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小淺
我只喜歡你呀
丁雨桐在畢巖的世界里,招搖過市地混了3年。
然后,他們一起去了上海。學校分別在松江大學城和五角場,見一面幾乎要橫穿魔都。好在心里有滿得能溢出來的愛情,那種隨時都想見到對方的感覺,讓再擁堵的地鐵時光也一寸寸變得可愛起來。
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畢巖來找丁雨桐。
他們一起去吃街頭的美食,看午夜場的電影,像極了剛剛陷入熱戀的小情侶,舍不得吵架,舍不得生氣。室友們怎么都不肯相信,他們已經(jīng)戀愛3年了,這種時候,丁雨桐依然會眨眨眼,樂呵呵地說:“人生苦短,用來相愛都不夠呢,干嘛要吵架?”
丁雨桐原本以為,他們會這樣一輩子膩歪到老。可自從畢巖當了廣播站的播音員,他的人生好像就一發(fā)不可收拾起來。
系里的晚會,市里的主持人大賽,哪里都有他。畢巖的聲音很好聽。聽他說話,像走在靜謐的樹林里,聽潺潺流淌的泉水。當初明明是她慫恿他報的名,現(xiàn)在丁雨桐卻覺得,像是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拿來和全世界分享了。
有天,她去學校找畢巖,畢巖正在臺上和漂亮的女搭檔對臺詞。丁雨桐遠遠地看著,一顆心黯炎下來。以前那個有點呆頭呆腦的男生,怎么突然—下子變得那么好看了呢?只不過是刮了胡子,換了發(fā)型,卻仿佛在一夜之間成了眉目清朗而又自信滿滿的少年。而她,卻還是那個平凡的小鎮(zhèn)姑娘。
畢巖不再是她一個人的畢巖,有不少女生圍繞著他。丁雨桐有點小焦慮。心底的不安不小心暴露出來時,畢巖刮了刮她的鼻子,寵溺地說:“別的姑娘再好,可我只喜歡你呀。”
在他的溫柔里
畢巖的搭檔,叫王曉咚。
丁雨桐第—次見她,心里“嘩啦”一下,卷起了千層浪花。
怎么說呢,王曉咚是那種不把自己當回事兒的姑娘,但你就是沒法不注意到她。她長得高高瘦瘦,留波浪大卷發(fā),涂濃濃的口紅,明明是待在云端的女神,卻非要和—幫男生在大排檔“咕嚕咕?!钡睾绕【疲罂诖罂诘爻匀?,看起來有種格外的硬朗和誠懇的漂亮。
畢巖說起王曉咚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嘴角上揚,露出淡淡的笑意。丁雨桐心有戚戚,在地鐵里跑得更勤快了。她有點兒討厭這樣的自己,卻又拿自己沒辦法。
打電話給畢巖,畢巖不是在廣播站和王曉咚錄節(jié)目,就是和王曉咚在食堂吃飯。丁雨桐一急,朝畢巖嚷:“你倆為什么老是在—起?”畢巖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你吃醋了?”
丁雨桐頓時就委屈得掉了眼淚,畢巖這才慌了神。他從宿舍被窩里爬出來,趕最后一班地鐵去找丁雨桐。在她的宿舍樓下,畢巖—把抱住她:“傻瓜,瞎想什么呢”
她就這樣毫無招架之力地熄滅在畢巖的溫柔里。只是,一旦看不到畢巖,那些不安和恐慌又撲面而來,淹沒了她。
丁雨桐開始懷念以前的畢巖。高一那年,畢巖父母離婚。他每天打游戲看小說,說不上來的頹廢。16歲的丁雨桐,迷戀這種頹廢的憂傷。她屁顛屁顛地跟在畢巖身后,硬是一點點撫平了少年的憂愁。
兩人順理成章地戀愛。那時畢巖的眼里,只有她。而現(xiàn)在,畢巖的生活里多出了很多其他的東西,譬如王曉咚。
丁雨桐沒辦法攆走王曉咚,還得表現(xiàn)得很大度,于是患得患失得厲害,只好跟畢巖不停地吵架,不停地分手,又不停地和好。
漸漸有些疲倦。的人往往最無情
到底還是熬到了大學畢業(yè)。
王曉咚去荷蘭留學,丁雨桐暗自松了一口氣,像是消除掉了愛情隱患,從此天下太平。
畢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視頻網(wǎng)站當出鏡記者,怎么看都有點大材小用。不過畢巖運氣還不錯,不久后竟然接到SMG的電話,順利進了上海電視臺。畢巖說,是電視臺的HR在網(wǎng)站上看到他的視頻,挖他過去的。
那天晚上,丁雨桐特意燒了基圍蝦和昂刺魚,兩人吃得很滿足。她以為,這就是他們往后的生活,樸實,簡單,卻快樂。
可這樣的快樂,并沒有維持太久。
有一天,丁雨桐半夜醒來,隱約聽到畢巖在衛(wèi)生間壓著聲音接電話。她的一顆心頓時被轟得七零八落,下意識地從床上爬起來,沖向衛(wèi)生間。
畢巖有些支支吾吾地解釋,王曉咚心情不好,給他打了個電話,沒有別的意思。然后他又說,其實電視臺的工作是王曉咚托關系幫他引薦的,作為朋友,他至少應該陪她聊聊天。
丁雨桐輕輕“哦”了一聲,心里卻再也淡定不下來,好像哪里都有王曉咚的影子。她陷入新一輪的掙扎與猜疑。吃醋、丟東西、摔杯子,也還是填補不了心里那個巨大的黑洞,漸漸就有了一種無力感。
同樣無力的,還有畢巖。這個向來溫柔的男人,絕望地問她:“我要怎樣做,你才能相信我?”
