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了時光的門楣,在轉(zhuǎn)角的流年里,我輕輕地叩開記憶,回到兒時,帶著虔誠的姿態(tài)再次邂逅了雷氏祠,以膜拜的心扉,重溫一段曾有過的的過往!麻城市鹽田河鎮(zhèn)百畝堰村雷氏祠,在變化與物是人非的輪回里。遺留下來只是蛛網(wǎng)陳結(jié)的悵然和蒼桑,斑駁的墻面,長滿青苔的石門框,還有那高大的石柱和天井八眼,組合得如同四合院。那天空里低飛盤旋的燕子,似乎在尋覓著曾經(jīng)遺失的主人;梁間燕窩之中嗷嗷待哺的嬰兒,嘰嘰喳喳搖頭晃腦,探尋著世間的溫度。合抱石柱,在流年的風霜里,依舊高大挺拔,依然冰冷透涼;痕跡依稀的青青石板,在輪回的春花秋月中,模糊了歲月,但堅貞篤定。
輕輕地撫摸著雷氏祠門前的石獅,即使蒙塵的她也讓我感覺到是那樣的親近,那樣的難舍難分!她看似兇猛,卻還笑意盈盈地向我望著,一點也不惡燥。用手撫摩著她,仿佛可以感受到她微妙的呼吸。望著祠內(nèi)雕梁畫棟,動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祠外飛檐翹角,獅獸奔騰,氣宇非凡。看著有些陳舊的墻面和油漆不再光亮的門窗,遲疑于這些在歲月中痕跡,還有那些默默地躺在那里的石板,曾經(jīng)精美的花紋,也不再光鮮,一任薄涼的青苔奪走了青蔥歲月的容顏。依稀還記得老人們曾經(jīng)說過,這雷氏祠,始建于嘉慶6年(1801年),到而今已有百年的歷史。大石頭柱,估計有數(shù)百斤之重,可以想象從那遙遠的山中,那光著膀子的眾漢子,喊著號子,揮灑著滾燙的汗珠,在暈染著似血的殘陽里,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動著,那圓潤鏗鏘的號子似乎穿越時空,散落浮華的當下。在那巧奪天工的匠人手中,原本原始的巨石,變成光滑的石柱,原本山中的樹木,變成了雕梁畫棟,有了飛禽走獸的鮮活圖畫,雕花的窗欞,鄰水而起的天鵝,栩栩如生的八仙過海,觀世音菩薩……那祠內(nèi)的大戲樓、議事廳、香火堂和偏殿、邊室、花廳后室、耳房,又記錄了多少代的人興衰際遇。這里的一木一瓦,這里的一圖一畫,無不散發(fā)著前人的智慧,無不閃爍著先賢的光芒。走進它時不得不彈去世俗里的塵埃,以一顆虔誠的心來解讀它的奧秘與神圣,真是勝跡印滄桑,氣宇軒昂。
曾經(jīng)的雷氏祠,聚滿能工巧匠。氣勢恢弘的雷氏祠,讓人不禁想象著,在貧苦的那個久遠的年代,勤勞的建造師們開山、運石、下基、搬的搬、抬的抬、打的打、號子聲,歡笑聲連成一片。有的在齊膝深處挖沙砌石,有的在推著木車健步如飛;而雕刻師們則是用小小的刻刀和濃濃的癡情與顫抖的雙手,默默地雕刻和苦苦地守候。近端的嘈雜和遠處的喧鬧,都抵不過他們落寞錘頭的那一下輕敲;木工們則有嚴格的分工,拉鋸、解木頭、鑿木眼,各負其責,配合默契。其中,掄大錛應該是最危險的活了,一根圓木,為了防止它亂滾,腳前掌微微上翹,動作類似于助地,錛也有些像鋤頭,砍的時候揚程要高,這樣落下來才有勁,要正在砍在翹起的腳掌下,這活需要全神慣注??橙淦?,下一步就是畫線,先用直尺或是角尺按照需要標好位置,木匠從箱里拿出一個小小的墨斗,里面纏滿線繩,灌上磨粉,一人牽著線頭,找好位置,把線繩拉緊,用手挑起線繩,猛力一彈,一條直線就畫好了。然后再是解板、推刨子等;而漆匠們的十多道工序:調(diào)料、刮底、打磨、上底漆、油漆灰補洞、打水磨、再上底漆、打磨光滑后上面漆,最后拋光。做梁上漆就更麻煩,工藝要求也更高些,打磨的要求更加嚴格,各類漆料散發(fā)的刺鼻氣味,使他們的的頭有些暈暈糊糊,但他們偶爾會到外面休息一會兒,又繼續(xù)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曾經(jīng)的雷氏祠,她是慈善的天堂。