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絡版權中技術措施的法律保護分析

譚暢+吳曉明

[摘 要] 技術措施是信息時代保護網(wǎng)絡版權的一種防范手段，但因所保護的網(wǎng)絡版權的巨大利益，其從產生那一刻起就面臨著被規(guī)避或破解的風險。對技術措施同時又進行濫用規(guī)制也是各國版權立法的大趨勢，我國應當充分利用國際條約的原則性、開放性和可操作性，在充分遵守國際條約規(guī)定的情況下，制定符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版權法。《著作權法》對技術措施法律保護的完善包括在保護上進行區(qū)分、在立法形式上進行保護、在實質上進行保護和規(guī)制。

[關鍵詞] 網(wǎng)絡版權；技術措施法律保護；權利限制

[中圖分類號] D923.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6043（2017）03-0184-03

Abstract： Technical measures are to protect network copyright in the information age； however， they have to face the risk of being evaded and broken since they come into being as the network copyright protected by them involves with great benefit. To formulate rules and regulations prohibiting the abuse of technological measures is the general trend of copyright legislation in the world. China should make full use of the principle， openness， and operability of international agreements to formulate a copyright law applicable to the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while abiding by the provisions of international agreements. Copyright Act improves the protection of technical measures in terms of protection distinction， legalization of the protection， and protection and regulation in practices.

Key words： network copyright， technical measure， legal protection， limitation of rights

擔負著激勵作者創(chuàng)作和保護創(chuàng)作作品的重要任務的版權，是工業(yè)革命后新興的一種無形的壟斷性財產權利。在弘揚和傳播優(yōu)秀文化上，作品往往發(fā)揮著引領文化潮流，陶冶公眾情操和升華思想境界的重要作用。優(yōu)秀的作品，在受到公眾青睞的同時，也會帶動市場需求，進而產生相關經濟利益。經濟利益既會激勵作者繼續(xù)創(chuàng)作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作品，也會引來他人對版權人專有權利的不法侵害。傳統(tǒng)版權法對版權所提供的保護，僅能在侵權發(fā)生并造成惡劣影響后進行補救。但在信息時代的網(wǎng)絡環(huán)境下，網(wǎng)絡侵權行為所產生的負面影響和影響傳播速度是不可估量的，事后救濟實際產生的補救效果微乎其微。技術措施則能很好地在事前預防侵權的發(fā)生，從根本上防患于未然，且保護效果較事后救濟理想得多。但是任何技術都是可以被規(guī)避或破解的，從技術措施產生的那一刻起，破解的技術和方法也緊隨其后地被發(fā)明了出來。

一、技術措施的概述

技術措施是指版權人及相關權利人（以下簡稱“版權人”），為保護其尚在權利期限內的作品及表演、錄音錄像制品等勞動成果（以下簡稱“作品”）而采取的有效的正當?shù)淖晕冶Ｗo技術手段。我國現(xiàn)行《著作權法》并未給予技術措施一個明確的概念界定，僅在行政法規(guī)《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26條中將技術措施界定為：“用于防止、限制未經權利人許可瀏覽、欣賞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的或者通過信息網(wǎng)絡向公眾提供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的有效技術、裝置或者部件?！薄吨鳈喾ā芬参磳夹g措施進行任何區(qū)分，僅《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保護條例》將技術措施劃分為“保護版權專有權利的技術措施”（以下簡稱“權利保護技術措施”）和“防止未經許可接觸作品的技術措施”（以下簡稱“接觸訪問技術措施”）。

為技術措施提供法律保護已成為世界各國版權法的新興內容，1996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通過了《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約》和《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和錄音制品條約》，此后，其成員國們紛紛進行了立法修法以實施國際條約的規(guī)定，如美國、歐盟、日本、中國等。由于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的經濟發(fā)展差異、東西方文化差異、各國版權保護實踐差異、各國公眾版權意識差異等差異，致使各國在執(zhí)行國際條約義務進行立法修法時有著大不相同的做法，大致上分為：國際條約模式、美國模式、歐盟模式、日本模式。

（一）國際條約模式

《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約》第11條“關于技術措施的義務”規(guī)定：“締約各方應規(guī)定適當?shù)姆杀Ｗo和有效的法律補救辦法，制止規(guī)避由作者為行使本條約或《伯爾尼公約》所規(guī)定的權利而使用的、對就其作品進行未經該有關作者許可或未由法律準許的行為加以約束的有效技術措施?！薄妒澜缰R產權組織表演和錄音制品條約》第18條規(guī)定：“締約各方應規(guī)定適當?shù)姆杀Ｗo和有效的法律補救辦法，制止規(guī)避由表演者或錄音制品制作者為行使本條約所規(guī)定的權利而使用的、對就其表演或錄音制品進行未經該有關表演者或錄音制品制作者許可、或未由法律準許的行為加以約束的有效技術措施?！庇纱丝梢?，國際條約的用語是非常具有概括性和原則性的，為各成員國執(zhí)行國際條約提供了很寬廣的立法修法自由操作空間。

