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韓國人的日本烏東面之旅

申成鉉

在《邊境·近境》中，有一篇散文記錄了村上春樹的四國島烏冬之旅。1990年10月，《高級時尚》的編輯松尾每次見到村上春樹，都會夸贊自己家鄉(xiāng)的烏東面，村上想著“那就去嘗嘗吧”，于是就問插畫家安西水丸：“一起去四國島吃烏東面如何？”“啊，好啊，去就去吧?！本瓦@樣，三個人去了四國島進行了三天兩夜之旅。

日本四大島中，四國島雖然面積最小，但景色之瑰麗，是其余三島不可比的。除了美景，它還以烏冬面聞名于世，引得食客紛紛前來品嘗。

四國島的香川縣，自古以來就以“贊岐烏冬面之鄉(xiāng)”而著稱。贊岐就是香川的古稱。這里的烏冬，面條粗、有勁道，享譽海內(nèi)外?！对诤＿叺目ǚ蚩ā分?，主人公卡夫卡這樣評價烏冬面：“面條勁道爽滑，湯料鮮美無比，價格親民低廉。吃完一碗，還想再要第二碗。好久沒有吃過這么飽、這么香的一頓飯了！”

村上春樹在烏冬面之旅中，一共品嘗過五家店的烏冬料理。遺憾的是，其中一家已經(jīng)停止?fàn)I業(yè)。但我誤打誤撞，竟然找到兩家同名（山下）的烏冬面館，所以我也算是五家店都嘗遍了，圓滿地完成烏冬之旅。

烏冬面名氣之大，從電車站和地鐵站隨處可見的烏冬廣告就可見一斑。在高松，當(dāng)?shù)剡€專門配備了烏冬巴士和烏冬出租，帶游客遍覽名勝古跡的同時，也順便品嘗到幾家最著名的烏冬料理。

我租了一臺日本國民輕型車——尼桑MARCH。五家面館都比較偏僻，公共交通難以到達，自駕前行還是相當(dāng)便利的。拿到車鑰匙，我就朝著第一站——中村面館進發(fā)。

中村面館

早晨9點多，我就到了中村烏冬面館。藍色的招牌板立在屋頂，分外醒目。雖然這家店很小，但來往客人絡(luò)繹不絕。思忖著面館下午2點就要打烊，停好車后，我就急忙走進了面館。

在點餐臺選好烏冬面的量和種類，老板娘熟練地把面盛到笸籮里，放入沸水。因為打算走訪五家烏冬面館，所以我點了最小份的面，配上一份炸蝦。不一會兒，面就熟了。老板娘將面撈入碗中，放入蔥花，一碗熱騰騰的烏冬面便制作完成。

我端著面，來到屋外，開始享用美食。雖然制作簡單，但剛出鍋的面條勁道、面湯爽口，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聽旁人說，最好吃的烏冬面必須經(jīng)過反復(fù)摔打，面條入嘴才爽滑可口。

據(jù)說，這家店的主人——中村父子相當(dāng)有個性，他們允許客人自己煮面、拌面甚至可以親自到后院摘蔥。店家率性、面條美味，自然賓客盈門。

GAMO烏冬

GAMO面館藏身于一處窄巷中，但“面香不怕巷子深”，我10點左右到達，門前隊伍已經(jīng)排成長龍。這家面館門外景致不錯，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抬眼即見。停車場也很開闊，有三分之一體育場大小。旁邊，是一片綠油油的水稻田，齊齊整整，遠遠望去，竟像是一片大草坪。

排隊時 ，前面有一群學(xué)生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好不熱鬧。聽著他們爽朗的笑聲，排隊的人的心情似乎都變得輕松起來。本來還擔(dān)心食材能否供應(yīng)得上這么多人，進店看到老板雖忙得不可開交，但十分熟練地將一碗碗烏冬面分遞給食客，稍稍放下了心。

《邊境·近境》中，安西水丸先生曾在這里品嘗了可樂餅。于是，我也點了一份可樂餅烏冬面。美味的湯汁配上勁道的面條，撒上蔥花，香氣撲鼻，堪稱人間美味。剛炸出鍋的可樂餅，外焦里嫩，跟滑嫩的烏冬口感對比強烈，但意外地和諧，可謂是絕妙的搭配。村上先生認(rèn)為中村家的烏冬面最好吃，我卻認(rèn)為GAMO的味道更勝一籌。

