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昌
常步行,鞋就磨得快,磨得快就得常修鞋,就認識了老胡。
老胡是位殘疾人,修鞋攤子擺在路邊,是近處唯一沒進店鋪的。一年四季里,除了雨雪天,都在路邊坐著,刮大風也照樣出攤。五黃六月曬得頭皮疼,十冬臘月凍得臉烏青,我從事過酷暑嚴寒中的露天勞動,知道有多苦、多受罪、多么難以忍受。于是鞋壞了,總找他修。
那雙鞋是120塊錢買的,穿了6年,底磨透了,要說扔也就扔了。可是底透了,幫和面兒沒爛,這讓我這個有著“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記憶的人,在扔與不扔的問題上考慮了又考慮,最后決定叫老胡看看,能不能換底。老胡說,能換。不過貴些,得30塊錢。我說,行,就30塊錢。老胡又說,得多等幾天。我說,那就多等幾天。
過了10多天,我想該換好了,便去取。老胡說,沒呢,還得等上幾天。又過了10多天,我又去,老胡還是說要等上幾天。換雙鞋底,本不是大事,可這老胡一直叫我跑了4趟,還說要我再等幾天。我問老胡,你這攤上擺著這么多鞋底,換上一雙不就得了,啥大事?老胡說,對你事小,對我事大。找不到匹配的底,咋換?我說,一雙舊鞋,胡換換妥了,哪那么多講究。老胡說,你不講究行,我不講究不行。俗話說,鞋帽滿街走,帶著工匠手。我干的修鞋活兒,吃的修鞋飯。胡換了,你穿上不合適不說,還難看。誰見了問,誰修的鞋?修的是個啥呀!罵起來,我會耳朵根泛紅,耳朵眼兒發(fā)癢的。你想胡換,拿走,找別人去換。我以往倆月才跑去進一趟貨,為了它,我都跑了5趟了。不合適,不能換。
我想,這老胡,平時粘一雙運動鞋才掙3塊錢,而這雙鞋要抵得上那10雙鞋呢,竟然叫我往別處換,好掙的錢卻不掙,是個別筋人。你別筋我也別筋。于是說,不找別人換,就找你換。老胡說,那你就再等。我姓胡,不叫胡來,不胡修胡換胡掙誰的錢。
這一回,我過了兩個多月,才到老胡那里看了看。一看,換好了。穿上試試,果然舒適合腳,還好看,便又穿了一年多,幫爛了,面上的折痕處透了,穿不出門了,才當作拖鞋趿拉了。
老胡還在路邊坐著,還在修鞋。他的眼神里閃著精光,臉上的認真勁讓人信服。干一行,精一行,在這一點上,我們很多人都不如老胡。
(夢之船摘自《祝你幸?!?圖/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