（二）美國模式

美國1998年通過的《千禧年數(shù)字版權法（DMCA）》也將技術措施分為：權利保護技術措施和接觸訪問技術措施。但法律只保護接觸訪問技術措施，而不規(guī)定對權利保護技術措施的破解禁止?？梢娒绹诠娎娑鴮ΡＷo技術措施的立法態(tài)度是非常謹慎的，在提供法律保護的同時也進行了限制和例外情形，在DMCA第1201條中設置了七項例外：非營利性圖書館檔案館和教育機構的例外，法律執(zhí)行、國家安全和政府行為例外，反向工程例外，加密研究例外，未成年人保護例外，個人隱私保護例外，計算機系統(tǒng)安全性測試例外。為避免接觸訪問技術措施對他人非侵權性使用作品造成損害，DMCA授權美國國會圖書館館長每3年根據(jù)技術的發(fā)展和社會的要求適時公告更新哪些特定作品對于特定人的規(guī)避行為是允許的。

（三）歐盟模式

歐盟1998年通過的《歐盟有關附條件接觸服務法律保護的指令（CAD）》和2001年通過的《歐盟版權指令（EUCD）》充分吸收了《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約》和《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和錄音制品條約》的規(guī)則，對破解技術措施的行為實行一般性地禁止，且排除了合理使用規(guī)則的適用。表明技術措施在歐盟法上并沒有被區(qū)分，而是一概、總括地給予了保護。這給予了技術措施相當高標準的保護。但是也要求成員國應在權利人沒有自愿采取措施的情況下確保合理使用者的利益，為此也例舉了8項例外，但這些例外并非強制性規(guī)定，能否實現(xiàn)完全取決于權利人。

（四）日本模式

日本對技術措施的法律保護采取了最大程度上照顧社會公共利益。《日本著作權法》第120條之2的規(guī)定：“向他人提供用于規(guī)避權利保護技術措施的計算機程序復制品的人，以及應公眾之請求規(guī)避技術措施的人，應當受到罰則的制裁?！庇纱丝梢姡挥兄苯右?guī)避行為之前的準備行為（間接規(guī)避行為），且必須為商業(yè)性的準備行為才會受到法律的嚴格禁止。這從根本上避免了觸及公眾的合理使用，且其《著作權法》將技術措施限定為權利保護技術措施，將接觸訪問技術措施排除在《著作權法》的保護范圍外。

二、我國現(xiàn)行法對技術措施的法律保護

（一）現(xiàn)行法提供的法律保護

《著作權法》第48條規(guī)定：“未經著作權人或者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人許可，故意避開或者破壞權利人為其作品、錄音錄像制品等采取的保護著作權或者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的技術措施的，構成侵權行為，法律，行政法規(guī)另有規(guī)定的除外?！蔽覈吨鳈喾ā凡⑽磳⑵平饧夹g措施定性為違法行為，而是將其列在侵權行為中。我國《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4條規(guī)定：“為了保護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權利人可以采取技術措施；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故意避開或者破壞技術措施，不得故意制造、進口或者向公眾提供主要用于避開或者破壞技術措施的裝置或者部件，不得故意為他人避開或者破壞技術措施提供技術服務?！睋?jù)此可知，我國對保護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的權利保護技術措施和接觸訪問技術措施同時給予法律保護。

（二）技術措施保護的限制與例外

《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12條規(guī)定：屬于下列情形的，可以避開技術措施，但不得向他人提供避開技術措施的技術、裝置或者部件，不得侵犯權利人依法享有的其他權利：一是為學校課堂教學或者科學研究，通過信息網(wǎng)絡向少數(shù)教學、科研人員提供已經發(fā)表的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而該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只能通過信息網(wǎng)絡獲?。欢遣灰誀I利為目的，通過信息網(wǎng)絡以盲人能夠感知的獨特方式向盲人提供已經發(fā)表的文字作品，而該作品只能通過信息網(wǎng)絡獲?。蝗菄覚C關依照行政、司法程序執(zhí)行公務；四是在信息網(wǎng)絡上對計算機及其系統(tǒng)或者網(wǎng)絡的安全性能進行測試。

