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建民
七月中旬的祁連山下,鮮黃的油菜花一片連著一片。
千萬朵盛開的黃花,散發(fā)著撲鼻的香味,隨風融入鄉(xiāng)村的炊煙里,落在蔥郁的樹枝上,落在農(nóng)家的小院里,落在女子溫潤的心田里。
七月,是祁連山下油菜花的花期。那萬千的花朵一夜之間將高原浸染得一片金黃。那一朵一朵搖曳的花朵,猶如牽手的仙女,身著金黃的衣裙,對著巍峨的祁連雪峰吟唱,那一瓣一瓣盛開的葉片,仿佛成群結隊的花童,手托金盤向上蒼祈禱祝福。
站在扁都口的山坡上,山風輕輕吹來,那金色的黃,如潮水般在祁連山下涌動,一浪推著一浪。這些黃色的花朵,是黑土地的靈魂。自農(nóng)人在春天把種子撒播在泥土里的那一刻,這祁連山的溝壑洼地就埋下了一縷香氣。它把高原的精氣,日月星辰的秘密,雪山的純凈,空氣的激
情,以及不可名狀的精華都集中在根部,從明快的陽光中吸收幸福,在時光中迅速開花。這些樸素的花朵,不僅給人賞心悅目的清香,同時帶給人一種溫暖,一份幸福。它們堅守在高原的土地上,用不可言狀的激情,表達著對生命的憧憬和渴望。以至于每次的回望,都會有一股力量在生命中拔節(jié)。尤其在落寞時,那些記憶里的溫暖,總會拂過心頭。
七月的田野,退去了春的浮華,變得成熟端莊起來。馬蓮花、粉團花有一種成熟自然的嫵媚。大地上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綠色和富麗堂皇的金色。
記得兒時每到夏天,借拔草、拾糞的名義,喜歡在田間地頭玩耍,時不時總會溜進黃花繁盛的油菜地,捉蜜蜂、捕蝴蝶,折一朵黃燦燦的花兒別在發(fā)絲里臭美一番。后來發(fā)現(xiàn)一種叫“甜蜜蜜”的植物,每次去地里,我總忘不了帶一把“甜蜜蜜”回家。因為它不僅有甜味吸引人,與冰糖
燉在一起還能止咳。不知誰先發(fā)現(xiàn)了這個植物的功效,記得那時候,無論春夏秋冬,要是誰家的小兒有個感冒咳嗽的小毛病,老人們就會取一把掛在伙房墻上,被煙火熏得干枯的“甜蜜蜜”,放塊冰糖用溫火燉一陣讓孩子喝上,那咳嗽也會奇跡般止住了。事實上,大地上生長的野草、野花,如,秦艽、蒲公英、茵陳,都是我們常用的中草藥。行走在田野里,享受大自然帶給人的那份愜意,感受花的艷麗與芳香,感受勤勞的人們在花間釀造幸福,對生活充滿陽光的那份快樂。
金燦燦的油菜地邊,一頂頂歪歪扭扭的帳篷,一溜煙擺放的大木箱,不由得讓人心生憐憫。這些從四面八方趕花期而來的養(yǎng)蜂人,全部的家當就一頂帳篷、幾十個蜂箱,簡單的幾樣鍋碗瓢盆。一年四季跟著花期在各地漂泊,其間的辛苦可想而知。
這是一對夫妻,他們頭頂紗網(wǎng)面罩,將蜂箱里的木板一塊一塊取出用一把刷子刷著巢框上粘附的黏物。女人笑呵呵地告訴我,這是蜜蜂吐的,經(jīng)過提煉加工就是蜂蜜。我笑著說:“這些小精靈為你們賺了好多錢吧?”女人抬頭眺望著遠方:“大姐,家里有倆娃都在上學,能賺夠他們的學費就知足了?!蹦械慕又说脑挷纾骸斑@不,一年四季,一路追著花期跑,我們是新時代的‘游牧部落,呵呵?!?/p>
從他們皴裂的手和網(wǎng)罩下那張模糊不清、皺紋深深的臉上,已經(jīng)說明了他們生活的不易、日子的艱辛。但他們的心里有寄托,有希望,在依著花朵穿行的時光里,他們是幸福、滿足的。
向遠方眺望,這里的莊戶人家依田地而居,與野花、油菜花為鄰,聆聽花開的欣喜,與大自然融為一體,享受著令人陶醉的香氣……
(摘自《蘭州晚報》2016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