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先平
周末晚上,幾個同學(xué)又跑到我家筑起了長城。剛玩了兩圈兒,我的手機(jī)響了,“你好,是蔣杰同學(xué)的家長嗎?我是張老師啊……”我一哆嗦,麻將差點掉到地上:啊,是兒子的班主任張老師打來的電話。
老師一來電話,我這當(dāng)家長的就哆嗦。這個病根還是兒子上小學(xué)時落下的。
兒子上小學(xué)那幾年,班主任、課任老師時不時地就給我打個電話,電話里不是兒子淘氣犯錯誤讓我到校面談,就是請我?guī)兔o要車。當(dāng)然,多數(shù)時候是找我要車的。老師本人的車,老師親朋好友的車,但凡違規(guī)被交警查扣,老師都會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讓我?guī)兔?,就連班主任老師結(jié)婚也求我給找?guī)着_好車裝一裝臉面。
我只是區(qū)交警大隊一名普通交警,哪里有這么大的能耐一次次地為違規(guī)車輛開綠燈啊。為了兒子,我只得一次又一次打腫臉充胖子,找同事、求領(lǐng)導(dǎo),盡量給老師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從此,一接到老師的電話我就哆嗦,無奈我偷偷地?fù)Q了手機(jī)號,可老師就讓兒子給我捎信,著急了就直接到單位找我。
去年,兒子升入初中了,班主任讓兒子填寫家庭基本信息。我突然來了靈感,告訴兒子千萬不要再寫、也不要說我在交警隊工作,“那填啥呀?”兒子問我?!澳憔吞钕聧徸鏊??!?/p>
兒子雖然不情愿,但還是按我的要求填好交了上去。
果然,我這招很靈驗,打那以后,再也沒有老師找我要車了,老師的電話也很少了。
這么晚了,張老師找我是啥事呢?張老師快人快語,原來她是讓我這個下崗在市場做刷墻工的學(xué)生家長抽空幫她粉刷樓房。
幾個同學(xué)聽了我這尷尬的事兒,都笑得前仰后合,說你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說謊的代價是勞動改造啊???
老師的話就是命令。麻將打不成了,我掏出電話本,開始找熟人聯(lián)系會刷墻的工匠。
第二天是周六休息日,一大早我就趕到了勞務(wù)市場。我一身勞動裝,帶領(lǐng)兩名刷墻工按著張老師提供的地址,來到了一處老樓區(qū)。開門的是一位七旬老太太,我想這個老太太就是張老師的母親吧。寒暄了一下,我就指揮這兩個人認(rèn)認(rèn)真真的刷起涂料來了。
下午我們又來刷了一遍,我對這兩名刷墻工說這四百五十塊工錢待會下樓時我付,一會主人來時你們什么也不要說。這兩名刷墻工迷惑地點了點頭。
我給張老師打電話請她過來看一看刷的是否滿意。很快張老師就來了,看著她那張漂亮的臉,我在心中暗暗地咒道:“天下烏鴉一般黑,兒子還說你是學(xué)校的愛心大使呢,我看你是惡心大使吧?!?/p>
張老師環(huán)視了一圈,高興地說:“蔣師傅,你們刷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多少工錢???”
“你這是小面積,才四百五十塊,錢就免單了?!蔽掖蠓降?fù)]了揮手。
張老師掏出五百塊錢遞給我說:“那可不行,我可不是周扒皮,咋能剝奪你們的勞動成果呢?”
為了兒子,我怎么能收這工錢呢?我再三推讓,說什么也不接。
張老師急了。她臉通紅:“實話跟你說了吧。這是我們學(xué)校退休老教師朱老師家。要過年了,為了讓朱老師亮亮堂堂地過新年,我們學(xué)校愛心協(xié)會特意出資給她家請人粉刷房子。之所以找到你,一是學(xué)生家長干活我們放心;二來說句心里話,你們找點活也不容易,我想讓你多賺點錢,過個開心的節(jié)日。”
“這四百五十塊是工錢,剩下的你們幾個洗個澡,好干干凈凈過新年!”說著張老師硬是把錢塞到了我手里。
我愣在了那里,臉像被人抽了一記耳光,火辣辣地難受。
(責(zé)編/鄧亦敏 題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