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遠(yuǎn)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清醒過來的青先生一把抓住身旁的石先生晃啊晃,嘴里嘰里咕嚕地嚷個不停。
石先生抹了把臉上的塵土,四下張望著。
此刻,它們躺在一棵樹下,面前是一條柏油路,蜿蜿蜒蜒伸向遠(yuǎn)方。一些奇怪的車發(fā)出巨大的轟鳴聲,“突突突”地吼叫著從路上駛過,揚(yáng)起漫天灰塵,久久不肯散去。
“這是什么地方?臟兮兮的,我要回去?!鼻嘞壬舌舌糁蹨I。
青先生和石先生,原本住在景區(qū)一堵青石墻上,墻旁是青翠茂密的竹林。絡(luò)繹不絕的游人,漫步從這里經(jīng)過時,都會被竹子和青石墻相映成輝的美景所吸引,忍不住停下來。人們舉起相機(jī),把青石墻和竹林框進(jìn)鏡頭,或者干脆自己披著燦爛的陽光,笑容滿面地站在青石墻前照相合影。青先生和石先生以前就住在青石墻的最上面,它們是兩塊青石磚。那時的日子真幸福,每天聽著贊美的話,仰望著燦爛的陽光,聽竹子在一旁跳舞唱歌。青石磚們聊著天兒、曬著暖兒,日子過得悠閑而美好。
可就在前一天,半夜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轟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一旁的竹子們在風(fēng)雨中掙扎著,哭著喊著。雷聲雨聲和竹子嘩嘩的搖擺掙扎聲摻雜在一起??稍谶@深夜的暴雨中,任憑竹子們喊破嗓子,誰又能來救它們呢!
青石墻上住著的青石磚們,此刻也遭受著暴雨的襲擊,整個墻搖搖欲墜。
“快,我們手拉手,抱在一起!”風(fēng)雨中一塊青石磚大聲地喊。
所有的青石磚趕快手拉手、肩并肩緊緊地抱在一起。
風(fēng)太大了,雨水裹著泥水,一遍一遍地撞擊著墻底。傾盆的雨,拼命拍打著青石墻上的每一塊磚。
一陣風(fēng)裹著雨,猛地撞在青石墻最上面的青先生和石先生身上。青先生腳底打滑,“撲通”摔了下去。石先生忙伸手去抓它,也跟著摔了下去。一股泥水沖過來,裹著青先生和石先生,不分方向地往遠(yuǎn)處沖去。
青先生和石先生身不由己地被雨水沖著往前滾,慢慢失去了知覺。
天亮的時候,雨停了。兩塊青石磚被沖到了一條馬路旁。
此刻,清醒過來的青先生望著眼前陌生的一切,放聲大哭起來。
一只小老鼠從路邊溜過?!昂伲闶钦l?哭什么?”老鼠好奇地問。
“走開,我是受人尊重的青石磚,是知名人士,我才不理你們老鼠呢!”
小老鼠有些生氣,“哼,騙人,瞧你那么臟,灰蒙蒙的,還知名人士呢。”老鼠轉(zhuǎn)身就要走。
“小老鼠兄弟,你好!我叫石先生。請問這是哪里?”一旁的石先生,抹去臉上的灰塵,露出笑容,友好地問。
小老鼠停下來,打量著石先生,回答說:“這是郊區(qū)的一條馬路?!?/p>
“天哪,我們都被沖到郊區(qū)來了,離我們的家太遠(yuǎn)了?!鼻嘞壬^望地大喊,“我們還能回去嗎?”
“你住在這兒附近嗎?”石先生似乎對這個壞消息無動于衷,同小老鼠熱情地攀談起來?!懊魈煳疫€來找你玩?!迸R走的時候,小老鼠已經(jīng)和石先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一只老鼠,怎么配和我們做朋友。你別忘了,你可是景區(qū)墻上的一塊名磚啊!”青先生望著老鼠遠(yuǎn)去的背影忍不住提醒石先生。
“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們只是普通的磚?!笔壬鷵u了搖頭說。
流落到郊區(qū)馬路邊的兩塊青石磚,不得已開始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
心灰意冷的青先生,每日絮絮叨叨、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以往的美好。
石先生卻熱情地和鄰居們成了好朋友。小老鼠送給石先生一條毛巾,石先生每天用毛巾把自己擦洗得干干凈凈;樹爺爺把自己的枝條垂到石先生身邊,石先生每天拽著枝條進(jìn)行鍛煉。樹上住著的小鳥,經(jīng)常跑來同石先生聊天,講自己的見聞。
青先生對此嗤之以鼻,“我是景區(qū)的一塊知名青磚,是有身份的磚,怎么能和賊眉鼠眼的老鼠、呆頭呆腦的樹、咋咋呼呼的小鳥攪在一起?!鼻嘞壬鷱膩聿焕磉@些鄰居。
青先生心灰意冷,每日過得昏昏沉沉,埋天怨地。石先生則每日神采奕奕,過得充實(shí)而快樂。
堅(jiān)持鍛煉的石先生,依然棱角分明,色澤青綠。而青先生則始終灰頭土臉,無精打采。
一天清晨,小鳥帶來了一個消息——第二天早上有一輛車要路過這里去景區(qū)。
樹爺爺出主意:“你們要想回家,可以搭這輛車,說不定還真可行呢!”
第二天一早,車果然來了。樹爺爺彎著身子,把枝條伸到了馬路中間,車子不得不開得越來越慢。小老鼠和小鳥,一起推著石先生和青先生,把它們偷偷地推到了車上。
車子在彎彎的柏油馬路上跑呀跑,載著石先生和青先生,終于到了景區(qū),到了青石墻下。
青先生和石先生連忙順勢滾了下來。青石墻上所有伙伴都興奮極了,“青先生和石先生終于回來了,太好了!”
“這塊磚棱角分明,顏色青綠,正好可以補(bǔ)這個墻上的豁口?!惫芾韱T發(fā)現(xiàn)了石先生,比劃著,用水泥把石先生固定在了青石墻上。
一旁的青先生著急地大喊:“還有我呢!”
可是管理員根本就聽不到它說話。青先生長期不洗臉不鍛煉,身上灰蒙蒙的,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青色了。
管理員把它當(dāng)成一塊普通的石頭,看也沒看,直接踢到了一邊。青先生孤零零地躺在青石墻不遠(yuǎn)處,唉聲嘆氣,“我是名磚,和它們一樣的青磚,為什么把我丟在一旁?唉,家離得這么近,卻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