三、《著作權法》對技術措施法律保護的完善

（一）在保護上進行區(qū)分

《著作權法》未來在修訂時，應當對技術措施的概念進行明確的界定，但應綜合考慮我國作為正在高速發(fā)展的發(fā)展中國家和知識產權消費、進口大國的國情，將技術措施的類型進行區(qū)分，分別以不同的部門法給予不同力度的保護。對于權利保護技術措施，應將其作為版權專有權利的延伸，通過版權法給予其版權專有權利那樣的高標準保護。對于接觸訪問技術措施，縱觀國際條約和各國版權法，均未為其設定“接觸訪問權”這種版權專有權利，且在傳統(tǒng)版權法理論中，接觸和訪問屬于公眾習以為常的行為。傳統(tǒng)版權法并未將“接觸訪問權”作為版權專有權利，其正是考慮了：“一旦賦予版權人接觸權，人們長期以來習以為常的行為今后都需要獲得版權人的許可，否則便是侵權。”這樣，知識產權的有限性壟斷便成了無限性壟斷，是絕對不利于市場競爭和公眾獲取知識的，也與設立版權保護的初衷截然相反，同時也侵犯了人權，這些都是立法者不希望看到的。但是也應給予接觸訪問技術措施法律保護，筆者認為此種法律保護應適用民法上對于法益的保護，通過民法、合同法、侵權法等部門法進行公平自由、開放平等的保護，而不是交由版權法實施壟斷性的保護。

（二）在立法形式上進行保護

我國現(xiàn)行《著作權法》僅在侵權章里規(guī)定了對技術措施的保護。從行政法規(guī)《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的名稱可知，該行政法規(guī)只對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中技術措施的進行保護，并未將其他版權專有權利如復制權的技術措施納入其中。上述法律法規(guī)表明，在我國，規(guī)避破解技術措施僅是一種版權侵權行為，但該侵權行為又不屬于直接侵權或間接侵權，且技術措施并不是版權人的一種專有權利，界定存在著邏輯上的矛盾。又表明，只有信息網(wǎng)絡傳播權的技術措施得到了具體的保護，其他專有權利的技術措施僅得到了原則上的保護。筆者認為，我國現(xiàn)行法對于技術措施保護的立法層級相對于其他知識產權大國而言，仍是非常低的，故而應當在未來《著作權法》修訂時，不僅對技術措施進行明確的概念界定和分類，還應當將其從侵權章中分離出來，與權利管理信息一道作為單獨章列于《著作權法》中。這樣既能解決立法效力和層級的問題，還能將規(guī)避破解技術措施的行為由原來的侵權行為上升為違法行為，界定顯得更為貼切更符合法律邏輯，從而更好地給予技術措施保護。

（三）在實質上進行保護和規(guī)制

規(guī)避破解行為可以分為直接規(guī)避破解行為（以下簡稱“直接行為”）和間接規(guī)避破解行為（以下簡稱“準備行為”）。筆者認為，應參考鄰國日本的做法，只禁止商業(yè)性的直接行為和完全禁止準備行為。原因有三：日本作為一衣帶水的亞洲鄰邦，思維形式和模式上不乏相同點，文化基礎也都是發(fā)源于儒家；日本也同樣作為版權消費進口大國，且為知識產權強國和發(fā)達國家；日本的做法完美地避免了觸及到公眾的合理使用，這樣既避免了在立法上列舉合理使用例外的麻煩和困難，也充分達到了版權人權益保護和公共利益的平衡，是很值得我國借鑒參考的。此外，美國模式中的技術措施保護例外的開放式授權行為，也是很有參考價值的。我國立法中亦可授權國家版權局，根據(jù)技術發(fā)展和社會需求，定期調整、修正保護的例外，以便更好地適應現(xiàn)實生活的實際情況。

立法應根據(jù)本國的基本國情，以憲法作為根本法，以公平正義、誠實信用、保護善良為原則，制定符合本國的法。一味盲目地照搬照抄西方國家的立法和立法模式，將本國基本國情置若罔聞，是不利于經濟社會發(fā)展的。知識產權作為壟斷性的權利，存在既會促進社會經濟發(fā)展也會對市場造成不利影響，法對其的調整應當揚長避短，將損害最小化將利益最大化。我國作為知識產權消費進口大國、發(fā)展中國家，是不宜向歐盟的高標準保護立法看齊的，應當充分利用國際條約的原則性、開放性和可操作性，在充分遵守國際條約規(guī)定的情況下，制定符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版權法。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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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董慧娟.對技術措施直接規(guī)避行為構成獨立的版權侵權的質疑[J].知識產權，2015（7）

[6]鄭重.版權保護技術措施的危害及其規(guī)制[J].知識產權，2014（11）

[7]王遷.知識產權法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

[責任編輯：王鳳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