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飛揚(yáng)
荒誕與莊嚴(yán)并存、苦澀與滑稽共生,這或許是對劉震云編劇、馮小剛導(dǎo)演、范冰冰主演的《我不是潘金蓮》的最好概括。作為馮小剛喜劇生涯20年之際推出的“三年磨一劍”之作,《我不是潘金蓮》不僅在國際電影節(jié)斬獲大獎,也成功打破觀影年齡界限——上至20世紀(jì)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上一輩”,下至90后青年人群都是理想觀眾,做到了真正的“老少咸宜”“雅俗同樂”。
《我不是潘金蓮》最大的難題,是一個人如何從執(zhí)意解開“小疙瘩”的死循環(huán)中走出來,電影講述范冰冰飾演的農(nóng)村婦女李雪蓮,在一場荒唐的“假離婚變成真離婚”的家庭變故后,又無端被前夫指責(zé)為“潘金蓮”,為了討回公道并摘掉這頂帽子,踏上漫長“維權(quán)”之路的故事。打官司、告御狀、當(dāng)盲流,李雪蓮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潘金蓮,為了洗刷一句話的不白之冤,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也讓自己慢慢接受了歲月和現(xiàn)實帶來的酸甜苦辣。
馮小剛的幽默是笑中帶淚的,哈哈一笑之后或許還留點苦澀。李雪蓮可能不至于讓你落淚,但一定會讓你在笑過之后有那么瞬間的擰巴,這是跟那個“小疙瘩”較勁的時刻。一段時間以來,我們的觀眾一直在一種不痛不癢的笑中消磨著寶貴的娛樂時光,自輕甚至是自賤的相聲、小品、喜劇不勝枚舉,然而笑過之后你甚至想不起來剛才笑了啥,因何而笑。笑的最高境界,一定是捧腹大笑之后,再帶一絲苦澀的回味。
電影中任何新技術(shù)、新形式的嘗試,總會引人關(guān)注?!段也皇桥私鹕彙穲A形與方形畫幅的拍攝手法格外惹眼,對于馮小剛而言,這既是電影手法的突破也是對自己的突破。如今“奔六”的馮小剛,更希望自己以一個青年導(dǎo)演的心態(tài)做一些膽大妄為之事。馮小剛做到了,至于效果,堪稱驚艷。方和圓,不僅僅單指中國特有的美學(xué)詩意,具體到這部電影中,有著更多解讀。
李雪蓮心中那個“小疙瘩”是她“奮斗”的動力,這個動力也塑造了李雪蓮的形象。圓形畫幅是這種動力的外部表現(xiàn),它意味著宿命式的悲觀,從開始到結(jié)束,再進(jìn)入另一個循環(huán)。李雪蓮的上訪就是這樣,在問題得不到解決之時,囿于內(nèi)心的“小疙瘩”,她只能選擇繼續(xù)“操練”,且越是解決不了,她越是來勁。這種循環(huán)像是西西弗的神話一樣,推石頭至頂端再脫手,以至無窮。影片中所有的人,無論是民是官,仇人或者老同學(xué),幾乎都是好人,然而當(dāng)他們都執(zhí)著于“心中的那桿秤”時,反而誰也無法將“上訪游戲”徹底結(jié)束,“西西弗們”都從神變成了人——氣喘吁吁的凡人。接連發(fā)笑的觀眾,內(nèi)心早已有了答案。這部大膽的電影嘗試告訴人們,笑,除了不痛不癢的笑之外,還可以是高端的笑,也可以是會心一笑。《我不是潘金蓮》中的笑,成功使電影之外的局外人——各類觀眾化解了“小疙瘩”,從內(nèi)心獲得反思。
在一系列哭笑不得的場景中,許多問題似乎瞬時間被化解,在會心一笑中,人們達(dá)成某種共識,走進(jìn)理解。尼采曾經(jīng)說過“生命中最難的階段不是沒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崩钛┥彶皇遣欢约?,而是她不能說出最隱秘的終極理由。直到某一天,她突然聽到前夫意外去世的消息,失去了支點的上訪行為藝術(shù),徹底變成了無聊的人生,自殺和重生都是正常選項。經(jīng)歷了荒唐自殺的李雪蓮,最終在北京站附近開了家小店,迎來新希望,而當(dāng)年因為李雪蓮被撤職的縣長也能夠在此地彼此閑話如今和當(dāng)年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