丁雨桐回答不了他。這個叫王曉咚的姑娘,讓她喪失了全部的自信。
最后一次分手是丁雨桐提出來的。以前她說過無數(shù)次,只不過這次,畢巖沉默了很久后,緩緩地說:“好,我聽你的?!?/p>
她賭氣地連夜收拾行李,可看到兩人一起選的窗簾,一起從超市搬回來的碗碟,想起兩人—起描述過的未來,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掉,心里盼著畢巖說一句“別走”,可天都快亮了,畢巖還是什么都沒說。
原來溫柔的人,往往最無情。他說分手,那就一定是分開。
說出—句“好久不見”
丁雨桐搬走后,畢巖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她。她的心里隱約還保留著一絲幻想:也許哪天從夢里醒來,畢巖還在身邊,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溫柔地擁她入懷。
她有想過主動去聯(lián)系畢巖。但試了幾次,都沒有勇氣發(fā)出一個表情。后來也有人幫她介紹男朋友,她的心卻怎么都打不開。
撞見王曉咚挽著畢巖迎面走來,已是分手半年后。丁雨桐想躲,卻來不及??吹剿?,王曉咚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倒是畢巖一副很坦然的樣子。
丁雨桐站在炎夏的日光里,整顆心像掉進了冰窟窿。費了很大力氣,才擠出一句“好久不見”,心里的難過—寸寸地爬了出來。
除了難過,還有滿滿的怨氣。
你看,畢巖和王曉咚還是在一起了,自己這些年的猜疑并不是毫無根據(jù)。是王曉咚搶走了畢巖,還是畢巖早在精神上溜了號?她不得而知。
那天晚上,丁雨桐毫無懸念地失眠了。
大半夜,她從床上爬起來,在畢巖學校的論壇上,—把鼻涕—把淚地講述—個愛睛故事。雖然她沒有說出畢巖和王曉咚的名字,但在學校紅極一時的他們,很快就被人肉了出來。
作為弱者,丁雨桐收到很多的同情和安慰。帖子太火,甚至驚動了電視臺。當同事們知道畢巖就是故事的男主角時,他的身后便有了各種竊竊私語。
可即便這樣,畢巖也沒有來找她,而是辭職,去了荷蘭。這讓丁雨桐有種挫敗感:他對她到底是有多絕望,才會以這種方式和自己老死不相往來?
感個冒而已,睡一覺就好了
這一次,丁雨桐是真的病了。
她開始無緣無故地掉眼淚,患得患失地發(fā)脾氣。當那些負面情緒毫無章法鋪天蓋地洶涌而來的時候,丁雨桐甚至想過,從窗口縱身一躍。在弄丟了三份工作,換了兩個室友后,她終于不得不誠實地面對一個詞:抑郁。
丁雨桐抑郁了。
可無論她怎樣情緒失控,那個叫陸青的男人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一臉溫和地說:“沒事的,姑娘,你只是心理上生了場小病,連帶著讓愛情感冒了。感個冒而已,睡—覺就好了?!?/p>
陸青是丁雨桐的第三個合租室友。
他是個自由攝影師,眉眼里總是帶著笑意,好像整個世界在他眼里都很美好。每天下了班,丁雨桐就把自己關進房間,而陸青會在廚房里哼著小曲做飯,有時是土豆燉牛肉,有時是可樂雞翅。燒好了,他熱情地招呼丁雨桐:“我不小心做多了,一起來吃吧?!?/p>
起初,丁雨桐總是找各種理由拒絕??申懬鄥s不厭其煩地來敲門,食物的香味讓她敗下陣來。她開始和陸青搭伙吃飯,—起看場電影,或者去樓下遛個彎。
有天,陸青說:“hev,姑娘,你那么好,干嘛總是讓自己不快樂”?
丁雨桐愣了:“我好嗎?”
“當然好啊。你看,咱們的出租屋被你布置得多溫馨,你挑的電影很有品位,你討厭和異性合租,但知道我一時找不到房子,還是收留了我…”
丁雨桐聽著,一顆心跟著安靜下來。原來,她一直是個好姑娘,只不過在過往的愛情里,愛到失去了自我。而這個叫陸青的男生,就像一道光,不急不緩地帶她走出了心里的黑洞,讓她一點點變得自信起來。
2016年春天,畢巖和王曉咚一起回了上海。
不久,丁雨桐收到他們的結(jié)婚請?zhí)?。她有點意外,也有點兒不敢面對過去那個千瘡百孔的自己。猶豫著要不要去參加婚禮的時候,陸青說:“去吧,我陪你?!?/p>
婚禮現(xiàn)場,丁雨桐坐在角落里,看著臺上的畢巖和王曉咚,心里跟著起起伏伏。當新人在眾人的祝福下交換戒指的時候,她突然就釋然了。
畢巖是什么時候愛上王曉咚的,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這之前,她已經(jīng)弄丟了他。那時候,她在愛情里生了一場病,一點點消磨掉了少年的感情。實際上,即便沒有王曉咚,也還會有別人。
可能每個姑娘都有-段在愛里折騰彷徨,愛得讓自己都嫌棄自己的時光,但不管怎樣,那也是成長的一部分,接受它就好。
賓客散盡,陸青的手搭在丁雨桐的肩上時,她扭頭沖他一笑:“嗨,咱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