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曉凡
《推拿》中盲人群體的利益觀透視
——以沙復明和張宗琪為例
◎吉曉凡
《推拿》是被譽為“最了解女性的男性作家”畢飛宇首次涉足盲人題材的長篇小說,他用細致綿密的語言,從一個小小的推拿中心入手,真實地反映了盲人群體的生活以及盲人的精神世界。
《推拿》 盲人群體 利益觀 透視
高唯和金大姐的羊肉之爭是全書的轉折點,在這之后,推拿中心矛盾激發(fā),人心渙散,人員流失,事業(yè)嚴重受損,每一位人物的形象展露無遺。
兩大老板——沙復明和張宗琪的合作關系破裂,矛盾激化。但事實上,這場利益糾紛的根源卻在于健全人:金大姐出于自私來分配羊肉的數(shù)目,高唯蓄意挑起事端。如果她們都能夠嚴格遵守推拿中心的管理制度,那么這場紛爭也不會被挑起。可以這樣說,是健全人的矛盾引發(fā)盲人的糾紛。盲人在這個世界中處于邊緣地帶,處于被“推拿”的位置,他們無法用眼睛感知健全的世界,只能承受來自健全世界無聲的欺凌和傷害。殘疾人對健全人還有一個稱呼,那就是“正常人”。事實上,在盲人的日常生活中,始終存在著正常人的陰影。盲人在明處,而正常人卻在暗處。盲人的日常生活也就多了一項內容,那就是如何擺脫正常人陰影的干擾。畢飛宇對此理解得特別透徹。高唯與杜莉不和已久,而且高唯用雙眼發(fā)現(xiàn)了沙復明對都紅的愛慕之情,便頻頻對都紅示好,讓其充當自己的眼睛,沙復明自然會保住她。金大姐是張宗琪的遠房親戚,并帶來了杜莉,她天生熱心腸,看誰順眼就多給飯菜,看誰不順眼,就要讓他在飯菜上面吃點苦頭,所以她給杜莉的多了,自然而然給高唯的就少了。歸根結底,正是她們的“看得見”挑起了這場風波,也拉開了沙復明和張宗琪的利益之爭。
羊肉之爭將沙復明和張宗琪在爭奪利益時的陰暗面真實顯露出來,但是也將沙復明的光明面表現(xiàn)出來。在都紅手指被門夾斷之后,沙復明十分后悔沒有與員工簽訂工作合同。合同是員工基本利益的保障,一旦簽訂合同,他的員工就與社會有了實質性的關聯(lián)。早在他打工的時候,就十分渴望與老板簽訂一份合同,但是周圍沒有人愿意出面。后來經(jīng)打聽,不簽合同是所有盲人推拿中心的潛規(guī)則,所以在籌建“沙宗琪推拿中心”的時候,沙復明暗自發(fā)誓一定要打破這個丑陋的潛規(guī)則。他希望把自己的推拿中心打造得跟現(xiàn)代企業(yè)一樣,管理嚴格,有完整的規(guī)章制度,員工的基本利益也有所保障。但是他的理想主義終究沒有實現(xiàn),“盲人的一生承受不了多大的恩澤,但是盲人的眼睛一瞎就匆匆忙忙學會了感恩”。盲人員工因為沒有權利,所以他們不在乎權利,有了工作、生活保障就感恩戴德,哪里會讓老板簽合同呢?這都是——命,他們認命,只求生存,不在乎個人利益。
書中爭奪利益的情節(jié)主要集中在沙復明和張宗琪之間,而兩人皆處于一個“老板”的位置上。老板與員工不同:員工為老板打工,員工的工資掌握在老板手中,是無法自己左右的;而老板,處在一個優(yōu)越的位置,他們只考慮在利益中如何你爭我搶,扳倒對方。與張宗琪不同,沙復明是一個有理想抱負的人,當他還是員工時,就與其他員工的唯唯諾諾不同。他年輕氣盛,在“合同夢”破碎后,他暗自發(fā)誓,自己當上老板后要保護好他自己員工的利益。可當他后來成為老板后,這一想法始終沉淀在他的心底,一直沒有在張宗琪面前開過口,甚至是話到嘴邊卻“咽”了下去,實施的熱情早就在時間的流逝中淡化,在爭奪“老板”的“推拿”中被吞噬,直至都紅出事,才猛然想起,也于事無補。所以說,一個人的位置也能影響他的利益觀,位置的改變伴隨著需求的改變,而需求始終為利益服務?!锻颇谩愤@部作品中給我們展示了我們前所未見的盲人群體的利益觀,是十分獨特真實也是引人深思的。我們讀這本書時,會發(fā)覺目光幾乎無法繞開畢飛宇那極富力度感的語言,它看似克制、內斂,卻又欲隱彌彰,鏗鏘有力,這也是《推拿》的重要特點。小小的推拿中心表面上看,并沒有什么浩波巨瀾,簡單純凈,和諧如歌,然而在每一個盲人的內心深處,似乎都翻涌著各種熾烈的巖漿,黑暗的因素一直在蠢蠢欲動——為親情,為愛情,為事業(yè)。
總之,《推拿》是一部特色鮮明、表達深切的作品,是一部打破以往健全人對盲人傳統(tǒng)認知的作品,是一部在現(xiàn)代浮躁的創(chuàng)作風氣中著實難得的力作。全書在描寫盲人群體的愛情、親情、友情時,流露出真切的感情,而在敘說他們之間的矛盾糾紛時又飽含批判,有所保留卻不矯情做作,讓這個小小推拿中心的盲人形象飽滿豐富,深入讀者內心。畢飛宇描寫盲人的性格、心理、神情細膩傳神,讓讀者以一個全新、平等的視角感受盲人生活、工作的世界,并也對自我、社會甚至是整個世界進行反思和質疑。畢飛宇在題外話中提到,這是一個物質的時代,不少人對此失望,并把批判的矛頭轉向物質,但是,物質本身并沒有錯,我們應該問問自己丟棄了什么。時代的發(fā)展影響了所有人——包括殘疾人和正常人,我們在“物質”的需求面前,都一樣。讀完《推拿》,我不禁想問,究竟是我們創(chuàng)造了利益,還是利益主宰了我們。
(責任編輯 劉月嬌)
吉曉凡,女,江蘇師范大學敬文書院在讀學生,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