占地面積1300平方米的雷氏祠,鋪滿了我兒時觀望的足跡。在這里,我看到了孤巢老人幸福的笑意,熟悉的小路,熟悉的房子,熟悉的廚房,朦朧中卻依舊清晰。他們生活愜意,只是同樣的環(huán)境不同的人做著不同的事,生活的旋律依然是那么詩意。偶而經(jīng)過偏頭望去,那彎著腰身影,圍坐在院子里,曬著太陽,談笑風生;那圍坐在桌旁的光禿禿的腦袋,不知玩什么游戲,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那弓形瘦小的背影,正與跑來玩的小孩做著游戲……太多太多美好的記憶都在時光的里暗淡了色彩。那些逝去的日子在歲月的輪回里復刻著永恒的記憶,在時光的年輪里閃爍醉人的微茫。
曾經(jīng)的雷氏祠,不會孤單,她總是笑聲朗朗。那些閑散季節(jié)里的人們,總會三三兩輛聚集在這里,講述著今年豐收的喜悅,贊嘆著誰家兒子又考取了一所一本的大學,誰家女兒又嫁了一戶好人家。在人們閑聊聲中,賢惠好客的女主人,不等丈夫的示意,便開始燃起了炊煙,奏響了鍋碗瓢盆的鄉(xiāng)間小夜曲,炊煙里飄出了柴米油鹽的酸甜苦辣,在外面瘋狂了的孩子望見了升騰的炊煙,便有歸家的釋然。清醇的米酒照亮了山民古樸的臉龐,在你爭我勸的三言兩語里,個個喝的是面紅耳赤,語無倫次,在自己老婆的怨言中,蕩漾起幸福的笑容,消失在回家的夜幕里。
曾經(jīng)的雷氏祠,不再寂寞,她是游子懷念的方向。她是飄蕩在外游子的最為柔軟的地方,是一生中釋懷情感扁舟的港灣;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無論你是流浪天涯,羈旅孤苦;還是他鄉(xiāng)輝煌騰達,躊躇滿志。在每個月圓的夜晚,在每個團圓的節(jié)日里,都會篤定地向著那個地方走去,無論風霜雨雪,還是風雨兼程,想到雷氏祠那雕刻作品的雕工精細繁縟、內(nèi)容豐富多彩,心,便釋然了。它是童年時代孩子們游戲的天堂,是兒時最為美好的時光,多少個白天黑夜,兒時的他們在這里踢毽子,丟手絹,玩老鷹抓小雞,那前前后后的每個角落里,都是玩躲貓貓的不二之地,即使流著鼻涕也會瑟瑟的寒風中露出笑意。
如今的雷氏祠,她如米酒般醇香。順著曾經(jīng)繁華的雷氏祠,緩緩走著,靜靜地聆聽著腳下的長滿了苔痕的青石板,再也激蕩不似當年般清脆悅耳的音聲,在青苔的肆意橫行里,它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光環(huán)。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光滑明潤了,那些如同銅刻般清晰的畫面,那只要輕輕一呼喚,便可振翅高飛的鳥兒,都被時光的風霜蒼老了容顏。但雷氏祠保存完好,早在1985年被公布為麻城第一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7年被列入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雷氏宗祠被譽為“江北第一祠”,具有較高建設(shè)藝術(shù)價值的一座古建筑。人們都說雷氏祠就像家鄉(xiāng)的米酒般,經(jīng)過時間的醞釀,歲月蹁躚后,依舊清甜、溫暖!
我想,雷氏祠永遠不會老去,它正以穿越時空的臂膀,一頭挑起了昨天,一頭擔起了明天;它以隱忍的姿態(tài),一邊書寫著傳奇,一邊述說著滄桑。雷氏祠,她是我想念的遠方和留念的天堂。
(作者介紹:袁艷陽,作家,現(xiàn)任職于湖北麻城市職業(yè)技術(shù)教育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