餐廳內(nèi)部空間不大，簡單地擺著幾張方桌。墻上到處可見各路名人造訪時的照片，不過并沒有看到村上先生。

“誤打誤撞”的山下烏冬

村上春樹在《邊境·近境》中曾提到琴平宮，說這里是一個消食的好地方。為了下午的巡禮，我打算先去消消食。

琴平宮里供奉著日本的海神，據(jù)說，每個日本人一生中至少要來參拜一次。中午時分，人不多，只有一些老人和一些中國的旅游團。說這里利于消食，是因為宮殿周圍鋪設(shè)了臺階，大大小小共有785個。通向主殿的路則由十余組臺階和平地組成。

眼前的臺階似乎沒有盡頭，很多人都在入口處領(lǐng)了免費的拐杖。我深吸一口氣，快速朝主殿走去。爬到一半，我就覺得有些餓了。

下午要去山下烏冬和小縣家烏冬，這兩家店均營業(yè)到下午6點左右。聽說山下烏冬面館里有村上春樹和安西水丸的簽名，這讓我更加期待。

按照先前查好的信息，我先去了山下烏冬面館。我在店里仔細(xì)找了一番，并沒發(fā)現(xiàn)村上春樹的簽名。問店員，他一臉茫然。我才意識到找錯地方了。廚師長告訴我，四國島山地較多，所以很多店都叫“山下”。我錯愕不已，再次搜索。果然，我要找的那家面館，其實就在GAMO附近。

不過，這家店非常干凈、整潔，店里油炸食品擺放整齊，夾取方便；盛放油炸食品的器皿也非?？季?，不光有日本傳統(tǒng)居酒屋的小碟，還有類似西餐廳里裝濃縮咖啡的器具，食客們可以根據(jù)個人喜好來選擇。

旅行的好處之一，便是總能遇到意料之外的風(fēng)景。

小縣家烏冬

“誤打誤撞”的山下烏冬附近，有一家非常有名的面館，叫小縣家。它是日本第一家把蘿卜碎末加入烏冬面中調(diào)味的料理店。村上春樹也在書里描寫過客人們手捧蘿卜親自研磨的場景。

將車開進寬闊的停車場里，從入口起，到處都貼著一只可愛的“蘿卜大叔”。GAMO家風(fēng)格是一絲不茍，這里的用餐氛圍則比較輕松活躍。2006年電影《烏冬》里還出現(xiàn)了小縣家烏冬面館。

剛剛從山下面館出來，實在太飽了，我只點了一碗清湯烏冬。面條上桌后，我才發(fā)現(xiàn)沒有傳說中的蘿卜。原來只有醬油烏冬里才有蘿卜。真可惜，功課沒有做到位。因為還要尋訪最后一家“真正”的山下烏冬，我只能舍棄了醬油烏冬面。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雖然沒能親手研磨蘿卜，但這次美食之旅的樂趣，卻絲毫沒有減半。

真正的山下烏冬

烏冬之旅的最后一站，是真正的山下烏冬面館。開了一天的車，已經(jīng)熟悉了日本的交通規(guī)則，我加快速度，在打烊前15分鐘趕到了料理店。門口，一個小伙子正在剝大蔥。走進一看，工作人員已經(jīng)在做整理收尾工作了。不過，老板還是熱情招待了我。

這家的面吃法特殊，直接打一個生雞蛋到蓋澆面上，將雞蛋與面攪拌均勻，再一并入口。爽滑的雞蛋配上勁道的面條，讓人食欲大增。才200日元，真是物美價廉。如果是在營業(yè)時間，這里一定是賓客盈門。

在面館一邊的墻上，掛著村上春樹和安西水丸的親筆簽名（聽說真正的簽名已被妥善保管，只有特別的客人才能有幸看上一眼）。1990年，村上春樹一行來到這家餐廳，將美味的烏冬面寫入《邊境·近境》。時隔二十多年，這里仍然開門迎客，不禁讓人心生感動。

我的烏冬之旅，到此畫上句號，圓滿落幕。坐在江邊，夕陽西下，遠遠近近的房屋的剪影出現(xiàn)在漸暗的天幕上。今天走訪了五家面館，雖然有些疲累，但回味著白天的一切，還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真希望此時的滿足感能夠永遠維持。天邊倦鳥也歸巢了，我也要開車回旅館休息，準(zhǔn)備開啟明天的新旅程。