foreign languages, Shaoxing, Zhejiang 312000)

Shang Jinglan was a well-known talented woman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and early Qing dynasty. But so far, there has been little mentioning on her family background in the academic circle. Her ancestors moved down from Henan province to Shaoxing, experiencing the rise from Shang Jinglan’s great-great grandfather Shang Tingshi to her father Shang Zhouzuo; the Shang family in Shaoxing did not belong to Shang Lu’s family in Yanzhou prefecture. Shang Jinglan’s father Shang Zhouzuo and Liu Zongzhou were cousins. Shang Zhouzuo was brought up in Liu Zongzhou’s family from childhood and nurtured by the tradition of the Liu family, which influenced his daughter Shang Jinglan to some extent.

Shang Jinglan; family background; Shang Lu; Liu Zongzhou

10.16169/j.issn.1008-293x.s.2017.01.003

I206.2

A

1008-293X(2017)01-0016-07

2016-11-01 基金項(xiàng)目：紹興市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研究“十三五”規(guī)劃2016年度重點(diǎn)課題《明末清初山陰祁氏家族女性文學(xué)研究》，課題編號：135109；浙江省教育廳科研項(xiàng)目資助，項(xiàng)目編號:Y201431751。

李貴連(1978- )，女，江蘇連云港人，浙江越秀外國語學(xué)院中國語言文化學(xué)院講師，文學(xué)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