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樹王”

云南省麗江市政協(xié)文史和海外聯(lián)絡(luò)委員會原主任

東巴經(jīng)里說，沒有金子的小溪高聲喧嘩，而有金子的大江卻默默地流淌。在云南省麗江市西部的金沙江畔，有一個含金蘊(yùn)玉的地方，至今仍是默默無聞，很少為人所知，這就是地處麗江市與維西傈僳族自治縣交界處的新主。新主屬玉龍納西族自治縣魯?shù)猷l(xiāng)的一個村委會。幾個美麗的小山村，撒落在一座蒼翠雄峻的高山之下，村子四周綠樹掩映，溪水潺潺。

我走進(jìn)樹木蔥翠、綠波茫茫的新主，是被一棵樹所吸引。不止一次地聽說，新主的大山上有一棵碩大古老的“樹王”。被那奇異的木中之王所誘惑，在萬物勃發(fā)的5月，我便去了。到了新主村，在路邊的小飯店里吃過午飯，我們請了兩個向?qū)?，便直奔“樹王”而去。無論是自然界還是人世間，但凡要去朝拜王者，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離開公路沿山坡而上，不一會便鉆進(jìn)了密林之中。若是沒有向?qū)В覀兛隙ㄊ且月返?。那森林越走越茂密，我只知道一直是在爬坡，那坡也是越爬越陡，抓古藤拉樹枝地往上去，幾乎每往上登一步，鼻子都要碰到陡坡上去。好在那幽深的密林中，空氣似與人世間不同，累得氣喘如牛了，靠在樹干上深吸幾口那綠色的林中之氣，體內(nèi)便又充滿了精力。林木稍疏朗的地方，那些紅杜鵑或是黃杜鵑便會不經(jīng)意地盛開著。關(guān)于杜鵑花，我在玉龍雪山、老君山都見得多了。麗江是一個杜鵑花的王國，各色杜鵑花，幾乎隨處可見?？稍谶@新主的蒼峰峻嶺上，我才真正感受了杜鵑王國的氣魄。向?qū)е覀儾恢懒硕嗑?，翻過一道陡峭而碧綠的山梁之后，我一下子驚呆了，一片云霞紅茫茫地舒展在一道逶迤的山梁上。哪里有這樣汪洋恣肆的杜鵑花呢？那簡直就是一片花海。尤其是在那蒼翠無際的群山之中，突地給你來這么一片云棲霞止的花海，宛若一大片彩霞只顧流連這新主的蒼翠峻嶺，一不小心便跌落在了這萬綠叢中。我隨著向?qū)ё哌M(jìn)了杜鵑林中，那些杜鵑樹可全是一些真正的大樹，樹干粗大如臉盆，高達(dá)三四丈，而且一棵挨一棵，好像經(jīng)過嚴(yán)格篩選似的，全是杜鵑，絕無雜樹。仰望頭頂，霞光艷照；俯視腳下，落英繽紛。我正興味盎然地朝前走，突然“卟”地一聲悶響，我的一只腳便深深地往地上陷了下去，一下深陷過膝，我一聲驚呼，向?qū)_過來，笑著將我拖了出來。仔細(xì)一看，這杜鵑樹下全是一年又一年的杜鵑花美艷之后凋落下來積成的腐殖層，疏疏松松，一不小心便讓你踩一個大窟窿，嚇你一跳。在杜鵑花的海洋中狂喜穿行，讓人把勞累忘得一干二凈。

穿過杜鵑林，登上一道高高的山梁，視野頓開，四周青山如浪、碧海連天。而腳下四周，全是那至今被人類視為天然綠色食品的盤中佳肴——高山蕨菜。向?qū)н€說，這山上有天麻，有蟲草，有各種各樣的名貴藥材和山珍。我們邊說邊往前走，忽地，深山的寂靜被陡然打破，只見一大群猴子，啼嘯著，往我們的側(cè)面飛快地躥蕩而過。半坡上的樹枝還在搖動，那猴群卻早已翻過山梁而去了。大概那猴群是發(fā)現(xiàn)陌生的人類闖入了它們的領(lǐng)地，而嘯聚示威。

翻過山梁，我們開始下坡，向?qū)дf那棵大樹長在一道山溝里。這坡上卻又密布著翠綠的野竹。歪斜著穿過竹林，我們終于見到了那棵“樹王”。在一道稍顯低洼的箐溝里，那棵大樹氣閑神定地站在綠樹與翠竹之中。從山坡上往下看，看不出樹王的卓越與偉大。我們到了它的身旁，它才一下子改變了我們對樹的認(rèn)識。讓我們信服了它能在茫茫林海中稱王的緣由。抬頭仰視，那樹高約50多米，上部已有枝桿枯死，在那朽木腐爛的樹身處，已有兩棵別種新樹長出，已如長在地上的大樹一般茁壯繁茂。走到近前，你眼前的那一段樹身，凹凸粗糲如一壁古老的蒼崖，像山崖、像陡巖、像磐石、像神話，可就是不像樹。據(jù)專家研究，這棵樹為我國特有的麗江鐵杉，屬國家三級保護(hù)植物，直徑達(dá)4米多，樹齡已達(dá)數(shù)千年，實(shí)屬國家珍寶。

仰望著這棵歷盡數(shù)千年風(fēng)云滄桑的"樹王"，我突然想到，它為什么能成為樹王？孔子在《禮記·中庸》中說：“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蓖瑯拥拈L天，同樣的大地，同樣的陽光，同樣的雨露，在同一塊土地上，杜鵑如霞似火般艷麗，野竹長青蒼翠綠如藍(lán)，葡生于地的山蕨菜曲如龍爪般盤旋，深藏于地下的天麻和蟲草盡顯神效與珍奇，鐵杉無比粗壯與高大……和諧相處，共生共長，并育而不相害，各自按自己的意愿生長出獨(dú)特的自我，這也許便是在海拔3200米的高山上，一株鐵杉苗，能長成樹王的前提。和諧是自然與人類共同追求的最佳生存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